举剑江湖落花无情 第三十三章 武当旧事(二)
作者:团大人的小说      更新:2018-08-06

    在场众人本来就被这突如其来的铜锣声,不由一愣,顿时没有了方才对着玉堂门的那种咄咄逼人,个个都不禁盯着从毯子一头,只见跑来一个慌慌张张的武当弟子,跪倒在廖桥君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掌门,是萧谷来的贵客上山了,如今正走到山门前!”

    此话一出,在场登时一阵哗然,万万没想到,武当庆旦之日,竟然会连萧谷也来人了!这萧谷可是隐藏在世外之境的江湖第一大势力,这些年来萧谷甚少有人在江湖上行走,莫说是见了,就连是平日里闲聊说起萧谷,都是可望不可即的,是以听当众人听到萧谷二字,都是出乎意料之外,这也难怪那位武当弟子会如此慌张了。

    可廖桥君听到此消息虽然也惊奇,但却没有旁人那般激动,只是暗自在心中琢磨,连萧谷的人也来了,今日怎么忽然有这么多的不速之客上山,隐隐当中怕是有什么关联不成?

    正在他沉思之际,只见红毯那头走出一个的女子是光彩照人,众人的目光不禁就被她所吸引,女子肤若凝脂肌似雪,在如此寒冬日里看着更显醉人,而且身穿一袭粉紫锦缎皮袄,更是称得灵动娇美,如此一看,这女子竟然也不比江湖响当当的大美人,圣清门的荷心掌门失色。

    又见女子身后跟着四人,具是男的。其中两个身材高大,不苟言笑,当中一个男人可能是有什么残疾,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要身旁另一个男人搀扶才能前进。接着是两个书童模样打扮的少年,二人看起来具是眉清目秀,而且相貌长得一样无二,这二位少年竟是一双孪生子!

    此时然一剑见了来人,便是拍手乐声叫道:“原来是林凝这丫头来了!”

    原来这萧谷的来人,便是林凝!

    然一剑说着便跑至林凝面前,林凝也不禁有些惊讶,没想然一剑也来了武当,不由说道:“然老头,你怎么在这儿?”

    然一剑乐呵呵地说道:“我在扬州呆着太闷了,只得自己偷溜出来玩儿。”说着又不禁多瞧了林凝几眼,惊奇道:“哎呦,林丫头今日为何穿得如此好看,女儿家就应该穿鲜艳一点才好,你以往那一身白……”这话还未说完,林凝便抢道:“你小心这般偷跑出来,要是等下让嫣伯母知道了,必定有你好受的。”

    幸好林凝反应机敏,及时打断了然一剑的话。今日她破例不穿白衣,不过是为了不让昨夜的黑衣人认出自己,毕竟昨日夜里两方人马隔着一个火海,对于林凝的样貌,不过是依稀记得而已,如今换下那身白衣裳,也就不知她昨夜也有份救人了,也就不会引起廖桥君的怀疑了。

    这然一剑见林凝竟然用自己闺女威胁他,不由笑道:“这次我不怕,可是有人一直求着让我来,我才来的。”说着还朝林凝挑了几下眉毛,一副得意之色。

    林凝见他神情顽劣,不由心想这全天下能请得动这个顽固老头的,也就只有一人了,想着不禁嘴角露出浅笑。

    然一剑一见林凝神情,不由说道:“看来丫头知道了,是谁让我来的了。”

    林凝一听然一剑竟会调侃自己,当即皱着一张脸,盯着他看也不作声。

    然一剑不由缩了缩脖子,当即指着几步之外站着的廖桥君,说道:“林丫头,我给你引见一下,这位就是武当派的掌门,廖桥君,廖掌门。”

    廖桥君见来人竟然是个姑娘,本还有些存疑,但见然一剑与她如此熟络,当即笑着上前道:“萧谷的贵人竟然能亲自驾临,廖某真的深感荣光,不知姑娘是萧谷的哪位高人?”

