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评话演义 第五十七回 许晨奇千里奔袭 影麟骑强夺汾水
作者:秀林一笑生的小说      更新:2022-06-04

  诗云:

  塞外虏尘飞,频年出武威。

  死生随玉剑,辛苦向金微。

  久戍人将老,长征马不肥。

  仍闻酒泉郡,已合数重围。

  这一首《塞上》,乃唐代郭震所著。其献离间之计,乱吐蕃,破北胡,威震西域。然大唐虽连年告捷,却依旧被胡兵围困酒泉,足见胡患之劲也。今荤顿离间之计为女真、契丹识破,百万控弦之士跃马南下,却不知何人能力挽狂澜乎?

  当时许晨奇兵马星夜北上,打起勤王旗号。那等投靠了梁王的城池守将,原本都道其已死。不料影麟精骑兵竟浩浩荡荡开来,都唬得魂不附体,躲在城中,哪个敢来阻挡?早被许晨奇于官渡过了黄河,一路向北。于路那毛峰却自苏醒过来,与许晨奇说了从前等等情状。许晨奇听了正在忧急,又有神都使者来到,要骠骑将军、湖阳亭侯许煊即刻罢兵返回神都。

  许晨奇怒道:“今胡虏南侵,北地百姓生灵涂炭。以陛下万金龙体,尚帅禁军赴难。梁王何人,竟敢叫我罢兵!”令人将那使者乱棍打出,却又想道:“神都既然不肯发兵,我等皆已成孤军。若被胡虏得机先入中原,如何能敌?”心下焦躁,便令三军加速而行,欲要勤王。

  却有身侧一员身着乌铠,戴面甲的将军,便是前日大破张栩杨夺了新野的逆鳞骑统帅乌麟,谏道:“孙子兵法云:‘卷甲而趋,日夜不处,倍道兼行,百里而争利,则擒三将军。’如今将军令全军奔袭,自新野而出便未得好好休息。横跨中原,岂止百里争利,分明是千里争利。影麟精骑兵不胜于人众,而胜于其精锐。如此一来,三军疲惫,锐气尽挫。纵使影麟精骑兵再精锐,这等长途奔袭,也敌不过一支杂牌残军。何况是那如狼似虎的数十万北胡铁骑的敌手哉!”

  许晨奇一怔,随即叹道:“你道本帅不知么!本帅师出漠北单于宗,岂不知北军骑射厉害!只是如今形势危急,北胡蛮夷大举入寇,陛下率些少兵马亲临前线,安危未卜。眼下已非争利,而是争命!我等先汇合了陛下,将胡虏挡在长城之外,便是救驾不世之功。若是晚到一步,让胡虏先过了长城,攻破了延安府,整个中华大地便尽在他数十万把马刀之下了,我等必为千古罪人。况且届时我等无险可依,神都又不会再派援军,如何抵挡北胡倾巢之势?唯有抢先抵达,依仗地利给予胡虏前部迎头痛击,方能令其后部大军迟疑,梭巡不进,以赢得我军喘息之机。”

  众将听了,尽皆拜服,不敢迟疑,飞速而前。未过数日,军马正行之间,却听得前面阵阵惊呼。许晨奇双眉微皱,正要令人询问,却早有传令兵来报道:“回大人,风麟骑斥候遭遇一股胡虏,已经交上手了!”许晨奇听了,闷哼一声,催开那匹龙纹赤兔马,向前队而去。远远早听得前方兵刃交击,人喊马嘶之声。许晨奇立马高处看去,果见一队胡人装束的骑兵,约有三百余人,在风麟骑的青旗之间穿梭。许晨奇望见那伙胡兵之中有个服装华贵,骑着高头大马的。

  许晨奇冷哼一声,拉开了那灵宝弓,搭上了一支透骨箭,觑的亲切,嗖的一箭过去,正中那将心窝,从马上直摔下去。那伙胡人见了大惊,登时都乱。许晨奇引众骑一齐冲下,早把那伙胡人杀得遍地奔走,却又捉了两个活口。许晨奇急令审问,那两个却都不会说汉语,令懂胡语的去问时,亦听不懂。许晨奇恼怒不已,却自闷闷不乐。

  却有那雷麟骑统率许霹雳道:“将军今日大胜,缘何不乐?”许晨奇叹道:“此处尚在汾水以东,西面除了汾水,更有河水、长城阻碍,怎会有这许多胡人骑兵?此处已然如是,不知上郡那里更是如何景象。我等这般急行,莫要终是晚来一步!”

