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剑江湖落花无情 第五十三章 惊云前夕
作者:团大人的小说      更新:2018-08-06

  三月三,即便是身处大宋最热闹兴旺的临安城,但有些地方也不是普通百姓能随意靠近的。

  比如是在临安城南端的皇城所在,那是天子之地,无人敢乱闯。又比如是靠近皇城北面,朝中大臣居住之所,那处皆是威严肃穆之地,寻常百姓经过也无人敢随意喧闹。而在皇城北面中,最大最显眼的府邸,更是临安城内都无人敢胡乱靠近的,皆因那处住着的人,脾气可是比天子还要大得多,那座府邸便是“丞相府”。

  但今日的丞相府上,却是来了个不速之客,只见那人黑披衣盖头,神神秘秘,看不清其容貌,但远远看着纤形瘦削,似是个女人。只见那个蒙头之人,递出一份书信。守门的人一见那封信,当即脸色一变,连忙躬身将其请进入内。

  蒙头之人才刚入内,便立马有人迎上前来引路,这一路直入主堂,谁知引路的人却是忽地又一个拐弯,引着蒙头人行入一处幽静院落。领路的仆人轻轻叩门,对房内通报道:“大人,人来了。”内里传出一声:“进来。”仆人当即推门,侧过身,弯腰迎让蒙头人入内。

  只见屋内只得三人,两人站在一旁,一副谨慎恭敬的模样。而另外一人却正坐着屋中高堂之上,只见他背部微弓,两鬓隐隐斑白,眉眼之间有着不怒而威的煞气,但目中的闪过一丝奸诈之色。他见蒙头人进门后,也继续埋头写字,只是头也不抬地沉声说道:“姑娘,来了?”

  蒙头人将头上披巾放下,露出真容,只见那人面容娇俏略带着稚气,但其稚嫩的脸庞却隐隐带有些媚气,这不正正是魔教的欧阳素蓉吗!只见她对高堂正坐之人,微微颔首,缓缓拜了个礼,柔声说道:“大人,万福金安。”

  那男人不理会她的柔情客套,只道:“我已老了,平日见不得惊涛波澜,万想没想到,姑娘前几日送来的一封书信,却是让我心头悬着许久。”说着手中的笔锋一顿,随即道:“不知姑娘信上所说,可是真的?”

  欧阳素蓉颔首低眉,道:“回禀大人,小女子敢以人头担保,千真万确。”

  男人眉眼依旧不抬,心中明白的很,没人会无缘无故地将手中如此重要的消息送予旁人,是以波澜不惊地说道:“欧阳无伤之女,理应留在魔教上享福,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天地全教中人最是痛恨旁人说出魔教二字,但欧阳素蓉却不为所动,也不急着反驳,只是缓缓一笑,道:“天地全教如今大变,早已面目全非,那会有我容身之地。”

  那男人一听欧阳素蓉此言,便明白她之所谋,便冷笑着说道:“既然姑娘又如此高远之智,只怕区区一座丞相府邸,也装不下姑娘你。”

  欧阳素蓉见男人面露凶光,也不胆怯,只是续而柔声道:“如今天地全教的新任教主崔断情,其行事作风,却与我教之前所谋求之道,大相径庭。而后来他为了坐上教主之位,又以武力强行制压教内不服从他的人,令不少教众落荒而逃,分落各地。”说着忽地面露笑意,一副胸有成竹地说道:“我虽是落难的教主之女,但若我以往日天地全教的教主之女身份,号令群雄,只怕江湖中也有不少人能为我所用。”

  男人听后眉头一皱,终是抬头看了眼欧阳素蓉,道:“果然是欧阳无伤的后人,眼界颇高,不错不错。”一面说还一面点头肯首。

  原来欧阳素蓉那日与李昱说完话后,她却一夜未眠,满脑子只想着要如何对林凝报复。皆因欧阳素蓉认为,林凝乃是害她沦落到如斯田地的人,她被毁掉的一切,都是因为林凝这个祸患而起。可林凝武功高强,身后又有萧谷的人撑腰,要向她报仇又谈何容易。是以欧阳素蓉想了一夜,竟然真的让她想起一个人,一个能轻易便将林凝置之死地的人。