    林凝微微点头,回道:“小姓林,不过是萧谷一个不出世的女子,廖掌门不必高抬。而且武当乃江湖名门之流,廖掌门更是江湖举足轻重的前辈,也当得起萧谷的礼待。”

    谁知这话刚说完,就忽然有人高声叫道:“这丫头不是无根派的吗?”

    林凝眉头一皱,寻声望去,竟然也看见了天富地穷二位在场,便道:“原来是二位前辈也来了。”

    地穷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此处碰到林凝,又听见她是萧谷的人,不免情绪激动起来,其实他心中不过是有一丝期盼,想若林凝是萧谷的人,那么当初她与自己说的话,可能便是骗自己的,虽然这想法可笑,但他却忍不住死抓不放,想着不由说道:“你究竟是不是无根派的?”

    林凝见地穷还是如此执迷其中,只得淡淡道:“无根派就不能是萧谷的人了?”

    地穷一时语塞,心中本来燃起的一丝希望,也登时被熄灭,只得呆立当堂,又似是丢了魂的。

    但在场众人听到“无根派”三字,又是一阵窃窃私语,有的人问道:“这无根派是何门何派,为何从未听过?”那身旁一个人面目沧桑的老前辈就答道:“你们这些小辈,江湖履历浅薄,又怎会知道无根派。无根派在三十年前出了一个女子,武功奇高,便是当世第一大侠萧云天也对她敬让三分!”

    廖桥君心中更是不由一震,当年无根派的季玥可是在江湖出尽风头,如今她的后人竟然是萧谷的人,难怪当年邀玥会遽然急退江湖,再无踪迹,原来是被萧谷收入囊中了,这江湖第一大势力真是无所不能呀!

    林凝也不理周围人的打量和议论,只是看了看四周,不由问道:“是发生何事了?为何大家都在这里站着?”

    廖桥君此时还未摸清林凝的底细,况且传闻萧谷无所不知,若这事让萧谷掺和进来,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纰漏,而且自己藏起来的那把剑与当年之事密切,更与萧谷有所关联,让萧谷介入只会更加麻烦,想着便开口想用些话搪塞过去,可然一剑却抢先开口道:“林丫头,这儿可热闹了。今日这廖掌门说玉堂门的两位打伤了他大弟子。”说着更是兴起,指着符堂与娇二娘身后的男子,又高了几嗓子说道:“更好玩的是,廖掌门还说那人竟是武当恶人宋钊帆的同党!”

    林凝点了点头,晓有兴致问道:“那么现在真相大白了没有?”

    然一剑摇了摇手说道:“没有没有,本来是要那人摘下人皮面具,让我们看一看真假,可偏偏这时你林丫头上山了,便硬生生被打断了。”

    林凝听后喃喃道:“原来如此。”说着又看了廖桥君一眼,见他也正看着自己,便不由出口问道:“廖掌门不必顾及我,我不过是上山恭贺的,这些闲事萧谷也不会插手。”

    廖桥君脸色不变,笑回道:“萧谷乃是江湖第一势力,江湖事都尽在你们掌握之中,又有什么插手不插手可言。”

    林凝却淡然道:“世上又岂会真有无所不知的人呢。”

    谁知此时然一剑气闷道:“哎呦,你们两人都在抬举了老半日,我这个老头看着都不耐烦了。”说着当即一个倾身闪步,掠到那男子身前,也不招呼,接着就伸手朝那人面上夺去,那人想要闪躲,可然一剑的功夫在江湖上已是少逢敌手了,他又岂会是对手呢。

    男子只觉得脸上一空,在场众人也没想到然一剑会如此突然,望见男子人皮面具之下的容貌,都似是同一时间倒吸一口冷气。

    这人皮面具之下,竟是个少年,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长得帅浓眉俊秀,又怎么可能是廖桥君口中那个当年武当恶徒宋钊帆之徒呢!

    廖桥君见到面具下是个少年模样,心中惊骇讶然,但脸上却只是双目微瞪,紧紧抿着双唇。

    然一剑一见这人皮面具之下的少年相貌,不由皱着眉头,恨声问道:“你这个臭小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宋钊帆的徒弟,你究竟是谁?”

