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剑流影 七十一 滂沱雨夜各散去,山滑路阻生险象
作者:青子寻剑的小说      更新:2019-07-10

  雷声滚滚连绵,电似火龙迅疾,碧海长街哀嚎,刀起剑落血溅。

  “救命啊!救命……”嗤嗤之声伴雨传出。

  随着最后一人倒在雨夜大街,四周顿时阴暗异常,诡异森森。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死寂,钟妙引的声音遥遥传来:“你放开我,放开我,放……”憋足全力喊出这句,话还未落,已被满街的死尸惊骇,瞬间止口。

  “走!”赵铭锐神情淡漠,拖着她前行,似乎眼前的一切与他毫不相干。

  钟妙引猛然回骂道:“你没有人性,杀死这么多人,他们是无辜的百姓啊!”用剑鞘来攻赵铭锐,然力气不足,并未成功。

  赵铭锐止住脚步,有些不忿,说道:“又自作聪明了,凭什么认定是我杀的人?”

  钟妙引见他不承认,讥诮道:“刚刚碧海楼内,玄天门用尽卑劣手段,连害人命,自己人也不放过,还想放毒烟教我们失去防备,看你这样子,偏偏就没受侵害。”

  赵铭锐捏住她的咽喉,她透不过气,冒着风雨,连剑都举不起来,赵铭锐笑她敌视自家,不免觉得有趣,松开了手。

  钟妙引干咳几声,道:“要不是中了毒烟,害我功力丧失八成,我绝不会受你所制!”

  赵铭锐轻哼道:“可惜你没机会了,落在我手里,最好乖乖听话,否则下场会比他们更惨。”故意吓钟妙引。

  钟妙引倒纵出去,连退数丈,瞥瞥赵铭锐,转身就逃,但知道躲不过他,便希望呼来天绍志相助,朝外喊话道:“小志,救命,救命啊……”步履如飞,卯足了力气奔跑。

  雨幕重重,溢了一地,到处都是坑坑洼洼,泥泞不平,水都漫上了人的膝盖,钟妙引溅起水渍行进,十分艰难,几乎不敢回头,只愿赶快有人出现。

  “小志,小志,你在哪儿?”她心里讷讷道,雨泪交融,淌了一脸,她暗自惊惶。

  眨眼间,赵铭锐飞身跟近,一掌击中她的颈项。

  钟妙引身子本就冰凉酸软,哪堪这道重击,一下子踉跄不稳,头脑眩晕,天地在她眼前骤然消散,成了漆黑一片。

  看看她就要倒了,赵铭锐将她提起来,飘身飞移一尺,落在外面。

  就在这时,远处走来几人,行到赵铭锐跟侧,慌张道:“门主,不好了……”

  这几人只有约莫四个,倒提着剑把,满身血污,被雨水浸渍,不断冲洗。

  赵铭锐见他们这般模样,已知究竟,不由冷目瞪着这几人,那走在前面的,忙不迭跪倒,请罪道:“属下该死,有负门主所托,愿凭处置。”

  余者也齐齐叩拜,其中一人更手握肩头,而半边膀子已经没了,锋锐的剑锋将它砍断不久。

  赵铭锐扫视一眼,那人忍住疼,低头不言。

  赵铭锐缓了口气,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到底他们说了什么,钟妙引完全不知,此时已经就地软倒,人事不省。

  风势凛冽,透出森森寒意,这么多的死尸,却是被谁所害,各处暗角,似乎一切藏着杀机。

  自出了碧海楼后,天倚剑冒雨寻找李裳,忽然也见到这些尸体,他以为是玄天门下的杀手,恰在这时,几个玄天门的弟子抖抖索索地走过来。

  适才他们在碧海楼里中了毒,好不容易逃出,走路有些无力。

  但前一刻天倚剑明明见到好些人都死了,这会儿他们全都活过来,教他误认为是吃了解药,而且这些人都带有伤痕,早先还与赵铭锐密谈。

  天倚剑暗自思索,这两件奇异的事情,忽然被他想通了。

  转移视线,为引华山派下山,然后暗袭,所以赵铭锐才故意在碧海楼布下疑阵,又做了不在场的证据。

  想至此处,天倚剑厉声道:“你们好狠,为了夺剑,保守秘密,竟将无辜的百姓杀害,如果不杀你们,还有天理吗?”

