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天水姜伯约 第十三章 摧枯拉朽
作者:成名无望的小说      更新:2019-08-30

  啊!!!!

  自铜锤中迸射而出的白色粉末顺着风势扑面而来,马盈躲闪不及,面部几乎尽数被染成一片雪白,眼睛自然也不可避免地落入了不少。阵阵灼痛感袭来,马盈不禁痛苦地叫喊了起来。

  任谁拥有她那样一对美丽的眸子,都会倍加珍惜。对光明的向往,对黑暗的恐惧,让这个平日里一直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女也慌乱了起来。她扔掉手中的短剑,踉跄地连连倒退,不断拍打双手,直至手上的白粉渐渐脱落,旋即用手揉起眼睛来。

  不好!

  姜维虽未出阵,也对马盈足够放心,但仍一直密切关注着两人的战圈,不曾将视线挪开半分。漫天粉末洒落的那一刻,姜维便知大事不妙了!原来那柄铜锤看似是精铜所铸,实际只是用些削得光滑圆润的树皮所糊,再在外面包上一层薄薄的铜皮,看上去与铜锤无异。但其内部中空,塞满了这种白色的粉状物,待与剑锋相碰,一触即破,其中的粉末便顺势喷洒而出,灼伤了马盈的眼睛。

  二头领显然不想错过这样的良机,飞快地拔出怀中暗藏的匕首,冲着连连倒退的马盈扑了过去。

  竟然用如此卑劣的伎俩!眼看马盈有危险,姜维怒火中烧,挺身向前,一连几个箭步护在马盈身前。

  待那二头领近得身来,姜维二话不说,飞起一脚,偌大一个汉子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倒飞出数丈,躺在地上不停打滚,手捂胸口,表情甚是痛苦。

  料理完二头领,姜维退至马盈身前,转过身轻轻抓起她的手腕,柔声说道:“先别揉眼睛了,我马上就找他们拿解药和清水。”

  对面的大头领眼见姜维伤了自己弟弟,又是关切,又是愤怒,挺起双锤便向姜维冲杀过来,欲替他弟弟报这一脚之仇。

  姜维感觉到背后有一股杀气袭来,当即转身,用身体庇护着马盈,心中想道:“这俩大汉看起来身材挺拔气势不凡,但却没什么真本事,靠这种小伎俩,成得了一次,第二次便不灵了。只要不刺破他的锤子,便没什么好怕的。”

  当!

  金铁相撞的声响回荡在林中,听上去甚是刺耳。姜维怕将那对铜锤砍出个窟窿,也像马盈一般着了道,特意用刀背去接这狠狠砸来的一锤,手中还留了几分力。

  正待要举刀还击,一阵麻木疼痛的触感自姜维虎口处发散至整个手掌,掌中的刀也差点因此而脱落,身子更是一连倒退了三步方才稳住,心中惊骇不已:“原来刚刚那人的锤子是假的,这人的却是真货!仅从刚刚这一击的力道看,这对铜锤加起来少说也有五六十斤重。”

  轻敌了!

  强忍着疼痛,姜维仍旧用身体庇护着马盈。大头领见姜维神色凝重,额头上一粒粒豆大的汗珠渗出,便知这招出其不意已让姜维着了他的道,更是抡起圆锤,抢攻上来。

  姜维见他来势凶猛,每一锤砸下都是势大力沉,又加之自己手上的疼痛感仍未消退,决计不能与他硬碰硬,只能以巧取胜。

  好在那大头领体格庞大,行动相对有些不便,尤其是转身很不灵活,而且每一锤砸下,其势虽猛,却往往收不住力道,招式之间的衔接也略显生硬。这些破绽当然逃不过姜维那如炬的双眼,只见他闪转腾挪尤为迅捷,如脱兔般左闪右跳,避开每一下攻击的同时耐心等待着取胜之机。

  但当姜维看到在一旁因痛苦而捂住双眼的马盈时,他清楚必须速战速决了!眼部的伤势越拖下去越是不妙,若不能尽快清洗,必会伤及这对美丽的眸子,留下终身的遗憾!

  大头领虎虎生威地抡了一阵大锤,却连姜维的一根毫发都未曾碰到,本身便有些泄气,再加上刚刚这一番猛攻着实令他消耗不小,胸膛的起伏渐渐剧烈起来,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

  制伏他的时机到了!