    那少年也不回答,只想抢回然一剑手中的人皮面具,但却被然一剑眼明手快地躲开了,他只好双手插在胸前,没好气地说道:“小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赵,名沐聪!我不过是跟着符堂与娇二娘二位前辈过来瞧热闹而已,况且我好不容易求到符堂大哥将这人皮面具送我,我图着好玩儿,便戴上了,我又怎会知道你们武当庆旦之日,如此盛大的日子,竟然会留意到我这个无名小卒,还满嘴胡言说我是什么武当叛徒。”群雄都那会知晓赵沐聪的真正身份,只是觉得这少年口气那么大,太过狂傲了。

    然一剑见弄了半日,竟然是认错人的乌龙,不禁说道:“廖掌门,你的徒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廖桥君一听“赵沐聪”这三字,不禁眉头一皱,心想赵沐聪不就是临安城昕王之子吗?自己的大徒弟果然没有说错,看来此番不止是冲着自己来这么简单了,只怕是为了自己背后的势力而来,想着便道:“这人即便不是武当叛徒,但也不能说我错怪了玉堂门的二位,他们救走歹人也是不争的事实。”

    娇二娘如今是气得咬牙切实,狠狠地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们武当派欺人太甚,如今认错了人,草草的几句话便翻过去,又拐弯抹角地将由头扯到我们玉堂门身上,虽然玉堂门及不上你们武当派名声响,可是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呀!”说着又转头对然一剑说道:“然老前辈,你在江湖上备受敬重,这次你必定要为我们玉堂门讨回公道!”

    众人只觉此时是云里雾里,纷纷愕然相顾,大家原以为那男子人皮面具之下,就是廖桥君所说的叛徒,所以才群情汹涌,但如今却发现人皮面具之下,不过是个少年而已,一时气氛着实让人难堪。

    娇二娘是江湖出了名的烈女子,江湖中人都知她是难缠得很。此时只见然一剑眉头深皱的苦恼模样,走到林凝身旁低声问道:“林丫头,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林凝不由一笑,回道:“你自己揽下的活儿,为何又要问我了?”

    然一剑忙道:“我最怕就是这些纠缠不清的事儿,我本以为还有热闹可瞧,可如今却是一场乌龙,你又骂我我又说他的,弄得我头都痛了。我知道你最是聪明伶俐,你赶紧帮我想想法子。”

    谁知此时忽然听见一把清幽之声:“双方也不必太过动气,既然是误会,便待到这宴席过后,再慢慢查清也不迟。”

    众人听声望去,只见说话的人竟然是一直坐在主宾席上的荷心,圣清门门规肃静从不理闲事,但他们的掌门竟然在这时候出声,这是令人万万都没有想到。

    林凝只见说话的那个女子秀丽绝伦,容貌堪称绝色之流,但却见她双眼透出恨意,独独是朝自己射来,心想不由疑惑,这女子为何会对自己有如此敌意?

    林凝看了然一剑一眼,然一剑神神秘秘地低声说道:“她是圣清门的荷心掌门。”

    林凝蹙眉细想自己是何时得罪过圣清门了?难道就因那次在风驰牧场一事吗?但若真是如此,这掌门也未免太过小气了。想着目光便越过众人,瞧着荷心说道:“那若是武当派与萧谷之间的事情,也要听圣清门的话,留到宴后再议?”

    廖桥君见林凝如此说,心中竟不由一颤,但也不好妄动,只待静观其变。

    荷心却徒然目光一凛,万没想到这女子竟然会搬出如此重的话来压自己,武当与萧谷皆是江湖首屈一指的势力,圣清门又岂能排在他们之上,而且她派习武的要求本就是要清心寡欲,她也从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如今被林凝如此一说,一时也难以辩驳。

    谁知此时她身后的站着的一个圣清门弟子,忽然朗声道:“那可就要看看是何事?若不过是芝麻绿豆一般的琐碎事儿,便不要在此打扰了众位豪杰的雅兴,容后再议也不迟。”

    林凝只见荷心身后站的的那个女子有些面熟,心想这人不就是那次在风驰牧场的书房之内,受众人追捧的圣清门弟子绿秀吗?

