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玉心人在京城,心系潮州,口中一直念叨着的却是璞城。
更深夜半,在距京城千里之外的璞城此时正上演着一番令人窒息又不得不按捺住怒火的谈话。
大行皇帝耳顺之年,爱博不专,不仅是爱好古玩书画,更是沉溺于窈窕佳人的床榻滋润而不自拔,倒是应了那句:自古风流多狂士,风花雪月也为雅!
骆弈守在璞城之外,城内的大行皇帝吓破了胆,慌急中与潮州书信一封,却不成想等来的竟不是威震五国的魁王帅,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潮州少城主之名他可是没听过。
骆弈是何等人物,被天狼王朝奉做天狼国江湖第一高手,整个古楚武林都几乎败在了骆弈的手上,仅仅是一个卓子骞就能将其败退?
信疑参半。
大行皇帝不得不提前做下另一番准备,若是与骆弈一战,潮州来人输了,那就不得不开城门放骆弈进城,届时,大行皇帝不愿当着璞城千万百姓,无数剑客的面言说古楚无能人,无人敌骆弈,这几句话若是说出了口,他的皇帝位子也就算是做到了头了,古楚士子风气盛浓,视尊严为第一生命,堂堂皇帝连古楚人的尊严都护不住,又有什么资格继续做他们的皇帝?
古楚百姓不会去找践踏了他们古楚江湖尊严的骆弈拼命,只会憎恨那个在天下人面前生生地拿走了他们对尊严持有的希望与信心的人。
大行皇帝不理政事,在这些小聪明上可是算的明白。
是人便会爱财,是男人就会贪欲,若真是到了骆弈进城的时候,大行皇帝所能做的最后努力便是将自己多年积攒的珍宝,举国上下千挑万选出来的淑女送与骆弈,以换得两方都相安无事。
可有些珍宝是大行皇帝不愿给的,有些淑女是他不能剜的心头肉,便只能藏在宫外几位公公的家里。
骆弈退走,璞城欢庆,大行皇帝笑逐颜开的第一句话便是:“快,快去把朕的爱妃接回来,还有朕的宝贝,磕了碰了要你们脑袋”!
夜里丑时,足足在御书房外等候了有三个时辰的沐初夏总算是见到了大行皇帝。
午后申时将后宫中最为妖娆美艳的珍妃接回来后,皇帝便沉溺在珍妃的寝宫,一头扎在美人怀中,直到夜里丑时,被沐初夏十几次催促内官前去通报后才将皇帝请出温柔乡。
大行皇帝见到候在御书房前的沐初夏,一面紧了一下腰上的玉带,一面气不打一处来的哼了几声,擦了几下脖颈间的红唇印,反倒越抹越浓。
明知是搅了皇帝的雅兴可也不得不如此,退走骆弈已经有一天的光景,可是这一天的时间里,大行皇帝只顾着搬回几大车自己的宝贝,淫_乐几日不见的爱妃,却是将从潮州请来的客人晾在了一边,好在沐府内的招待并不差,卓子骞与黄骇的大度也容得大行皇帝忽略迟来一两天的礼节。
可是心存感激之心的沐初夏容不得了,皇帝此举无异于是在与潮州树间隙,立政敌,玩火之举啊。
御书房中本该是摆满了朝堂上来不及批阅的奏折,可是放眼大行皇帝的御书房看去,奇石异宝,古玩字画已经将这个十分宽敞的御书房占满了。
大行皇帝手持锦帕正仔细擦拭着并不落灰尘的一串琉璃珠,打了一个哈欠,对沐初夏视若无见道:“有什么事,快说”。
沐初夏有火不能撒,有怒不能言,恭敬道:“回陛下,潮州少城主一行来璞城也有三天的光景了,可还未曾进宫觐见陛下,潮州来人毕竟是贵客,若连一个仪式都没有,恐怕于礼不合”。
大行皇帝将手中的琉璃珠放进盒中,又拿出来一个金丝提壶盅小心的把玩,漫不经心道:“就这件事啊,那明天你带他们进宫来吧,朕接见他们便是”。
沐初夏猜得透皇帝的心思,还是看卓子骞并无威名,此行一来无声无势,总比那骆弈好欺负些,简单潦草地接见一番就算了事,若是此行来的是魁王卓玉心,恐怕大行皇帝恨不得亲自到沐府去将卓玉心迎到皇宫,
欺软怕硬,不识好歹莫过于此。
沐初夏担忧道:“如此草率,是否有些不妥”?