  一锤狠砸下来,姜维又是迅速地向右一闪,只是这次他并没有只闪不攻,而是举起手中的刀,劈砍向对方右肩。大头领见这一刀刀势凌厉,不敢怠慢,赶忙举起双锤来挡。但姜维的刀落至一半,便戛然而止,原来这一招只是虚招。大头领却因举锤防御,腹部的破绽完全暴露在姜维眼中,他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良机!只见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一刀向其腹部捅去,出手快若闪电,四周的看客里没有一个人能看清这一刀,马盈原本可以,但此时却闭着双眼,流泪不止。众喽啰只是看到大头领似乎是受了某种重创而连连倒退,几乎要摔倒在地。姜维自然不会给他喘息之机,飞起又是一脚,正踹在胸口,大头领便像他弟弟刚刚的空中姿态一样,狼狈的倒飞出丈许远。姜维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上前一个跃扑,压在大头领身上,旋即将刀刃抵住他的咽喉。

  “那些白粉是什么?快拿解药,别说废话!”话音刚落,大头领喉咙处传来的寒意更盛。只是他也分辨不出这股寒意是来自对方手里那块冰冷的铁,还是自己胸腔中几乎已凝结成冰的血,也许兼而有之。

  “那……那……那不是毒药,只是石膏粉。六子!快拿些清水给那位姑娘!”尽管大头领的脖子只是被用刀抵住,但却像是被扼住喉咙一般,声音小到几不可闻,甚至变得还有些结巴。只有后半句的嘶吼,仿佛是他拼尽全身力气才喊出来的,倒是清晰可辨。

  姜维现在倒是有些后悔了,早知那只是石膏粉而不是什么毒药,刚刚捅向腹部的一刀就无须那么麻烦地特意避开要害了。

  大头领话音刚落,人群中便窜出来一个瘦弱的小个子,手里拿着一个水囊。姜维头也懒得抬,伸手一把将水囊薅了过来,扭开盖子,倒出一捧清水在手中。

  这水入手之后甚是清凉,水质晶莹剔透,一看便知定是山中上好的甘泉水。确认过这水里无毒后,姜维忙将水囊递给马盈,帮她一起小心翼翼地冲洗擦拭,不再理会那伙贼人。

  两位头领却是趁着这个时机,勉强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垂头丧气地向着人群中踱去。

  “你们怎么这般无能!还不一起上?难道不想救你们的娘了?”

  简单的一句话霎时间如刀子一般深深地扎进了两位头领的心脏,难道就这样回去吗?那娘该怎么办?

  “兄弟们!一起上。抓住他们!”大头领重新振奋起精神,朝着林中的那群喽啰们喊道。

  话音未落,他便已带头冲向姜维,身后的喽啰们也是绰起各式各样的兵器,呐喊着冲杀过来。

  “啊!!!”一声清朗的怒吒声自姜维脑后传来,倒将他的脑袋震得嗡嗡作响。经过清洗后,马盈的双眼虽仍有些生涩之感,但已能睁开,眼前的景况也慢慢的清晰起来。恢复了灵动的双眼里仿佛有火花迸出,纤细修长的身躯中似乎也充盈着无穷的力量。

  “你去歇着吧,这些人全部交给我!”

  看着盛怒之下的马盈,简单嘱咐一句“别轻敌”后,姜维清楚这次真的可以安心看戏了。马盈最令他佩服的便是在保证速度的同时,脚步不失优雅;保证力量的同时,动作又轻盈灵动。与人相斗之际,飘逸洒脱,时而如蝴蝶穿花,时而如蜻蜓点水,好似一出赵飞燕所作之“掌中舞”,令人赏心悦目。

  马盈背后的那件白色披风随着她的冲刺,也随风飘舞起来,整个人看上去似是银狐一般,往来穿梭于众喽啰之间。手中的短剑如蛟龙出海,灵动迅猛,刺出的剑影如漫天星光,令人眼花缭乱。不论是瘦弱还是强壮,是年幼还是年长的强贼,没有一个能在她的手下坚持过两个回合。