    荷心见绿秀出言莽撞,便轻声斥道:“绿秀,不得无礼。”

    绿秀方才一眼便认林凝是之前在风驰牧场大出了风头的女子,听闻她轻而易举便击退了桃花公子,救走了白雪。自己本就因此事郁结,如今更是见她对自派掌门气焰嚣张,心中愤懑难平,所以适才才会忍不住出声反驳。

    林凝见圣清门的人似是对自己都藏有敌意,便朗声说道:“绿秀姑娘,若是有关人命,那它是重要还是不重要。”林凝说罢眼神却落在了廖桥君身上,廖桥君脸色自若,不为所动。

    但绿秀却没想到林凝所说之事,竟然有关人命,心中不由懊恼,方才不应逞一时口舌之快。荷心虽是怪绿秀多嘴,但绿秀终归是圣清门的人,也轮不到旁人来教训,便说道:“姑娘不妨有话直说,你所说之事到底是什么?”

    林凝见荷心发话了,也不好再为难绿秀,便道:“我今日上山,除了恭贺武当庆旦以外,还奉我们少谷主之命,来查清一件事。”

    荷心一听,不由睫毛一颤,脱口而出道:“萧然?”

    虽这说话声不大,但林凝还是听见了,不由心想这一声“萧然”叫得甚为亲密,这个圣清门掌门难道认识萧然?但在场群雄无一人不是在看着她,就是等着她把话说下去,林凝只好收回思绪,又道:“在场各位豪杰,必定都知晓一个月前临安城的风驰牧场被魔教所毁,而白家庄的白翁山更是因此去世,而风驰牧场的主人风应华之后发现白翁山之死并不简单,便特意拜托我家少谷主,望萧谷能出面查清白翁山的死因。”

    然一剑在旁听得不耐烦了,不禁抢道:“林丫头,所以这和你上山究竟有何关系?”

    林凝回道:“我上山当然是为了白庄主之死而来,是因我们谷中的萧老九为白庄主验尸之时,在他脑后找到一根银针,便是他毙命的关键。”

    然一剑不解道:“银针就银针,这种暗器在江湖上遍地都是,又有什么奇怪的?”

    林凝却笑着望向玉堂门的二位,说道:“奇便奇在,这银针是管晌前辈所制造的细雨筒针!”

    在旁群雄一听,顿时一片哗然之声响起,甚至还有人喊道:“方才廖掌门说他们打伤自己的徒弟,他们死口不认。如今连萧谷的人也上门说他们是杀死白家庄主的凶手,这玉堂门原来也不过是道貌岸然之辈罢了!”

    管晌见那些人说话不堪入耳,自己身正不怕影斜,不由迈步上前朗声说道:“我并没有杀害白家庄主!”

    在旁的众人见他出声,更是热烈,纷纷喝骂:“你有何证据?”“不过是乱砌言辞,死口不认罢了。”

    管晌见这在场众人嘴脸之恶毒,心中翻滚起一阵恼怒,大声喊道:“细雨筒针造成之后,我只觉它威力太过,只是造了三个而已!”

    然一剑发觉此事内里似是诸多玄机,不免又勾起了他的兴味,又见周围一片喝骂喧闹,不由高声喝止:“安静!”接着又想管晌问道:“那么这三个细雨筒针如今在何处?”

    管晌答道:“都被买走了。”

    然一剑惊道:“买走了?都被谁买走了?”

    管晌回道:“一个被独眼大侠任光雷以十两银子买走,此人后来被魔教五欲之贪的贪吃苏圆圆,一掌打落深渊,自从再无人见过他,而他手中的细雨筒针也消失了。还有一个便是被我那个不争气的三师弟,百先行偷走,偷偷买给了魔教中杀人如麻的轩辕滴血,可轩辕滴血后来被江南老者何卫道所杀,在死前最后一刻发出细雨筒针,但被江南老者识破,一掌将细雨筒针打碎了。而最后的一个,是在当朝的清河郡王的手下杨刚添手中,当初他路过玉堂门见到细雨筒针机关精妙,便要我送予他,我本是出言拒绝,但却无奈于他是朝廷中人,最后他便大摇大摆将细雨筒针拿走了。”

    林凝不禁出口细问:“你为何如此确实肯定,细雨筒针就在他们三人手中?”