  后来欧阳素蓉偷偷溜入欧阳无伤生前所住的巴东垭上,翻查他身前的物件,还真让她找到了一个联系临安城的法子。是以她漏夜偷溜下山,借着一封书信,一路入了临安城,到了丞相府。

  欧阳素蓉想着心底中的盘算,不由脸上露出媚而不惑的笑颜,对堂上的男人道:“我爹爹打小便教我为人处世之道,如今我冒昧登门,当然要预备一份薄礼,好让丞相大人知道我的诚意。”

  这坐在正堂之上的男人,原来便是当今朝堂的大梁,他是能轻易搅弄整个大宋风云的当朝丞相,秦卜之!

  秦卜之挑眉看了看欧阳素蓉,心想这女人还算是识时务,不像他父亲,像块石头一样不懂变通,想着便说道:“不知欧阳姑娘说的这份礼,究竟是何物?”

  欧阳素蓉缓缓回道:“我要送给丞相大人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长得粉雕玉琢的美人。”

  谁知秦卜之一听,却是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欧阳姑娘有所不知,这种人我丞相府上住的已经够多了。”

  欧阳素蓉并不在意,续道:“这个女子有所不同,丞相若知晓了她是谁,只怕挖地三尺,丞相也要将她找出来。‘’

  秦卜之听罢一笑,问道:“世间还有此等女子。”

  欧阳素蓉朗然又道:“不知大人还否记得,我送来的那封信所写的内容?”谁知话音刚落,欧阳素蓉抬眸却见秦卜之在死死地看着自己,似是要将自己看穿一般,他眸中的深邃犀利,令欧阳素蓉不由一震,只听见他说道:“你方才说的女人,便是你信上所提及之人?”

  欧阳素蓉不由*了*微微发干的嘴唇,答道:“正是。这个女人是当年武穆将军府所剩下的余孽,武穆家的义女,林凝!”

  岂知秦卜之一听,一手将笔一丢,墨汁瞬间撒了一桌子,震怒道:“武穆这家伙便是死了,也不得安宁!”欧阳素蓉吓得不由一抖,低着头不敢再多说话。

  屋内猛然一片沉寂,无人再敢多言半句。

  如此房中沉寂了半响,秦卜之才又沉声开口道:“这个人如今在何处?”

  欧阳素蓉不由一笑,她等的便是秦卜之这句话,她脸上在露微笑,可挂在嘴边却逐渐变得阴暗,答道:“林凝几日前曾出现在我教!”随即又道:“只怕如今应该是快要回到临安了。”

  秦卜之眉头一蹙,利眼扫过房中众人,厉声问道:“她人在临安?”

  欧阳素蓉脸色阴暗,咬牙切齿地说道:“是的,我还听闻她到我教中,偷了本册子,虽不知那是何物,但我听我教的李昱说,那本册子对丞相来说是相当的重要。”

  秦卜之心中一沉,他当然明白,欧阳素蓉口中所说的册子是什么。欧阳无伤为他所用多年,他又怎会不明白欧阳无伤背后的动作和埋藏的异心,但因欧阳无伤手中握有那本册子,便等同于是拿捏着他的痛处。是以秦卜之便以天地全教上下的性命要挟,故此二人之间畸形般的平衡,一直持续了多年。直到几日之前,得知欧阳无伤逝世的消息,他并没有心头一松的感觉,反而首先便想到那本册子最后遗落何处,是以自己连忙派了藏在欧阳无伤身边的内应去找,但最后都是一无所获。如今看来,只怕那册子真的被武家的那个余孽拿到了!

  而欧阳素蓉见秦卜之不说话,便又道:“林凝这十年,之所以能躲藏的如此隐秘,皆因其身后有整个萧谷为她撑腰。而且听闻这个林凝,还是成都府颜家少主的好友,前些日子还一同拜访过风驰牧场。”

  秦卜之一听,眉头一蹙,转身双目一刮,直直地看着身后之人,只因那人便是当初风驰牧场之主,风应华。

  风应华听了欧阳素蓉的话,将矛头直指自己,也不慌张,只是躬身答道:“回大人,欧阳姑娘说的那个人,我也曾见过几面,但属下并不知晓,她是武家的余孽。”

  秦卜之听罢,只是沉吟地应了一声,脸色平缓,一时看不出喜怒。是以风应华续道:“我虽摸不清其底细,但却只她武功高强……”谁知话还未说完,秦卜之便打断道:“我听闻颜家的那个少主,如今还在临安城内,是吗?”