  地上躺着的人越来越多……

  “女侠请手下留情!”认清了双方的实力差距,大头领任由手中的两柄铜锤坠于脚边,那比马盈足足大出几圈的巨大身躯猛地跪伏于地,高声哀求道。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从小便懂这个道理的马盈,并没停下手中飞舞的银蛇,弥漫的雾气中,血腥味霎时浓郁了几分。

  见马盈无动于衷,大头领知道要躲过今天这一劫,必是要着落在姜维身上了,便膝行至姜维身前,诚心求饶道:“姜将军!姜大人!我们只是些庄稼汉,赵氏看上了咱们的地,强征做庄园,活不下去了才做的这一行。现下母亲病重,急需钱来救命,这才受了他人的蛊惑对两位动了手。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人这帮兄弟,小人愿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姜维看着那些喽啰们,个个衣衫褴褛,有些甚至连像样的兵刃都没有,早动了恻隐之心。加之这大头领提到母亲病重,姜维又素来是个孝子,最能体谅这番骨肉亲情,便在一旁出声劝道:“这些人也不容易,我看就算了吧。”

  听到姜维的劝阻,马盈这才停下了刚刚那段“舞蹈”。

  “饶了你们可以,只是那马昂,不能让他跑了!”马盈恨恨地说道,旋即望向马昂隐匿行迹的那颗松树附近,已是空空荡荡,没了人影,不禁发出疑问:“咦?他跑哪去了?”

  “他早跑了。”仿佛事不关己一般,姜维面色平淡地回道。

  “你怎么不拦着呀!”对于姜维的平淡,马盈似乎有些不能理解,埋怨道。

  “他只是个跳梁小丑罢了,掀不起什么风浪。况且在人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别忘了我娘还在冀县,若是今天我逞一时之快杀了他,怕是从洛阳回家后,就要替娘料理后事了……”其实姜维也并非是多么宽宏大量之人,甚至还有些睚眦必报,否则他也不会对西凉马家当年的所作所为一直念念不忘,一心要找那马岱寻仇了。此番如此大度,只不过是投鼠忌器,担心自己的冲动会对寡居在家的母亲不利。

  此间事已了,姜维与马盈也该再一次踏上此次前途未卜的旅途了。临别之际,两人耳边响起了如洪钟般响亮而又坚定的声音:“蒙将军不杀之恩,我们这帮弟兄本应跟在将军鞍前马后,执鞭坠坑,只是母亲和弟弟还要我来照看,现下还走不开。以后要是有用得着的地方,只需派人来吱一声,复活倒汤,在所不辞!”

  这大头领原本就是穷苦孩子,不曾读过书,这些文言词都是幼时从村里耆老口中那些春秋战国、楚汉争霸的故事里听来的,因此记得也不十分清楚,说起来常常是颠三倒四,这才把执鞭坠镫说成“执鞭坠坑”,赴汤蹈火说成是“复活倒汤”,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也就因此搞得人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我连自己都养活不了,如何养活你们这一群人?如今这世道,能活下去已是不易了,我也不会苛责你们做了强盗。只是希望你们能心存良知,少行恶事。毕竟人人都是父母所生,父母所养,若是为了救你们的娘,害得别人家破人亡,即使你们的娘得救了,又于心何安?你们留下个姓名,咱们有缘再会吧。”姜维虽才及弱冠之年,一脸的青春年少,此刻教育起比他足足大了有十几岁,满脸络腮胡的大头领,却是有模有样。只见大头领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连连点头,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

  “我叫潘文,弟弟潘武,今日恩情来日必报!将军再会!”

  目送着两位煞星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迷蒙的雾气中,这伙人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了。

  两人朝松林外走去,姜维愁眉不展,一脸的闷闷不乐。忽然间,马盈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调转方向,向林中那伙强人追去。姜维不明所以,只得跟在后头。

  看着两位煞星去而复返,这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不禁有些腿软。他们早已被马盈那番惊人武艺吓得毫无斗志,此刻正如那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跑也不是,留也不是,正自迟疑之际,马盈已追至眼前,在一众颤栗的目光中,轻启薄唇,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等一下,先别急着走。你们以为我们俩的人头是马昂能买得起的?就算是魏国皇帝小儿的人头,也不如我们的值钱!”听到马盈的话语似是又来追究他们先前的所作所为,这群人的脑袋都是嗡的一下,顿觉眼前漆黑一片。

  然而令二位头领并众喽啰没想到的是,接下来马盈不仅没有追究先前的围攻,反而关切地问道:“不过这次没能拿到我们俩的头,马昂定然不会付给你们报酬,你们娘的病怎么办?”

