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其时，杨雁飞踹向龟本三郎的右腿去势已老，任他武功再高，也断难收回。

　　眼看这一下兔起鹘落，杨雁飞与龟本三郎两败俱伤的结果已成定局。

　　杨雁飞见事已至此，情急之下，心念电转，不退反进，右腿去势丝毫不缓。只见他右手轻扬，手中匕首脱手飞出比袁仁杰拳势去得更快。就在袁仁杰拳头离他右腿仅只数寸光景时，那柄匕首寒光一闪即逝，不偏不倚从袁仁杰左眼射入直没至柄。

　　袁仁杰眼中黑血逆流，应声而倒，眼看是活不成了。

　　与此同时，龟本三郎肚子上被杨雁飞踹了个正着，也是大叫一声摔了出去，久久起不了身。

　　那十几个洪门的黄包车车夫见自己这方的人转瞬间便二死一伤，不禁又惊又惧，正要壮着胆子一涌而上。

　　这时，只听熊丽婷说:″你们都退下吧，就凭你们哪是他的对手？“众人见说，当即驻足不前。

　　熊丽婷转而对杨雁飞说:“姓杨的，你走吧！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若不归还那批福寿膏，咱们走着瞧！“

　　杨雁飞见她既如此说，料来自己和洪门以及东洋人之间的梁子算是结定了，心想今日里幸得这姓熊的小姐暗中相助方才得以化险为夷，这个人情领得蹊跷了些，日后怕是不易偿还？当下便道:“杨雁飞自当拭目以待。“

　　说罢拉着梁翠莲大踏步走了出去。

　　熊丽婷望着他渐渐消失在仓库门前的背影，心中掠过一丝莫名其妙的感觉。

　　二人回到匣北棚户区时，天已大黑。原来他们已被洪门的人羁押了大半日。

　　杨雁飞先将梁翠莲送回家中。

　　老梁伯正自急得像热锅中的蚂蚁一样，团团乱转。见了梁翠莲，劈头劈脸就骂开了。

　　梁翠莲一声也不敢吭。白天的遭遇自是不能向爹透露只言半语。

　　杨雁飞一边安慰老梁伯，一边向他撒谎说:″莲子妹妹是陪我去看医生耽误了回家……伯母在这半日里没什么事吧？″

　　梁万顺叹了口气，说:“她也就那样……还能有什么事？“

　　杨雁飞说:″对了，伯母的病可不能再喂服福寿膏了，这样长此一往对她的身体不好。“

　　梁万顺说:″那还能怎么样……命苦哇！“眼泪就流了出来。

　　杨雁飞离开梁万顺父女后，独自回到师兄的住所。

　　刚至门边，见屋内亮着灯，知道师兄在家，正要敲门。

　　却听屋中传来说话声。

　　“那批货你们几时过来取？我这边急等着要钱。“

　　杨雁飞多了个心眼，将耳朵轻轻贴近门缝去听，从声音听来说话之人正是师兄马行空。

　　另一个声音道:“不急、不急，眼下风声很紧，不仅东洋人、洪门那边追查得紧，而且熊督军也派人掺和了进来。“

　　一个莽声粗气的声音接着说:″是啊。咱们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小心谨慎的好。“

　　杨雁飞听了这两人的声音，不禁吃了一惊。这两人的声音都十分熟悉，很像是在霞飞路二十三号门前遇见的三个神秘人的声，尤其是后面那粗声莽气的声调更似那个相貌粗犷的大胡子。

　　这几人神神秘秘的，倒底是干啥的？为何会和师兄马行空搅在一起。对了，他们好像在说什么货要出手的事，倒底是什么货呢？

　　杨雁飞好奇心起，正要再仔细听下去。

　　只听师兄马行空说:″这事你们抓紧时间办吧。我师弟应该快回来了，你们还是先走吧。要不，被他撞见该起疑心了。“

　　那最先说话的人说:″也好。马帮主务必把货看紧了……我们就先走了。“停了一停，又说:″听说昨晚虹口的烟馆也被人放一把火烧了，不知是何人所为？马帮主可有什么消息？“

　　马行空说:″我能有什么消息，又不是我干的。“

　　只听一阵嗦嗦声响过，紧接着又是一阵脚步声起，向院门走了过来。

　　杨雁飞瞅瞅四下里并无掩藏的物事躲无可躲，情急之下，只得展开轻身功夫纵身跃上了对面一间较矮的房顶。那房中黑灯瞎火的并无人居住，就算弄出些许轻微响动也不易被人发觉。

　　他上房后刚猫好身隐于暗处，前后不过几秒工夫，师兄便陪着四个人开门走了出来。

　　杨雁飞躲在暗处，又刚好在对面的房顶，居高临下，通过师兄房中透射出来的灯光将几人看得清清楚楚。

　　那四人果然就是在霞飞路二十三号邵重阳住宅门前见过的几人，其中一个正是赶马车的鸭舌帽。

　　几人心照不喧与马行空抱拳告别，不消片刻便即消失在茫茫夜色笼罩下的大街小巷之中。

　　马行空等他们走远，独自站在门前观望了一会，喃喃嘟了一句:″这小子去哪儿啦？都这个点上了还不见回来。“转身关了房门，往码头方向踽踽而去。

　　师兄这会儿了还要去哪儿？去码头吗？大半夜的去码头干啥？

　　杨雁飞决定先不现身，偷偷地跟在师兄身后一探究竟。

　　但杨雁飞知道师兄功力深厚，听觉什么灵敏，只怕给他发觉后处境尴尬，便只得远远地跟在后面不敢太过靠近。

　　二人七弯八拐走了约莫盏茶光景，便来到了一号码头。

　　一号码头是民生帮的地盘，夜间极少有外人进出。

　　马行空在码头的岸边停住了脚步，神情显得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地往四下里瞅了瞅，在确信没有外人时，这才一头急急忙忙扎进了停靠在不远处阴暗角落里的一艘船上。

　　杨雁飞悄悄地藏身在一堆货物的阴影处，一直等到师兄马行空只身闪进了船舱之中后，正自寻思着如何跟上船去才不致被师兄发觉。

　　突然一个人影从货物堆的另一边疾掠而出。那人身形清瘦，身法奇快，轻功几乎已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从他一掠而起到纵身上船前后不过一瞬之间，身形起处快如闪电几乎无声无息，形若鬼魅。

　　杨雁飞又惊又奇。惊的是此人轻功奇高实是自己生平罕见；奇的是在这黑暗之中居然除了自己以外，竟然还另有其人。当是应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那句老话。

　　这人又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要跟踪我和师兄呢？他的目的是什么？此人功夫如此之高，恐怕我和师兄跟其单打独斗均远非他的敌手。有这样一名武功高手在船上，我此际若是冒冒然然地上船，必然要遭其发现从而惊动了师兄。但要是我不上去的话，又不知此人是友是敌，会不会对师兄有危险？

　　正自大费踌躇，只听师兄出声喝道:″谁？有种给我站出来！“显然，以师兄马行空的武功修为还是给他觉察出来有人在他身后偷偷跟上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