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还是没有找到三妹的归身之处,她就像一粒微尘隐入了尘埃。当年她伸手接过花朵时,欢欢喜喜的小样子又浮现在大哥黑狗的脑海。
又翻过几座山梁,山脚下的小村庄映入眼帘。一条宽大的河流绕村而过,一座座农舍掩隐在丛丛凤尾竹之中。到了,黑狗生于斯、长于斯的村庄。
策马冲进村子唯一的泥泞不堪官道,一如从前的样子。这是黑狗和母亲去李家干活的必经之道。他家在这条路的尽头,山脚下。得得的马蹄声引来此起披伏的狗吠声,“汪汪”不停。
经过李家大院,大门半开半掩,门房坐在凳子上,手搭凉棚、向有声音的方向打量张望,那条和他一样衰老的中华田园犬老土狗,颤抖着站起身,加入了村里田园犬们的狂吠大合唱。黑狗拉住缰绳,勒了勒马嘴,跳下马来。
“李大爹,你老身体可好啊?吃午饭了吗?”黑狗叫道,双手一搭给老人家拜了一拜。
“哦,哦,哪家的小伙子?天老爷咯,是小黑狗咧,回家来了啊。多少年都没见到你们了,村子里前一阵子还传说你们一家都没了,唉。”门房李大爹惊诧不已,宅院里的其他人听到动静,也跑出来看热闹。昔日唯唯诺诺跟在大人后面、笑模笑样的小跟屁虫,现在骑着高头大马回来了。这是不是荣归故里、衣锦还乡?应该也算是吧。
小孙牵马跟在黑狗身后,看着他一路给村里的街坊邻居打招呼、问安。钱家的家风淳朴、规矩有序,见老喊老、见小喊小。其实这也是代代相传的风俗民情,长幼有序、质朴无华,这是我们中国人才有的几千年的文化传承、基因遗传。
“小黑狗,小黑狗,你还活着?你们可回来了”,从路的那一头有一群人跌跌撞撞、呼天喊地着急步跑来。“是三婶她们”黑狗扭头对小孙说。他们进村的消息早就穿遍了小村庄,狗吠风传,一村人惊讶传说中死了的人回来了,急忙赶来看个究竟。钱家人当然早就有报信人传达了。
两人匆忙迎了过去。
三婶站立不住,“扑通”一下子跪在了黑狗的马前,泪流满面、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三婶,三婶”黑狗丢下缰绳,急忙扶起三婶,表弟表妹们围在半边,一家人哭成一团。
“爷爷呢,爷爷呢?他老人家还好吧?”
“在家等你呢,走不动了。大哥”一个表弟说。
“赶紧回家,赶紧回家”,黑狗边说边顺手把将最小的表妹抱上马。小孙也把个子矮小的另外一个表弟送上了马背。
爷爷坐在院子里,眼睛使劲张望着篱笆外的小路。黑狗一行人扑进院落时,他听到了动静,知道大孙子回来了。钱家的大孙子没有死,他回来了。顷刻间,泪如雨下。
“爷爷,爷爷,我回来了。”黑狗跪在地上,扶着爷爷的腿大声喊着。爷爷从脑袋到脸上再到肩膀胳膊,不停地抚摸着,确定是否是一个真人或者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黑狗抬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爷爷,发现爷爷眼睛已经看不见了,所以才会用手那么一点点的抚摸自己,确认是不是自己的孙儿真的回来了。不由得悲从中来,大声地哭泣起来“呜呜,爷爷啊”。
“大哥,莫要难过了。起来,起来吧。”大表弟拉起黑狗,“我跟你说,爷爷,腿不行了,站不起来,走不了路,只能坐着。”
“呜呜,呜呜”黑狗抱着爷爷的肩膀更伤心地嚎啕不已。分别七八年,人事物非。没等到我们长大孝顺,爷爷以不可逆转的速度老去了。在黑狗的印象里,爷爷一直都是鹤发童颜、腰板硬朗,走路生风的样子。
“哎,他大姑,赶紧的,招呼大家进屋慢慢絮叨,慢慢絮叨。老爷子坐不住啦嘛”,大姑父对大姑喊道,自己过来将马匹牵到屋后栓好,拿上竹筐上田垅割马草去了。
一家人拥着爷爷进屋里,邻居们擦着眼泪各自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