    管晌昂起头,铿锵有力地答道:“我符堂造的是能杀人的武器,但即便杀人也不能滥杀,我不愿我所造的武器之下有一个冤魂,所以我造的每一份武器,必定都是清楚去向的!”

    管晌本就气质不凡,这前后几句话,更显凛然正气,刚正不阿,原本一直怒骂的群雄,听着都不由叹服。

    然而然一剑听得入迷,想着不由说道:“若是照你如此说,那么细雨筒针在世间也只剩下一个了,就是在那个杨刚添手中。”管晌点了点头应道:“的确如此。”

    一直沉默在一旁的廖桥君,此刻终于开口对林凝道:“既是如此,看来姑娘此番前来武当山也算是有所收获了。”

    林凝倾身向前细瞧着廖桥君,说道:“而且收获还颇丰。”廖桥君不由眉头一皱,只觉林凝此话是话里有话,接着又听见林凝说道:“不知廖掌门可信巧合?”

    廖桥君笑回道:“不知姑娘所言为何?”如此四目相对,二人心中都有了底,他们就似是森林中忽然相遇的两只猛兽,一眼便看出彼此是同一类人,都是攻于心机,善于暗算的人。

    林凝随即撇开双眼,转而一笑,说道:“竟然却是有一事巧合得很。管晌前辈方才所说的杨刚添,如今就在此处!”

    此话一出,廖桥君脸色的笑意当即凝固,只见林凝笑着望他,自若闲神,廖桥君那一刻便明白了,自己怕是遇到克星了。

    然一脚听着不由激动,扯着林凝的手臂问道:“林丫头,这杨刚添是在何处?”

    林凝伸出一根手指,一面在然一剑面前划来划去,一面又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说着那手指一指,竟是指着与她同行而来,一直站在一旁的,两个面相木讷的男人。

    林凝朝他们二人招了招手,说道:“带他上来吧。”说着便见身材略微高大的男人抬脚一踹,将身边的男人踹倒在地上,粗暴地伸手在倒地的男子脸上一抹,竟然在他脸上摘下一块人皮面具,这面具之下是的男人脸上有隐隐淤青,甚至有些伤口还带着血块的,但他面容坚毅,满脸胡渣,似是被人折磨了许久一样。

    林凝看着那个被摘下面具的男人,朗声说道:“这人便是杨刚添。”

    符堂看清地上此人,不由一惊,说道:“真的是他!”

    林凝见状,走上前在其背后拔出两根银针,原来杨刚添方才不言不语,看上去还有些跛脚,皆是因为林凝用这两根银针封住了他的穴道,林凝对他问道:“既然人也在此,那么杨刚添我问你,究竟是不是你用细雨筒针杀了白家庄庄主的?”

    杨刚添见终于能说话,也不理林凝问的话,只是一脸不忿地说道:“我是清河郡王的人,你们竟然敢如此对我!”

    林凝却不以为然地说道:“难道是清河郡王的人,杀人就不用偿命了?”

    在场群雄本就讨厌朝廷近年作风,面对金人挑衅只是一味议和,无数贪官污吏只懂欺压百姓,况且谁人不知清河郡王便是当朝丞相的人,众人见他如今还如此嚣张,不由怒火中烧,指着他叱骂不休。

    杨刚添见群情汹涌,一时也不敢再说话,但脸上却还是忿忿不平之色。谁知此时不由瞄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廖桥君,只见他脸色凝重地看着自己,心想此人武功高强,若自己在这里说出了实话,也不知他会不会对自己痛下杀手,以绝后患。想着不由暗地里掂量,自己背后有清河郡王撑腰,即便是什么江湖第一大势力,也不敢轻易拿他怎么样,如此思前想后,便决定抵死不说半句。

    林凝早就知他不会如此轻易开口,便凑到他身前,低声说道:“我从来都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就在你前脚离开临安之时,萧谷的人便将你家人请入谷中,好生照看了。”