  许晨奇再令那乌麟好生审问一番,方才来报道:“那两个胡虏却会说些突厥语,虽然不甚明白,亦知是那回鹘里的一个小部,唤作甚么仆固。大帅射了的那将,却是个为首的胡虏,唤作甚么俟斤。再要动问北胡大军动向时,却都说不清楚。”许晨奇皱眉道:“再去问问,若是问不出时,便砍了罢,休要累了我行军之速!再去取了那些蛮夷的马匹,随军带着,轮换乘坐,以歇脚力。”

  许晨奇兵马再行北上,虽然又逢几股小型胡骑,却无复有那仆固般的部族大军,多是数十成群的,却被影麟精骑兵一杀便都没了。大军到得汾水之边,却见前方铺天盖地,无尽胡人兵马渡河。许晨奇看时,却有数千规模,不由得暗暗心惊。那影麟精骑兵本有逆炎风雷每部各四百骑,加中军九百骑,合计两千五百骑。为是与荆州兵马交战,炎麟骑遭重创,风雷两部亦各有损伤,此时唯有两千余骑,又兼远来,是以许晨奇等众将看了敌军规模都是心惊。

  许晨奇道:“兵法云:半渡而击。如今贼兵势大,必于此半渡汾水之时击之。不然,却是一场恶战。且令风麟骑先行哨探,就带了那俟斤首级,震慑那些胡虏。雷炎两部继之,务必夺回汾水东岸。本帅亲自坐镇中军,再令逆鳞骑两翼埋伏,以备有患。”众将听了,顾不得连日奔波劳苦,各自领命去了。

  那风麟骑挑了仆固族俟斤的首级,向那先渡了汾水的胡兵冲去,却令会说突厥语的兵士教会了全军,一齐喊道:“天朝三十万勤王大军在此。仆固贼酋首级在此!”那胡兵先部听了,竟而一齐大哗,却有一员贼将,身着红袍,不知在那里呼喊了甚么,那伙胡兵复又聚拢来,舞起马刀,直冲风麟骑而来。

  风麟骑气势丝毫不弱,直冲胡骑。看看两军将交,那伙胡兵将马刀尽举,催马上前。那伙风麟骑却忽地呼哨一声,侧过马头往两边而去。胡兵正不知何意,却见风麟骑登时弩箭齐发。那胡兵为了交阵厮杀,都挤挨在一处,那里躲得过这等箭雨?早把在前头的那百余胡兵都射得刺猬相似。

  后队胡兵大怒,急来赶杀时,风麟骑往两边飞走。风麟骑本就马快,又是先行,那伙胡兵如何追赶得上?那伙胡兵赶了一阵,眼见追赶不上,只得罢了。却不料那风麟骑又折将回来,又是一通羽箭,射完也不交战,依先往两边便走。那伙胡兵见两军尚未交阵,便先折了这许多人马,怎能干休?都忿忿追赶。待胡兵不赶了,风麟骑便又折返回来,羽箭齐发。

  如是四五番,那伙胡兵终究追赶不上风麟骑兵,反折了好些人马,都是恼怒。赶了一阵,那风麟骑来回奔驰,毕竟劳累,却不免慢将下来。那伙胡兵大喜,加力追赶。却不料那风麟骑再放了一阵羽箭,呼哨一声都散,从其后又奔出一队红甲骑兵来。

  炎麟骑列开阵势,火铳齐鸣,早把追在前头的一伙胡兵都打作了筛子。胡人马匹大多未曾听过这等火器爆响,登时受惊,四散奔逃,那些胡人虽然弓马娴熟,岂能力制疯马?登时全军大乱。