  看着无奈地摇着头的两位头领眼框中那对黯淡无光的眸子,马盈自怀中取出一个精美的银匣。其上镂雕蝴蝶穿花图案,光彩流转之际,那栩栩如生的蝴蝶仿佛要腾空飞起,绕马盈而舞。打开匣子后,马盈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只金步摇[钗状首饰,头部有活动的花枝、珠串,走起路来会随步子不停地颤动摇晃,故得名“步摇”,是女子重要的首饰之一。]。只见这金步摇以黄金制成叶形底,上有金丝穿白珠,盘绕呈枝状,其间缀以玉制梅花,并垂有金色流苏,尾部穿三颗晶莹珍珠,整件首饰流光溢彩,璀璨夺目,显然是件无价之宝。

  包括姜维在内的一干人等均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马盈将这步摇塞到大头领潘文手中,并不多留恋一眼,柔声道:“这步摇对我来说,只是个装饰,对你们来说却能救命,不用跟我客气,收下吧。”

  潘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刚还是以命相搏的敌人,如今竟这般好心地将如此宝贵的贴身之物赠与自己。他双手捧着这轻轻的金饰,却感觉沉甸甸的,以至于这双能擎起几十斤重巨锤的大手,几乎要支撑不住这薄薄的一片金叶了,颤抖个不停。他那巨大的身躯也随着手一起不住地颤抖,激动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感到鼻子一酸,眼睛有些湿润了。

  姜维看着如此大方的马盈,心内也有些感动,对她的身世也越发的好奇起来。究竟是谁家的大小姐?配得上这样奢华的首饰,而且送起人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风风火火地来,云淡风轻地去,马盈的性子便是如此。再次与潘文、潘武二兄弟告别后,两人向着洛阳开始了下一段的旅程。

  “没想到你还挺好心的嘛。”

  “我是看你刚刚一脸不快,定是在可怜那俩汉子的娘,这才大方的。那东西可不便宜,这笔账得记在你头上吧?”

  “这马盈也太财迷了吧……坑蒙拐骗各种套路真是防不胜防,好在我一贫如洗,身无分文,不然还不被榨得干干净净……”姜维起初还为自己的感受能被马盈体察到而欣慰不已,可越听越不对劲,听到后来已是冷汗直冒,打湿了衣衫。他似乎开始有些理解为何马盈能用得上那样名贵的首饰了。

  已欠了马盈一屁股债的姜维如今一听到“钱”、“财”、“债”、“账”这些字眼就如坐针毡,只好赶忙岔开话题,问道:“你猜咱们的马车还会在吗?会不会被那赵进给毁了?”

  “还在就怪了,肯定早就没了。”马盈可不认为赵进是什么良善之辈,自信满满地答道。

  “我猜定然还在。”姜维对马盈的猜测却是不以为然,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那就赌上一赌,你敢吗?”马盈笑嘻嘻地看着姜维,显然是又想捞上一笔。

  赌?打赌?姜维心下一惊,缓了一会方才回道:“赌可以,不过赌注就算了吧,再输可是连衣服都要输光了。”

  原本的如意算盘还未开始打就已经落空了,马盈顿时有些怅然若失,赌兴全无,也不再提打赌之事。

  出了林子,车马具在。马车上的轮毂舆盖,车轮之下压出的车辙,均是未动分毫。马盈见此情形,心下庆幸不已,如释重负般说道:“幸好没跟你打赌,没想到那人还不错嘛。”

  “这哪里是人不错,这车上的计薄账册是马遵晋升的关键,天水赵氏与那马遵之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怎会自相伤害?再说在赵进的眼里,我们早就是两具尸体了,又怎么会多此一举呢?”

  “快去看看车上东西少了没。”

  “不用看了,少就少了,他们既然想要我的命,这一回去京城,就当是游山玩水吧。”

  离开段谷,姜维不禁回头多看了一眼,这里的山川形势实在令人敬畏。不过此时的他不会知道,当他再临此处时,等待着他的会是人生中最惨痛的一次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