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评话演义 第四十五回 红轮上师逐豪帅 风流狂剑辞荣官
作者:秀林一笑生的小说      更新:2022-06-04

  诗云:

  轮转夏殷周,时复犹一人。

  秦汉事谗巧,魏晋忘机钧。

  猜忌相翦灭,尔来迷恩亲。

  以愚保其身,不觉身沉沦。

  以智理其国,遂为国之贼。

  苟图容一身,万事良可恻。

  可怜万乘君,聪明受沉惑。

  忠良伏草莽,无因施羽翼。

  这一首诗,单道那三代之时,君臣一心,共举天下,夏有伯靡,商有伊尹,周有周公,俱为一时名臣。至于秦汉魏晋,定赏爵之制,坏礼义之乐,使大夫百姓不以忠志为念,只把利益存心,弄得国家乌烟瘴气。朝臣不思忠心报效君恩,每日只在勾心斗角,寻思谋求高位,积财占地。遇着明君尚可,遇见昏君之时,却叫奸佞满朝,忠臣贬退。你只看那秦时李斯、蒙恬,一生为国,却被赵高陷害,终至丧命。然若待要随众合流保身,却又觉得尸位素餐,食人俸禄,便不忍见这家国崩坏。是以当此之时,良臣进则丧身,退则自愧,故而多辞官归隐乡间,不问世事,待时而动也。

  且说当时褚天剑睡未多时,忽地隐隐有那喊杀之声。褚天剑惊醒时,早有侍卫来报,说那城中有兵马纷乱。褚天剑只道是反贼余孽作乱,正待勒兵镇压,却有报来,称那傅程鹏与红轮上师联名请车骑将军去相府议事。褚天剑满心只道与城内兵变有关,不敢怠慢,也不及披挂,急急取了裂土剑,带了亲信侍卫,直奔相府而去。

  到了相府门口,那把门军士检查了褚天剑身份,便即让路。那随行侍卫欲要入内时,却被相府兵卒拦住了道:“奉相国大人与国师大人令旨,只令车骑将军一人入内。闲杂人等,擅进者斩!”

  褚天剑拉下了脸道:“本将军先前率军平乱之时,大队军马出入皇宫相府尚不见阻碍。如今怎地连贴身侍卫也不许入内?才不过几个时辰,相国大人架子好大!”那相府护卫见褚天剑动怒,却依旧冷着脸道:“属下只是执行相国大人命令,其余一概不知!不便之处,还请将军配合!”

  那褚天剑哪里忍耐得住,提起那砂锅也似铁拳,便要去打那护卫。周围护卫见了,一齐围上,褚天剑侍卫也不甘示弱,拔剑怒目而视。一时双方剑拔弩张,只要稍有不慎,便要动手。却听得耳边一个温厚声音道:“诸位居士休要动了嗔怒!”

  话音未落,红影闪动,一人早从内庭直闪到面前,正是那红轮上师。褚天剑肚中暗赞:“人称红轮上师数十载坐禅,武艺通神。从这隔空传音,一闪现身来看,内力与轻功的是罕见修为。便是昔日在建业劫了法场那个贼秃,也有不如!”

  那红轮上师打个稽首道:“褚将军,非是傅丞相架子大,实乃如今请将军商议的事体非同小可,乃是关系国家命数的惊天大事。”褚天剑听了一惊。

  原来他虽受天子姚子剑宠信,却因出身卑微,素为众臣轻视,难在朝中立足。况且以他身份,虽则手握重兵,又赐爵拜将,终是外臣藩将,绝无商议国事资格。此刻纵然他兵马雄壮,执掌洛阳各处关防,身份地位依旧与那丞相国师不可同日而语。

  今日国家危难之际,二人竟来邀请他商议国事,乃是极为抬举了。褚天剑素知红轮上师绝不打诳,既然如此说了,则此事必然关乎国家气运,自己日后竟能跻身决策重臣之列也未可知。当时大喜过望,早把不快置于脑后,留下了众侍卫,随红轮上师入内。

  那傅程鹏虽然身体不快,亦斜卧病榻之上,早在等候。褚天剑见过了礼,便问二人何事。傅程鹏咳嗽两声,问道:“城中起了一些纷乱,将军可已然知道?”褚天剑忙道:“想是哪里的叛军余孽又在作乱,末将已令属下前去镇压,想来无事。”