    杨刚添先是一惊,不敢置信,但又想起听闻萧谷无所不能无事不知,不由便愤怒汹涌而起,心想这女人竟敢对他家人下手!一时惊怒交集,瞪尽了双眼,咬牙切齿地看着林凝。

    林凝见他如此反应,不由冷笑道:“你不信?是不信我抓了你的妻儿,还是不信我会痛下杀手?若你不信,大可一试。”

    此时众人见杨刚添迟迟也不开口,骂了良久纵也骂累了,也没了方才那般喧哗。

    此时廖桥君才对林凝说道:“姑娘,我见此人也是个嘴硬的,并不会轻易开口,倒不如先将他关押起来,我们留到宴后再审也不迟。”

    群雄一听也觉得有道理,没理由为了一个混人坏了一场好宴,便纷纷都附和起来。

    林凝却不由挑眉望着廖桥君,心想若此时让你把他压下去,等到宴席结束,只怕自己见到的只会是杨刚添的尸身而已,想着便说道:“大家先不必太过急躁。”说着又倾身低头看着杨刚添,说道:“我看你是有话要说了吧。”

    杨刚添身子一震,看着林凝的眼神冰冷,忽想起她昨夜放火拦截,心狠手辣地将追上的人大卸八块,骤然不寒而栗,心想如此狠毒的女人,只怕妻儿命在旦夕,想着便磕磕巴巴地开口道:“那……那细雨筒针……并不在我身上……我将他送人了。”

    林凝见他开口,不由一笑追问道:“送给何人了?”

    谁知杨刚添又是不说话,眼神向四处飘忽望去,林凝也岂会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便说道:“是不是送给他了?”说着竟然以玉指,指向武当掌门廖桥君!群雄看着眼前意想不到的一幕,惊愕不止,不由窃窃私语起来。

    廖桥君见此却是脸色不变,说道:“不知姑娘如此,是什么意思?”他表面是无动于衷,但遮在衣袖子之下的双手,却是紧紧握住。

    林凝也不理会廖桥君的话,只是望着杨刚添说道:“是他吗?”接着又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可不要忘了你的妻儿。”

    杨刚添一听,只得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舌头,恨声叫道:“就是他!”

    谁知这话刚说完,廖桥君当即高声喊道:“是谁人让你来陷害我的!”说着竟闪身如风,似是无影一般,五指成抓地直取杨刚添的命门,这是要拿了杨刚添的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然一剑蓦然疾跃而起,发出一掌,廖桥君见然一剑朝自己扑来,当即以拳相抵,二人如此纠缠起来,廖桥君也知与然一剑到,若不是两败俱伤,定然不能轻易分出胜负,如此只过了两三招,便率先跃开。

    然一剑也只好收气提身,这足才碰地,便怒道:“廖桥君,你这是要干嘛?”

    只见廖桥君脸色涨红,似是愤怒至极,双指颤抖地指着杨刚添,喊道:“我们武当岂容旁人污蔑栽赃!我不杀了此人,怎么对得起武当历代掌门。”

    而林凝在旁看着,不由冷笑,果然是狡诈之人,如今见杀不了杨刚添,便装着怒气冲脑的鲁莽模样,说他含血喷人,而且自己也从未想到,廖桥君的武功竟比自己猜想的还要高出不少!

    此时一直不语的少林上一大师忽然开口:“既然大家如今各执一词,不如让平心静气下来,两方好好对证一番。”

    廖桥君听罢只是“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林凝心想少林与武当一向交好,如今站出来为廖桥君解围也并不奇怪,想着不由说道:“大师说得有道理。”

    少林寺虽是贵为江湖名门正派之首,却一直看不惯萧谷的行事作风,认为他们既然拥有如此大的势力,便应该攘夷志士,但他们却躲于山林之中,再者又见林凝说话拐弯抹角,意有所指,也知她是个成府极深之人,心中也无多少好感,而然一剑虽然江湖地位崇高,但与萧谷关系密切,不免有所偏颇,如此他自己一番思量,才开的口。