  这是一个似曾相识的暗夜,如同多年前一样,令天倚剑满心愤懑,紧绷着脸。

  就算他中了毒烟,功力渐微,依然雄心陡起,一道寒光从他手中闪出,霎时间,那些玄天门人应声倒地,鲜血渐渐溢出,在泥水中流淌。

  天绍志已走过了四五条巷道,还是没找到钟妙引,回头过处,激起一滩滩水,也慢慢见到了可怖的尸体,他的心越来越往下沉。

  电闪不断,凭空绽出,头顶雷声大作,好似大地都要倾覆。

  众人都已经走散了,进入了一个不知名的迷阵一般,互相看不见自己的人。

  边灵狠狠拖着李裳,往前疾赶,一边走一边道:“答应我的事没有办完,休想离开。”

  忽见前方数人止步,一人跪下道:“参见教主!”此乃一名女子,年方三十,面容姣好,可惜一身油绿衣衫,已被雨水打湿。

  边灵望见她,微有些惊诧,正色问道:“关阙?怎么回来了?难道事情不顺?”

  关阙垂下眼,犹豫半刻道:“哎,去时遇到玄天门人,我方损失惨重,所有陪同的弟子,只剩下如今的八个,属下一时鲁莽,以致……”

  言还未尽,被人打断,一名男子从后走出,原来是当日拦截柳枫赶赴月明教的吴三萧。

  吴三萧道:“教主,现在已经打草惊蛇,华山派业已洞悉我们的行动,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边灵闻言触怅前路,半响未言语,暗暗运了下真气,发现还是不畅,还呕出一口血。

  八名弟子心惊,关阙也急道:“教主?”

  边灵想起自己所受的伤,加上毒烟侵入经脉,还有月明教被害死了三条人命,以及玄天门的所作所为,兀自恨道:“玄天门,本座绝不会罢休!”

  显然她将罪怪在赵铭锐头上,又望望李裳道:“你也一样,哼!”知道自己容易动怒,生怕还会自伤,缓了缓神,朝吴三萧道:“刚刚与贾长老他们走散了,尽快把他们找回来。”

  “是!”吴三萧向不违抗,也明白事态紧迫,得命就走,身后几人也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谁知不过俄顷的工夫,他们离去的方向就传来几声惨叫。

  关阙脸色惊变,霍然抄住剑道:“三萧出事了,教主,我去看看!”

  边灵尚未回话,她已不见踪影。

  待到了前面,只见几处稀疏的空屋灯光惨淡,隐隐照着街巷,两头冲出无数人影,将吴三萧团团包围。

  关阙不禁脱口道:“玄天门?又是他们!”

  这么多人,黑压压一片,各个皆是玄天门弟子的装束。

  边灵一看便知分晓,何况武功路数,也似曾相识。

  她怒不可遏,猛地振臂一挥,带动体内残存的真气,朝前拍去,只听轰然一声,十数人倒地,一条血路被打出。

  关阙快步奔到吴三萧旁边,雁翅刀横在肩头,杀入重围中。

  她刀起手落,四五个人挨个惨嚎,或倒跌出去,或斜落一旁。

  那雁翅刀有九孔,里面嵌有铜环,刀在翻飞时,铜环会撞击刀背,发出疾响,似雁鸣一般,更增声势。

  她也气魄惊人,岿然不倒。

  吴三萧虽带伤迎战,也有一股坚毅的神情,手执九环刀,又劈又砍。

  那刀背上有九个铁环,他每挥舞一下,就叮铛作响,仿佛银钩铁爪,穿透人的皮肉,勾出一串血窟。

  此时九环与雁翅,双刀合作无间,气势凛然,吴三萧与关阙似乎也下定了决心,不怕死似的,不管或伤或疼,都咬牙忍受,无边的黑夜没有尽头,人如潮水般越聚越多,仅仅片时,月明教仅剩的八人也死了。

  关阙拼死突围,余力渐渐耗尽,身中一刀,恰是致命部位,自知命不久矣,疾呼道:“教主,快走!”