大行皇帝本就被沐初夏这一夜搅了他的闺中之乐大为不满,如今又在对他的命令质疑,霎时火上心头,拍了桌子吼道:“够了,朕已经答应接见他们,还要朕怎样,朕累了,你退下吧”。
沐初夏只得喏声退走。
心中义愤难平,大行皇帝一意孤行,若是惹怒了潮州,就不怕招来比骆弈更难对付百倍的灾难?
越想越气,只恨生不逢时,侍奉了这样一代昏君。
下一代呢?
当行经珍妃寝宫院前时,只见当朝太子衣衫不整地从珍妃寝宫跑出来,两个小太监护着太子慌慌张张地回到东宫,太子前脚离开,大行皇帝后脚便嬉笑莹莹地跑进了珍妃的寝宫,那副色欲不满,急不可耐的糗样真是叫人作呕。
再想想,父子二人同在一个女人的床榻,更是恶心感倍增。
一个王朝,若要腐烂,就从根子里开始腐烂!
沐初夏当不来那笑面虎,笑便是开心,怒可真是生气,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回到沐府,仍是要守夜的下人静悄悄的,这是古楚,是沐府,卓子骞一行远来是客,已经几近天明时分,搅了客人的好梦可不是她这等大家闺秀能做出来的。
亲眼见识了大队的人马将皇帝的宝物重新运送进皇宫,从到达璞城便对潮州来人不闻不问的大行皇帝是什么样的为人,卓子骞已经猜透了七八分,晚饭过后的沐初夏言明要进宫向大行皇帝请教如何安排卓子骞等人进宫面圣,卓子骞大致就猜到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听到客房外的响动,一夜未眠的卓子骞轻轻拿下紫衣,红袖抱在胸前的玉手,不打搅两个甜宠的好梦,径自穿好衣服出门来。
见沐初夏独身一人有些落寞地朝着花园走去,卓子骞来到厨房端了一壶清酒,两盏玉杯尾随而去。
“沐姑娘好雅兴啊,天还未亮就来到这花园赏花”,卓子骞突然出现在沐初夏身后,沐初夏也不惊讶,能做的了潮州的少城主,能登得上昆仑山境元殿,能获魁王帅委派前来古楚施援,说明这个人的心计城府绝非一般人可比,大行皇帝的怠客之嫌太过明显,瞒不过这个人的眼睛。
沐初夏头也不回:“少城主可真会开玩笑,初夏心里烦得很,就别拿初夏取笑了,倒是少城主来得正好,不嫌弃与初夏聊聊天吧”。
卓子骞有些喧宾夺主之嫌地倒了两杯清酒,看了一眼天空皓月,嗅了一下淡淡花香,置身于池边亭榭,二人相对:“花前月下,碧水楼台,莫过于此了吧,这里可真不是有愁的地方,让子骞猜猜,莫不是你们的皇帝嫌我这位少城主无爵无名,不想接见”?
沐初夏一饮而尽杯中酒,夺过酒壶,再斟满,摇摇头,愁眉苦脸道:“陛下答应我明日会接见你们,可是......”。
后面的话被第二杯酒堵在了喉咙处,强吞了口中难咽的酒水,继续说:“可是,看他漫不经心的样子,恐怕连该有的仪式都没有啊,若是叫魁王帅知道我古楚王朝如此怠慢潮州的客人,恐怕......”。
沐初夏对视着卓子骞的双眼,眼神中充满了无助与失望,言语中一代女子英豪的霸气都没有了:“初夏自幼便耳边充盈魁王帅的名气,愿把魁王帅作为此生标榜,若能做得魁王帅一般的人,死乎足矣”。
愁时入酒,醉意更浓,沐初夏又一连三杯酒入喉,卓子骞夺过酒壶,安慰道:“初夏姑娘不必忧心,你所忧的莫不过是你们的皇帝不务政事,所愁的不过是恐我母亲怨怒古楚,我这位少城主是没有什么大的本事,可是整人的手段还是有些的,若是明日我能叫你们的皇帝像是见了骆弈一般地在我面前打了哆嗦,无需奴颜媚骨,卑躬屈膝,却要乖乖地以古楚的国礼迎我入宫,不知这样是否能解了初夏姑娘的愁呢”?
对视沐初夏疑惑的眼神,卓子骞嘴角上扬一笑,解释道:“沐姑娘放心,古楚与天司乃是友邻,子骞绝不动干戈,亦不损古楚威严,只是该给我潮州的礼节还是要给的,而且你们这位皇帝的安稳觉睡得太长了,我得叫他醒醒,沐姑娘可愿助子骞一臂之力”?
酒气上了头,沐初夏的眼神有些迷离,看似娇弱的丝滑嫩手无声地捏碎了手中的玉杯:“好,若真能叫陛下清醒清醒,初夏甘愿做一个大不敬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