    只见他又说道:“这位姑娘,人是你带来的。如此凭着三言两语,便证实此人是杨刚添,未免太过儿戏了。”

    其实方才杨刚添出现之时,玉堂门的管晌早就指认他就是杨刚添,但方才玉堂门与武当派因打伤廖桥君徒弟之事,已是有了仇怨,是以符堂的话也不得尽信。

    林凝最不耐烦就是江湖人这样的嘴脸,最爱站在高高在上之处,以己之所想任意制量他人,但也只得装模作样地问道:“哎呦,大师,此言差矣呀。在场众人个个都是江湖中的豪杰侠客,那会知道朝廷之人事,又岂会有人能指认出他呢?”

    上一大师笑而不语,却让旁人觉得林凝此举好生尴尬。

    谁知此时忽然有人叫道:“不过就是认个人,我来就是了。”只见这说话的人,便是方才与符堂、娇二娘二人一起上山的少年,只见他手中拿着那张人皮面具在乱甩,另一手却叉着腰,闲散地又道:“我来看看便可了。”

    群雄不解这个说不出名头来的少年,为何竟会口出狂言,都不由吵嚷起来。

    上一大师笑着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是何人,竟能会说出如此笃定的话来。”

    那少年不由伸手在怀中摸了摸,触碰到一枚圆滑温润的东西后,不由安心,心想林姑娘果然料事如神,能想到这些人会如此刁难,想着便有朗声说道:“我方才都说了我姓赵,名沐聪。”

    旁观的众人一听,只觉得好笑,这个字号在江湖上从未曾听说过,这少年说起来却是骄傲得很。虽赵姓是皇家之姓,但民间也有不少平民之户姓赵,所以那些人又怎么想到他是皇室之人呢。

    赵沐聪也不在意,只是从怀中不慌不忙地掏出一枚扳指,只见扳指色泽透亮,中间还有一朵六瓣花一般的红印,赵沐聪朗声道:“这扳指乃是司徒世家的信物,我娘是司徒家的长女,我爹是当朝昕王,不知我还够不够资格认人了?”

    群雄这才明白过来,难怪这小子态度高傲,原来竟是皇室中人。

    岂知此时叶涛良却叫道:“你胡乱拿枚玉扳指出来,便说是皇室中人,那未免太过儿戏了。”众人听着也觉得有道理,都不由纷纷附和。

    谁知此时圣清门的荷心却插话:“司徒家的*,司徒晴雯,是我的好友,我也曾听她说过她父亲有一枚凤血玉所造的扳指,是送给他喜爱的外孙了,如今看来确是不假。”

    林凝见荷心忽然会为他们说话,不由好奇,这女子怎么如此奇怪,一时对自己怀有敌意,一时又肯出言解围。

    荷心如此一说,众人才认了赵沐聪的身份。

    赵沐聪便昂首走到杨刚添之前,只见他左瞧瞧右看看,端量了许久才开口说道:“他就是杨刚添。”

    上一大师不由说道:“小王爷,你为何肯定?”

    赵沐聪似是不解地看着上一大师,奇道:“清河郡王与我朝的秦宰相关系密切,痛是一丘之貉,清河郡王的手下当然也就长得......”说着又用手指了指杨刚添,续道:“和貉一样。”这话说的十分诚恳,不知的还以为他说的话是事实。

    赵沐聪此话风趣得很,天下人谁人不知昕王与秦宰相交恶,而秦宰相平日的所作所为,百姓都只是敢怒不敢言,如今有人出言讽刺,更是听得顺耳,有的大胆的是哈哈大笑,有的怕事的便捂着嘴在偷笑。

    上一大师说道:“小王爷说话真是诙谐。”

    林凝见此不由朝赵沐聪笑了笑,心想着小子紧要关头脑子还是挺灵光的,接着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便对杨刚添喝道:“你说,到底为何会将细雨筒针交给廖桥君?”

    杨刚添被林凝忽然一喝,吓了一跳,喘着粗气似是豁出去一般,叫道:“廖桥君是听命于我家的主子的人,主子下令要他除去白家庄庄主,我便是接头人,主子怕他会有所闪失,便要我将细雨筒针要交给他!”