  褚天剑话音刚落,却见傅程鹏榻旁帷幕之中竟隐隐透出一丝亮光,竟似是兵器反光。褚天剑大惊,偷眼看向红轮上师与傅程鹏时,只见两人脸上神态平静,不见波澜,然而红轮上师两手却始终笼在袈裟之中。褚天剑尚未知何意,却听得傅程鹏道:“将军属下若是要去镇压,却恐怕必然有事!”褚天剑双眉一挑,问道:“相国此话怎——”

  话音未落,只见刀光乱闪,无数刀斧手从旁抢出。同时一股杀气从身旁涌来,褚天剑只见红轮上师把袈裟一翻,双手各执一只血红色钢轮来。褚天剑大惊失色,急把裂土剑往身前一扫,逼开众人,趁势向外便走。却听得脑后风响,红轮上师一个左手轮飞掷而出,直奔褚天剑后心。

  褚天剑急忙翻身一剑封住那轮,以他神力,却依旧如被蛮牛直撞了一般,登时气血翻涌,向后翻去。褚天剑一口鲜血喷出,却情知生死之地,不敢怠慢,借红轮之力向后翻去,早出相府,突围往军营急走。却喜是褚天剑先有怀疑,略有戒备,红轮上师一击不中,以他身份,便耻于再追,才令褚天剑得以逃脱。

  褚天剑尚未到军营,早听得四面兵马调遣,都说要擒拿叛逆褚天剑。褚天剑不知何事,不敢再去军营,却往城门而走。正走之间,却见那南门上一个白衣公子抱剑斜倚,傲然孤立。褚天剑就月光下看那人面目,正是前日劫走蒋皇后那人。褚天剑不知此人是敌是友,不敢便即上前,却又往后退入城内乱军之中。

  于路撞见爱将庸良,忙问事体缘由。庸良却称先前城中兵乱,他急奉命镇压时,却见那奋威将军荤顿军马,手执宰相傅程鹏密令,要剿除反贼褚天剑。大军听了惊恐,登时都乱,他却领着一伙兵马,冲突到此。褚天剑听了大惊道:“阿也!中计了!不知傅程鹏却如何与这荤顿做了一道?今日莫要栽在此处!”

  庸良想荤顿等等既然布下埋伏,东南两门必然防备严密,便与褚天剑会做一处,趁着满城大乱,混在乱军中从北而出,又连奔了半日,直到日中,离得洛阳远了,方才得以歇息,转投均州大营而去。

  却原来那褚天剑军师泰富与荤顿素来交好,见褚天剑兵变赶杀荤顿,虽然愤怒,一时无策。恰得傅程鹏联络,要接引城外大军里应外合重夺神都,便将计就计,密称褚天剑吞并扬州军马,发兵攻逐禁军与荤顿所部,有不臣之心。

  褚天剑先前不奉命急攻江夏,反挥军北上,又在均州屯扎许久不进,傅程鹏早起疑心,只是当时云龙兵临城下,正是用人之际,故而未曾多言。此时听褚天剑自家的军师来报,荤顿亦遣使备言褚天剑拒交沈米凡与发兵相攻之事,傅程鹏自然确信无疑。便与泰富定计,要先借褚天剑之手击退叛军,再趁其立足未稳剿灭褚天剑。

  泰富又谴人往北觅着了荤顿残部军马,只等褚天剑与云龙两相厮杀,方才秘密南归。待褚天剑重入洛阳,相府接管了神都指挥后,再令埋伏在城外的荤顿军马以相府名义入城。荤顿本是正统官军,又有相国手令,谁人有异?

  待到入了城中,荤顿所部突然向褚天剑军马发动袭击,后者毫无准备,又有泰富里应外合,的确难当。同时傅程鹏再以丞相及国师名义召褚天剑往相府议事,借机生擒或格杀。若是褚天剑已除,料来其残部兵马于乱军之中多可收服。却不料被褚天剑一时戒备,逃脱出去,便制他不得了,只得通知荤顿加强东南两面防守,以备褚天剑向江南地界逃脱。

  且说当时红轮上师一轮打伤了褚天剑,耻于再击,袈裟大袖一挥,早回傅程鹏身边。傅程鹏慌忙翻身拜道:“社稷危而复安,全仗我师佛威!”红轮上师用袖子一卷,傅程鹏便觉一股温和的大力将他搀起,放回榻上。却听红轮上师呵呵一笑,口诵佛号道:“阿弥陀佛!老衲岂念俗事哉?只因前日破城之时观荆州军气象,知有术道中鬼王北来。又见其兵马纷乱,诚恐满城百姓遭殃,这才与丞相一同出手逐之,何功之有!”