  边灵本想救他们,叵耐真气受阻,被这帮小人欺负,甚不甘心,她本身不惧小人暗算,此番毒气侵入身体,勉强支撑不来,只得拽起李裳,身子旋转飞起,如骤起大风,用尽最后力气跃上屋梁,踩着屋脊上下起纵。

  很快,敌方中就有人跟了过来,迫的边灵无法停步,自然关阙等人有无毙命,也是不知。

  想想那关阙与吴三萧,跟随她二十余年,她怀着怨愤而走,看样子是无法忘记这仇恨了。

  赵铭锐的情形亦相差无几,提不上气,越想用力,越使不出功夫,此刻周围也多人包围,没有缝隙,而这些人清一色,全都是月明教装束,剑法也一般无二。

  他冷眼瞅视四周,猛然狂啸一声,肉掌飞云般拍出,面前的人看看势头不对,立刻闪避,他看准机会,破隙而入。

  忽在这时,旁侧屋顶传来数声尖锐的大笑,赵铭锐凌空仰望,看见一人手持油纸伞,踏着风雨落地,正是飞天圣女张萍。

  她还是穿着黄裙,只不过气魄和先前完全不同,赵铭锐暗惊自己着了道,只当月明教牺牲自家人,来陷害自己。

  此次他们都是为了夺剑,目的相同,这番互相忌惮,也是可以想象的。

  世情迷眼,争权夺势害人,何况目前是口宝剑,关系着月明教的兴衰未来,也同样关系着玄天门的未来。

  本就仅剩下四名玄天门弟子,见势不对,齐声道:“门主,由我们来抵挡!”示意他快走。

  他们为赵铭锐挡住飞天圣女,各个誓死如归,竟多了英武之气。

  飞天圣女张萍将手一挥,冷冷道了一句:“上!”

  月明教众全都无所顾忌,扑了过来。

  赵铭锐只得松开钟妙引,双掌推出,但凡得了机会,拽起钟妙引,飞跃上房。

  在他走后,身后传来惨叫,最后四名玄天门子弟毙命。

  霹雳又急又响,悚然惊魂,街巷四角死尸横陈,每有人倒地,落地的雨水也成了浑浊不堪,飘浮着凄艳的血红,坑洼之地,不时可见断指残脚,触目惊心。

  天倚剑心如刀绞,甚是痛恨作恶的人,天绍志也无有例外,分外害怕钟妙引有所不测,狂奔到镇外,来到华山脚下。

  未作犹豫,他上了山,此时天已大亮,他有一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情绪,想赶快把这件事通知华山。

  一夜的雨水,在清晨时分,才稍稍缓解。

  可中午又有狂风骤雨席卷,山峰陡峭,石壁悬崖也被雨水浇湿。

  天绍志正行进间,忽然碰到两个人,那两人也看到了他,迎了过来,正是华山弟子清平及不平,都披着蓑衣,见天绍志心情惨淡,问了情由,安抚一番,说道:“浑身都湿了,快回山,小心着凉!”

  天绍志呆呆地抓住清平,道:“妙引怎么办?她……被人捉走,还有家母……”

  清平怕他独个儿行动,扯住他道:“先回去找师父,一定有办法,走!”

  几人走不数步,身后又有人叫道:“清平哥哥!”

  清平回身,就看到钟惜引立在远处,一身泥水,膝盖也有磕破的痕迹,两眼含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清平既欢喜又意外,天绍志看她无有大碍,也放了些心。

  钟惜引也洞悉了昨夜的厮杀,躲在某处屋子,还目睹了一批蒙面杀手,疯狂的杀人,早就吓坏了胆,此刻真如见到了亲人一般,快步奔到清平近侧,躲入他的怀里,道:“清平哥哥!”