  风应华眼皮一抖,应道:“是的。”

  秦卜之又道:“我也听闻,你与颜家少主交情不错,当初风驰牧场被毁,他还是江湖上唯一一个敢出手接济你的。”

  风应华不敢多说,只是淡淡地应了句:“是的。”

  秦卜之点头,沉沉地应了一声,接着转而对风应华身边站着,从未开口说话的男子吩咐道:“张俊,此事便交由你去办。无论是城西的颜家还是那个武门余孽,我只望这临安城内,没那么多糟心的人。”

  张俊便是如今的清河郡主,当初秦卜之一手提拔他,不过是想制衡武穆那个老匹夫罢了,后来武穆一家灭门,但张俊却凭着自己的本事,反倒是成了秦卜之的心腹。只见他此刻一脸笑容地回道:“我明白了,大人。”张俊的笑容似是刻在脸上一般,但笑意却不能直达眼底,目中像是蒙着一层浅浅的雾,让人摸不清也猜不透。

  秦卜之吩咐完后,他这被欧阳素蓉悬了好几日的心,如今也不由一松,拿起摆在桌上的鸟笼子,不由伸手去逗趣笼中的鹩哥,接着才道:“既然话也说完了,我看欧阳姑娘也不必在这里受累了。”说着转头去风应华吩咐道:“你带欧阳姑娘下去休息吧。”

  风应华面容平静地应了一声:“是。”

  欧阳素蓉也笑着回道:“多谢大人。”说罢风应华便走上前,迎着欧阳素蓉出院子了。

  二人一走,秦卜之将手中的鸟笼放下,看着他们出门的方向,目中闪过一丝杀气,见他又对张俊道:“我看那个欧阳素蓉,也不必留着了,毕竟是欧阳无伤的后人,留着是夜长梦多。”

  张俊笑着回道:“大人说的有理。”说着又不禁望了望秦卜之几眼。

  秦卜之不由皱了皱眉头,说道:“你有话便说?”

  张俊呵呵地笑了几声,说道:“大人,您看那个风应华,我们是……”

  秦卜之摇了摇手,说道:“如今不是正好一个时机,能让我们好好看看,风应华嘴上说的忠诚吗?”说着秦卜之话锋一转道:“不过如今最急的,反倒不是那两人。而是那个拿着册子的武家孽种。”转头看着张俊,又道:“他们的身份中临安城中,不过蝼蚁,若要拿着那本册子面圣,只怕还未递进拱门,便被我们的人截下。如果你是他们的话,你会拿着那本册子去找谁呢?”

  张俊在秦卜之身边多年,当然能懂得看他脸色相处行事,是以问道:“依照大人所言,难道大人知晓他们会拿着册子去哪里?”

  秦卜之一笑,道:“整个临安城,绝无人敢接那份册子。唯一一个敢接的人,但只怕那人到时将册子呈道圣上面前,圣上也未必会信任他。”说着秦卜之不禁有笑了几声。

  张俊心中也明白,丞相大人口中所说的那个人是谁,是以在旁也跟着附和笑了几声,秦卜之随即又吩咐道:“你这几日派些人到城西的颜宅,好好给我看着。区区蝼蚁既然要垂死挣扎,我倒要看看他们是否这这样的本事!”

  张俊见秦卜之眸中的阴险之色渐起,不由低头不敢再逢迎,只是颔首答道:“放心大人,我定必办妥。”

  秦卜之也不再理会张俊,只是又拿起桌上的鸟笼,对着鹩哥吹起口哨,他心中在想,十年前连武穆都斗不过他,最后连命都自己赔进去了,何况如今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而已,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想着不禁轻蔑地一笑置之,拿起桌上的鸟食,欢快地逗起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