  傅程鹏却道:“然则若非我师,则京城必然落于褚天剑之手。此人心有异志,更兼手握重兵,战功赫赫。若变生肘腋,其患恐更在荆州军之上也!”红轮上师摇头微笑,却道:“反者本无心,因冤难自保。欲生唯一反,从乱吴越间。既已举城反,何能明无心?造化论因果,本是命数间。”傅程鹏听了不明其意,请红轮上师细言时,上师摇首道:“天机不可泄露,日后自然应验。”

  红轮上师说罢,微笑而视傅程鹏。傅程鹏将红轮上师之语念了几番,他本是聪明绝顶之人,忽然有悟,连忙问道:“莫非上师想说褚天剑本无反心,是吃我等一逼才不得不反?然而若是上师知他清白,又为何不愿明言,要助我伤他?”上师笑道:“今日褚天剑被逐出神都,故其命也,他日相国后悔时,亦其缘果。老衲不过顺天而行,无功亦无过。”

  傅程鹏大惊,慌忙又要拜倒,口中说道:“上师佛法通神,今天朝社稷存亡之际,万望明教!”红轮上师又一挥袖将傅程鹏扶回床榻之上,笑道:“天数纷纷,岂是人力所能撼动?老衲数十载清净,只愿弘扬佛法,不愿过问国事。之所以出手,不过是一来要因我佛慈悲之心相救百姓,二来欲应了劫数缘果罢了。居士才智绝伦,必能安定社稷。老衲乃佛前一僧而已,何能相教?居士身子不快,还是安心修养为好。”

  红轮上师说罢,袈裟红影一晃,竟自飘然而去。傅程鹏卧在榻上,将红轮上师一番言语翻来覆去品读,竟不能知其究竟何意。正在思量间,忽闻得异香扑鼻,自帘后转出一人来,傅程鹏看时:

  身躯袅娜,体态娉婷。鼻倚琼瑶,眸含秋水。生成秀发,尽堪盘窝龙髻;天与娇姿,谩看舞袖吴宫。

  原来正是与傅程鹏有私情的天子宠妃张衫耀。傅程鹏自姚子剑狮王庄外焚书之后,便对姚子剑彻底倾心。再思以前污乱宫闱之事,悔惧交加,遂不再与张衫耀复有往来。张衫耀不知前因后果,只道是迁都后宫禁森严,又因荤顿被差在外才不得相见。直到此次洛阳被破,张衫耀离宫入相府中密室躲避,傅程鹏虽然不好不纳,只是待之以礼而已。

  傅程鹏见了张衫耀,先行了个臣子之礼,口称:“张娘娘,皇后可还好么?”张衫耀本指望与傅程鹏再续前缘,哪知他依旧十分冷淡,不由得平添几分娇嗔,啐道:“昔日颠鸳倒凤之时,怎不口称娘娘?皇后自在后室安好,我只恨你如此负心!”傅程鹏见了张衫耀那眉目含嗔的模样,一时间心头一荡,果然想起昔日那温柔滋味,却是悚然一惊,拂袖道:“天子不日便将回驾,娘娘自重。”

  张衫耀闻言大怒,正要开言,忽然听得窗外有人唱那一首《浣溪沙》道: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那人歌喉婉转低沉,却自满城大乱中清清楚楚传来。而这词哀怨伤恨,恰戳中傅程鹏与张衫耀两人心事,各自悲哀。那张衫耀听到那“泼茶香”时,却猛地笑道:“好哇,风流狂剑到了,且让他评个理儿!”

  正说之间,那歌声早已飘近,只听得窗格一响,面前便已多了一人。那人面白唇红,双眉入鬓,朗目贝齿。头带一顶晋阳巾,上嵌一块羊脂白玉;身穿一领藕素道袍,脚登一双雪白丝履。左执一柄湘妃金扇,右按一把翠青长剑。想来若不是富家的花花公子,必是偷香的风流魁首。正是日前劫走皇后那人。

  那公子闪到室内,却指着傅程鹏呵呵笑道:“好你个奸相,差遣本公子四处跑腿,你却在这里与美人销魂!”张衫耀一见此人登时大喜,却娇嗔道:“姜公子说哪里话来,这穷酸好不负心!如今位极人臣,哪里还把人家放在心上,又何来销魂呢!”