  清平摸摸她的头,自语道:“你这丫头哪儿去了?害我找了数日,日夜担心,几天没有睡好,可不准再调皮了。”神情就像哄慰孩子。

  天公不作美,直教这场阴雨持续不断,许多人都无有去处,就近找了山洞或茅屋来避。

  赵铭锐与钟妙引也盘桓在一个山洞,挨饿受罪了整整一天。

  渐渐的,天又暗了,钟妙引孤独的坐在一角,想起昨夜的事,神思游弋,也不知天绍志等人生死如何,轻轻地叹了口气。

  赵铭锐正在另一边闭目运功,闻言斜眼朝她望了望,教她生火。

  她面色惨白,身子也的确有些虚弱,抱住肩膀,还不住地哆嗦,也没反抗赵铭锐,慢慢走到洞口,向外探视,黑漆漆的,只能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

  秋冬的黑夜似乎降临的特别早,刚刚还有些亮色,这会儿已看不见了。

  钟妙引正呆呆看着,赵铭锐飞身掠近,讥诮笑道:“想逃?”

  钟妙引别过头,冷道:“不出去如何生火?你想冻死在这儿,我还不想奉陪呢!”

  这其实只是她的借口,果然被赵铭锐看穿,嘴角划过一丝讥讽,骂道:“要不是你笨,就是想骗我,外面如此大的雨,上哪儿找干柴?”

  “你……”钟妙引气急,竟觉一阵天旋地转。

  赵铭锐知道她病了,说道:“不想死就快去,别说我没被冻死,你先死了!山洞后面有颗树,结了几个果子,你去摘几个,不过别想从那里溜走,因为后面是悬崖,如果你不小心摔死,我倒无所谓,可有人伤心呢!”说罢,冷冷一笑,拧转身子,坐在洞内。

  钟妙引暗瞪着他,嘟囔道:“就算摘,也不给你。”

  赵铭锐耳朵非常灵敏,听见后笑道:“我要疗伤,没时间跟你瞎磨蹭,再不去,就杀了你!”就地捡起一颗石子弹出,打在钟妙引手腕。

  钟妙引倒退了一步,气恼地摘了几个果子,生好火。

  火焰带来的温暖,消散了她心头不快,咬了口生果,忽然看了赵铭锐一眼,笑他狼狈。

  赵铭锐到火堆前蹲下,不知她盘算何事,冷冷道:“死到临头,还笑得出。”

  钟妙引扔掉野果,不理他,过了半响,想想还是不气的好,偏不教他如意,悠然道:“你想用我做人质,换取天名剑,八成是痴心妄想呢。”

  赵铭锐道:“还挺聪明,不过是否痴心妄想,就看姓天的小子怎么做了?到时自会知晓!”

  钟妙引不想多言,免得他又看出自己弱点,来算计自己,靠在石壁上,头一次与赵铭锐这等人共处一室,哪里能睡得着,呆滞地望着洞外的夜幕,思绪飘飞。

  赵铭锐也乐得清闲,盘膝逼毒,自然也没生事,他原本也是有妻子的,名叫汪奕荟,钟妙引不知道,自个儿没睡,赵铭锐也怕她逃,也不睡。

  但这样无疑不是办法,钟妙引身子虚,赵铭锐有内功护体,她却还生病了,总有挨不住的时候,当她意识昏昏沉沉,自会眯眼沉睡,赵铭锐也就是那时虚睡一下。

  这场倾盆大雨,整整持续了半个月,终于在这日清晨放出阳光。

  连日的调息,钟妙引伤势略有好转,精神复苏,也大抵摸清了赵铭锐的习惯,这天留了心,有意引赵铭锐先睡,其实她神智清醒的很,看看赵铭锐无有防备,瞄准洞口,悄悄挪步过去。

  只想快点离开山洞,可不想等赵铭锐苏醒,再受其钳制,想到天绍志,她胆子也大了,眼看快要到洞口,哪知赵铭锐也很狡猾,猜到数日她没有动静,最近都万分留神,适才也是骗过了她。

  这会儿见她要逃,赵铭锐睁开眼睛,说道:“就看你快,还是我快!”

  钟妙引‘呀’的一声急叫,朝洞外狂奔,雨后的山路仍然湿滑,还有泥坑无数,淤泥飞溅上钟妙引的脚,她却早已顾不得,一路呼救,提步奔纵如飞,惊慌中,竟然不择路途,胡乱冲向一座山峰。

  前面壁立如削,峰势险要,钟妙引在崖边止步,回头望一眼,赵铭锐已跟来了。

  她无有退路,举掌连进,但赵铭锐掌风太过刚劲,一不留心,被他击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