  却听得阵阵马蹄声响,如同雷鸣一般滚来,正是雷麟骑连环马军到了。当时许霹雳催动连环马军,铺天盖地冲来。那伙胡兵阵势本乱,岂能抵挡雷麟骑铁军?那红袍胡将见势头不好,爆喝一声,提枪跃马来冲雷麟骑阵势。当下许霹雳舞起金蘸斧抢上迎敌。两人斗到三十余合,

  那胡将力怯要走,却被许霹雳瞧着破绽,爆喝一声,一斧剁下马去,登时身死。

  那伙胡兵折了主帅,登时大乱,不敢抵敌,四处奔走。此时许晨奇亦催动中军赶杀,那伙胡兵溃不成军,多被踏为肉泥。唯有少数奔回岸边,夺船要走。那船上胡兵却也要走,两相抢夺,不知溺死了多少。早被许晨奇夺了汾水东岸,剩下的胡兵却不敢渡河,都退回西岸去了。

  当下许晨奇收住了众军,却来检点功劳。合计斩首凡两千余级,生虏四人,缴获马匹不计其数,自家只损了一人,轻伤十余。当下天色渐晚,许晨奇不敢强渡汾水,便也罢兵。当下两边各自设下营寨,隔河相持。到了晚间,许晨奇却令三军饱食,不归营寨,随时准备渡河。那风麟骑新任统领赵猛却谏道:“大军连日奔波,都已疲惫不堪。今日好不容易得了这场大胜,得以暂歇。将军若是再令三军深夜强渡汾水,只怕难以取胜。”

  许晨奇笑道:“不必多疑。我观这伙胡兵斗志不高,必非契丹、女真主力,不过一小部耳。其吃我今日大杀了一阵,军心必散。只在子夜之时,敌军必乱。我等渡河,并无丝毫阻碍,不过赶杀便了。”

  却说这股胡兵,乃是沙陀族军,那为首的红袍将军,却是沙陀大太子朱邪明。是昔日沙陀汗朱邪尽忠之后,与后唐李克用乃是同宗。当下众人见白日阵上折了朱邪明,又损了小半兵马,都是惶恐。

  却有个沙陀长老唤作朱邪策的,素有智计,却止住众人道:“我等帅我沙陀精锐男儿尽出,指望劫掠中原。却不料在此遇上这一伙凶残蛮子,杀了小大王。此番本就是女真与契丹人欲图染指中原,召我等助阵。想我沙陀须无甚实力,亦不奢望能一统江山,此次前来,无非是欲借着女真、契丹威势,来此打劫一番罢了。要与天朝官军交战,却是女真自己的事。先前那朔方孤军就如此厉害,何况天朝精锐?若是和这伙蛮子鏖战,损兵折将,岂不是本末倒置?我等不可恋战,趁着今夜撤军便是了。”

  众人齐声称是,便即安排撤军事宜。却不料大军弃了营寨方走,便听得两边队伍一齐大乱,火光四起,似有军马自两侧加抄而来。朱邪策惊道:“今日匆匆撤军,却忘布置斥候了!”那伙沙陀兵本就士气已丧,黑夜之中又不知敌人数目,只觉两翼敌军源源不断而来,登时大乱。

  那朱邪策于侍卫扈从之下正走,忽地前路斜里又杀出一路军马,把他侍卫尽数杀散。为首一员黑甲大将,与马上轻舒猿臂,将朱邪策活捉过去。原来许晨奇料定胡兵必退,令那逆鳞骑于下游偷偷渡河,两边埋伏,待他撤军之时突起而击。乌麟引军追赶,恰好擒得朱邪策,情知必是胡人中的首领,故令左右将其押回大营。

  当时许晨奇见对岸大乱,情知逆鳞骑已然得手,登时大喜,令全军渡河追击。那伙沙陀兵都已吓得屁滚尿流,只顾逃窜,谁却敢回身交战?影麟精骑兵彻夜追杀,斩首不计其数,直杀到天明。

  许晨奇见军马连日奔袭后又逢大战,俱已劳困,便令三军原地休整,整点军功,只令风麟骑衔尾追杀胡兵。大军休息了一阵,却令炎麟骑换骑缴获的胡人生力马匹赶上追杀贼寇,替下了风麟骑休憩。许晨奇后军缓缓而来,接上风麟骑部。