  原来这公子不是别人,正是江陵风流狂剑姜玉函。他本是上界天闲星降世,相貌俊朗,能剑能歌,更兼千杯不醉,平生号称“色酒剑”三痴,乃是江陵有名的风流人物。

  昔日众人点评江南人物,作一首童谣道:“大江之北龙山南,江陵十绝谁敌堪:诗赋文章白玉箫,金鹏策论动天关。千斗踏浪歌百首,风流狂剑姜玉函。文武双壁留恋处,浩瀚烟江醉迷船。曲可销魂色迷人,蜂蝶衫耀舞金伞。”说得正是傅程鹏、姜玉函、张衫耀三人。

  当年张衫耀乃是醉迷舟上鼎鼎有名的花魁,以一首销魂落魄曲与蜂蝶金伞舞名动天下。纵然是腰缠万贯的富豪、权倾一方的大官,要一见张衫耀也是千难万难。而傅程鹏和姜玉函都是相貌英俊的翩翩公子,合称文武双壁,分别以诗赋、文章、策论、玉箫,及豪饮、水性、歌喉、剑法与张衫耀的舞曲并称江陵十绝,却是素与她熟识。当时三人在醉迷舟上,或者由傅程鹏填词,姜玉函狂歌,张衫耀伴舞,或者由张衫耀抚曲,傅程鹏按萧,姜玉函舞剑,说不尽的绮靡风光。

  姜玉函因荆州军北伐洛阳,恐傅、张二人有失,故孤身北上来援。于路听闻汉水泥鳅张龙借自己名号作乱,故将其除去枭首示众。却恰好遇着了何君威,与其一同饮酒相谈,竟大为投机,相见恨晚。后知何君威是虚子臣府中人,亦感虚子臣备厚礼诚心相邀之德,却想道:“我若助程鹏破了荆州,那徐大官人与何老兄必然无幸。如此是全了咱们江陵十绝的交情,却负了何兄与徐大官人的厚意。”

  姜玉函心思不定,不知是助楚军好,还是助官军好。只是一路游山玩水,迤逦北上。待到洛阳附近,却放不下旧情,心中想道:“洛阳城高池深,楚军必难攻下,何必要我出手?我去城中与傅张二人叙话,只论往事,不谈军务,岂不正是两全之策?”

  当下心念已定,便绕过楚军,自城北入了洛阳。听得傅程鹏操劳成疾,故先往其府中慰问。恰逢楚军破城,姜玉函便助傅程鹏藏入密室逃过搜捕,有几拨楚军离得近了,姜玉函恐其发现破绽,便都引到远处杀却。又往皇宫去接了张衫耀一同往傅程鹏处躲避,他武艺高超,自然来去无碍。

  而后傅程鹏与泰富定计,要借云龙出城之际夺回洛阳,却又恐乱军之中伤了蒋皇后,便请姜玉函去趁云龙与褚天剑交战之时夺来。傅程鹏却担心褚天剑知觉,问及姜玉函来历,起了疑心,便将皇后藏于密室之中,由张衫耀相陪。此夜傅程鹏谋诛褚天剑,虽然请了红轮上师相助,然恐他出家人慈悲为怀不肯便下杀手。想褚天剑武艺高超、手握重兵,若是被他逃走则必然后患无穷,便再请姜玉函去南门等候褚天剑,将其截杀。谁知姜玉函傲视天下,竟然穿着一袭白衣抱剑倚门,却把褚天剑吓走了。

  当时姜玉函无功而返,心中虽然惭愧,脸上却不以为意,只对傅程鹏道:“你这穷酸这番可算错了,我抱剑站了几个时辰,可没见着半个褚天剑。”傅程鹏一听,早知姜玉函必然是大张旗鼓吓走了褚天剑,又好气又好笑,却终究是央人办事不便发作,便道:“虽然走了褚天剑,然而前日万军之中劫救皇后,依旧是天大的功劳。”

  姜玉函笑道:“甚么功劳苦劳,不过是想看看那皇后贵为六宫之主,姿色比咱们这位如何罢了。”张衫耀便咯咯笑道:“那却是谁更胜一筹?”姜玉函假作正色,调笑道:“皇后娘娘天姿国色,然而比之咱们花魁嘛,可还差着一点儿。”张衫耀啐道:“呸!甚么花魁?也不叫声娘娘?”