    廖桥君本以为杨刚添绝不会说出实情,但岂会料到杨刚添忽然是疯了一般,竟然说了出口,又惊又怒,不由恶声道:“简直含血喷人!”说着竟又向杨刚添冲去,然一剑有了方才一朝,早就在旁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见他忽然发狠,猛地大喝一声,举起双拳朝廖桥君砸去,廖桥君身法奇快,闪躲过去,然一剑紧咬不放,二人就此缠打在一起。

    两人所练的武功都是刚劲威猛,一招一式都是硬碰硬的打法,武当派虽是内家之宗,但廖桥君与然一剑被就差了一辈,如此一比内功也自然稍逊一筹,过来数招后,已经觉吃力。谁知此时然一剑忽然从双脚坠力,举起右臂倾身直劈而来,廖桥君一惊,伸出双掌抵挡,两人此招相碰,众人只觉一股暖流冲击而过,耳边是嗡嗡作响,赵沐聪这种武功修为差薄的人,甚至觉得天旋地转,双手撑地才能缓过气来。

    二人此招皆是用尽全力,只觉得双手发麻,连连退开好几大步,然一剑甩了甩发麻的手,喘着粗气,还不断说道:“林丫头,快扶好我。”林凝知他在装模作样,也不理会。

    可廖桥君却不同,只见他脚步漂浮,脸色憋红,被几个弟子扶住,胸口忽然翻起一股热浪,一口血忽从嘴中喷出。众人皆是吃了一惊,连然一剑都没想到他竟然会受如此重的伤!

    林凝见此却是一抹冷笑,心想此人好厉害的心计,竟然要来苦肉计了。

    只见廖桥君脸色煞白,一脸哀苦地说道:“苍天无眼,今日竟然被刃如此诬陷,我无颜面去见武当众位先辈!”这话说得凄苦,群雄听见都不由动情怜悯。

    叶涛良更是一脸愤慨地拔剑上前,剑指林凝众人,恨声说道:“你们今日若是要毁了武当派,我便和你们拼命!”

    旁观的豪杰见武当派弟子个个都义愤填膺,怒不可歇的模样,心中不免起疑,连看着林凝他们几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林凝冷眼旁观着他们这出好戏,赵沐聪却是坐不住了,见他们如此厚颜无耻,竟将白的都说成黑的,不由怒道:“如今已是证据确凿。”

    叶涛良走前几步,将剑尖对准赵沐聪,沉声道:“就凭借此人片面之词便是证据,那我还能说此人是被萧谷收买了,来污蔑我们武当的。”

    赵沐聪没有江湖经验,又那会知道人心叵测的道理,此时已被也涛良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你……你简直……”

    林凝见叶涛良怒目举剑直指赵沐聪,不由走到赵沐聪之前,冷盯着叶涛良说道:“这位小王爷不过是说了句老实话而已。”

    叶涛良剑林凝神色冷静,毫不在意眼前利剑,心想这女子绝不简单。

    此时廖桥君挣脱开弟子的搀扶,紧皱着眉头捂着胸前走到林凝面前,艰难地开口说道:“姑娘,你怀疑我杀害了白庄主,但我廖某对得住天地良心,从未做过的事,你又叫我如何认罪。而且这个月我为了筹备武当庆旦之宴从未下山,又是怎么去临安杀人的。”

    众位在场的豪杰此时内心都不禁动摇,觉得此事必定有人从中作梗。

    然一剑见周围情势不妥,不由在林凝耳边低声说道:“林丫头,你还有后招吗?”

    林凝岂会看不出群雄已多半是信了廖桥君这个伪君子了,内心也不免焦灼,心想也不知她昨夜交待的事情,那个武当弟子办的如何了?如今见此情势,也只能将赌注押到他身上了!

    谁知就在双方胶着之际,此时忽然听见有人当空叫道:“我能证明!”

    众人一丝疑惑,寻声望去,只见一个武当弟子从人群中走出了,凛然地说道:“我能证明,就是他杀了白庄主!”说着只见他伸指正正指着的人,竟然就是武当派掌门廖桥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