  风麟骑统领赵猛报称胡骑心胆已溃,只顾奔逃,无力反击官军。以致风麟骑三百余骑将胡兵数千赶得狼奔兔突,不过两个时辰便斩首四百余级。许晨奇听了大喜,将全军分作五队,轮番赶杀胡虏败兵半个时辰,却再用两个时辰养精蓄锐,储备马力。

  此时却将那朱邪策押将上来,好生审问。许晨奇听罢了那朱邪策说话,却道:“依你说来,此便是沙陀全族精锐了。想你沙陀族昔日晚唐时强盛无比,不输回鹘吐蕃,而后梁、晋二国俱一时鼎盛,甚至欲入主中原。如何现今却只剩这些人马?”朱邪策却自听得懂汉话,不等翻译开口便道:“我沙陀族昔日虽然鼎盛,近来不免衰落,沦为一个小部了。”

  许晨奇冷笑一声道:“小小部族尚敢在此入侵华夏为寇,本帅今日便要教尔等灭族!”

  朱邪策忽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浑身寒毛直竖,却道:“番邦小民,被契丹裹挟,实在无意冒犯天朝虎威。然虽为从逆,也着实罪孽深重,万死不辞。臣愿知无不言,助将军大破女真贼酋,还望将军饶我族男女一条性命。”

  许晨奇冷哼一声道:“你说。”

  朱邪策道:“这么说,将军允了?”

  许晨奇冷冷道:“本将军从未答应你甚么。”

  朱邪策道:“若是将军不愿保我沙陀族人性命,某却——”

  许晨奇瞟了他一眼,道:“你还没有资格与本将军谈条件。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朱邪策吸了一口凉气,缓缓道:“罪囚不敢。实不相瞒将军,此前黄河边,当有花拉子模与马秦联军营寨,凡六万有余。将军若是唐突攻击,只怕要遭。”

  许晨奇双眉一挑,道:“依你说时,难不成本将军便不追了?”

  朱邪策道:“非也,依罪囚看来,将军不但要追,还当得加力追击,驭使沙陀族军冲击花拉子模阵势,方可浑水摸鱼,大获全胜。”

  许晨奇怪道:“你乃是沙陀族人,又随花拉子模侵入中原,如何反倒献上这等计策?”

  朱邪策叹道:“实不相瞒将军,罪囚本待请将军就此罢手。想将军已然大获全胜,所获颇多,就此班师,避其锋芒也未尝不可。然而从罪囚自身及我沙陀族想来,却非要教将军追杀败兵不可。”

  许晨奇道:“此话怎讲?”

  朱邪策道:“罪囚自知罪孽深重,只求一死。然而将军不杀罪囚者,无非是为了罪囚在沙陀族中稍有权势,可为人质砝码耳。然而若是将军就此班师,则罪囚败军之罪必不可辞,必被族中轻视。既被轻视,便难为人质,以将军对我族之恨,只怕生命不保。然若将军就此大破了花拉子模大军,则天下必知将军之神威,乃知非罪囚作战之失。”

  许晨奇冷哼一声道:“以万千族人性命换取自己一人苟安,你这厮好生歹毒!”

  朱邪策道:“将军错了。沙陀强,则罪囚或能得生,沙陀弱,则罪囚必死。我沙陀族等突厥诸部与花拉子模素来不睦。将军若不将其击溃,则其必然以此为由,打击我沙陀族,竟或将我灭族也未可知。是以我沙陀族、将军、与罪囚之命早已连为一体,同生俱辱。所谓富贵险中求,如今只有助将军大破了花拉子模,罪囚与沙陀才有一线生机。”

  许晨奇听了,哈哈笑道:“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日后你沙陀族若愿弃暗投明,效忠天朝,本将军一力在天子面前保奏!”

  朱邪策慌忙称谢,又道:“花拉子模首领塔喀什有勇有谋,兵强马壮,未可轻图。然马秦桃花石汗不过一碌碌庸才,素来不习兵备。若要破之,当自马秦入手。”

  许晨奇道:“既然如此,我已有计较。”

  不是许晨奇今日与朱邪策定计,正是:四夷得消战止戈,九州现一丝生机。毕竟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