  两人嬉笑了几句,又不免动手动脚。却听傅程鹏正色道:“这是天子皇妃,姜兄不得无礼。”姜玉函闻言一惊,旋即笑道:“傅兄,天下唯佳人与美酒不可辜负。你素来风流,却从哪儿学了这一套道学先生的迂腐来?我看张妃骂得正是!”傅程鹏尚未开言,那张衫耀早嗔道:“你看这负心汉,如今封侯拜相,早把旧人都忘个干净啦!你看我来时这穷酸不见丝毫笑意,还在那儿眉头紧蹙,倒好像见着瘟神一般哩!”

  傅程鹏恰待分辨,却忽然想到红轮上师言语,便对两人说了,道:“依着上师意思,莫非褚天剑本无反心,另有隐情么?”姜玉函笑道:“那泰富、荤顿所言相符,褚天剑挥军攻逐禁军与荤顿所部之事又是多人所见,岂有别哉?我看你是被那老和尚唬啦!啊哟!你不近女色这一套,不会也是跟那老和尚学来的吧?”傅程鹏得姜玉函一说,心中宽慰,却依旧隐隐不安,便对姜玉函道:“姜兄此次居功甚伟,不如留在京中,待陛下回驾之时由傅某保奏,必然封候拜将。”

  姜玉函摆手笑道:“傅老兄,我的性格你是最了解不过了。生来放荡不羁,是个闲云散鹤的命儿。要我封候拜将,天天对着那皇帝三拜九叩,我却是干不来的。饶了我罢!”傅程鹏正色道:“褚天剑之事尚有可疑,我心不安,恐有他变,危害社稷。姜兄就算不愿为官,也请在此盘桓一月,等陛下回京、局势已定了再走。”

  傅程鹏说罢,岂料姜玉函反把眉毛一竖,说道:“傅老兄,你以前在江陵何等潇洒快活?你看你如今抱病在身,还思前想后。我自来到洛阳,便未曾见你一笑。待要与张妃给你讲两个笑话解闷时,你也绕来绕去只是社稷江山之事。要我说,何必为了他姚家的社稷每日间忧心忡忡?”傅程鹏答道:“当今天子英明神武,比前朝不同。我受他重恩相托,岂能不尽心尽力?”

  姜玉函却又摇头道:“傅老兄,我劝你一句。朝廷昏暗已久,其弊非一世之功。如今天下将崩,亦非一人之力可以挽回。倒不如借此机会急流勇退,就与我和张妃一同归隐,岂不潇洒快活?”

  傅程鹏只是不从,叹道:“姜兄,君王厚恩,岂容相负?待我二人携手,一同平复天下,报了陛下厚恩,就辞官归隐,再一同逍遥如何?”姜玉函听了,变色道:“人各有志,岂能强求?诸葛孔明何等大才,亦是星陨五丈原,哪里有平定天下,再退耕南阳的道理?你既不愿退,又何必拉着我一起?道不同不相与为谋,你与张妃好自珍重,就此别过!”

  言毕身影一晃,早飘然而去了,却听得他歌声渐渐远去道:“断送一生惟有,破除万事无过。花开如绮鸟能歌,不饮旁人笑我。愤恨凭他驱遣,忧愁赖尔消磨。杯行到手莫辞多,一觉醉乡高卧。”

  且说那城头荤顿听闻走了褚天剑,心下正在忧虑,却听得洛阳城南喊声大震,无数火把齐明。荤顿大惊,急上城头看时,却见远处洛水之上火光点点,显有一支军马顺流开来。而荆州兵马寨中亦有无数火把,并做几条火龙,向西迎上。两条火光搅成一团,显在交战。

  那江上军马显然极盛,不多时便将荆州寨中的火龙吃尽。然而江上军马亦不乘胜追击,只停在当地。荤顿不知何意,不敢懈怠,只在城头观看。那兵马纷攘了多时,却早有一抹晨光从东而出,照在两军之上。

  荤顿就着这初升的日光看清了那洛水上军马旗号时,大喜过望,竟忽地一阵长笑,连连拍手跺脚,把那一众兵将都唬得不轻。荤顿急呼亲兵道:“快快去报知相国大人、国师大人:大将军兵马到了!”

  不是黄家道这一支军马开来,有分教:洛阳城边,顷刻兵马退尽,中岳山上,竟然自投罗网。毕竟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