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觉得刚才的我很陌生？”

　　行走在青翠碧绿的山野间，顾怀偶尔眼神扫过似乎有心事的慕晚晴，平和地问道。

　　慕晚晴偏着头想想，而后微微摇头道：“没有呀，其实顾大哥你说得对，这件事是那个萧乾山咎由自取，而且你这次不杀了他，等他有机会，肯定还会暗中找你麻烦的，所以他始终是个祸害。”

　　“其实我并不是天生暴虐成性，只是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便是如此，想要避开危险，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危险刚刚萌芽的时候掐灭它。”顾怀轻叹道。

　　“杀伐果决，不正是男人追求的目标吗？”

　　慕晚晴望着他，微笑着说道。

　　“其实杀人一点都不好玩。”

　　“但有些时候，不是你想杀人，而是外力逼着你动手呀……所以顾大哥，你根本没必要为此自责，你是一个好人。”

　　好人吗？也许吧，但我没想过要做一个循规蹈矩的好人。

　　这些话他没说出来，将其深深地藏在心底。

　　一路走一路聊，两人走了一个多时辰的路，顾怀还好，慕晚晴却是腹中空空，疲惫不堪。顾怀见状便停下脚步，在树林里转了一圈，回来之后用衣服前摆兜着许多果子，他微笑说道：“我试过了，这些果子都没毒，你先将就着填饱肚子吧。”

　　这些果子已经清洗干净，慕晚晴拿起一个通体红色的果子，放进嘴里轻轻一咬，那甘甜的汁水便从喉咙一直顺下，甜到她的心里。

　　“顾大哥，你也吃呀，怎么就知道盯着我……”

　　“哦，是，我也吃。”

　　顾怀醒过神，有些尴尬地低头吃果子，方才慕晚晴的姿态着实有点诱人，很少见她身上流露出这种魅惑的神情，大多时候她都是极其温婉的面容，所以顾怀一时之间有些呆愣。

　　又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天色已经昏暗下来，慕晚晴眺望着前方，忽然双眸一亮，指着那里开心地说道：“顾大哥你看，那里有一处宅院。”

　　其实以顾怀的视力早就发现了，只不过是想让慕晚晴有些惊喜。

　　那处宅院隐藏在郁葱树林之间，隐约露出红墙白瓦，看起来很是气派，在这陌生的山野之间，突然出现这样一座大宅院，不禁让人觉着有些奇怪。

　　片刻过后，两人来到这座大宅院的正门前。

　　“故园？”

　　慕晚晴望着门匾上那两个铁画银钩的大字，喃喃自语。

　　这宅院外围以七尺高的围墙圈住，正门坚实厚重，门上两个大铁环略微有些锈迹。

　　“我来敲门。”

　　顾怀上前扣响铁环，声音不刺耳，但足以传到院内很远的地方，然后便和慕晚晴站在一起，静静地等待着。

　　里面始终都没动静。

　　顾怀心中生疑，便将元气施放出去，想要探查究竟，只是发生了让他十分惊诧的一幕，他的元气在靠近正门的时候，竟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根本无法进入院内！他眉头微皱，避开这道正门，元气从四周的围墙而去，然而结果竟然是一样。

　　仿佛有一道力量保护着这座宅院，任何外界的气息都无法进入。

　　“怎么了？”慕晚晴见他的神色不太对劲，便关切地问道。

　　顾怀苦笑一声，道：“这院子竟然是一道阵法。”

　　“啊？”慕晚晴有些吃惊地微微张开嘴。

　　“那里面有人在操持阵法？”慕晚晴对阵法的了解并不深，在她想来，一个阵法的出现，便代表着背后的阵师也在。

　　顾怀沉吟道：“那不一定，不过我觉得，这宅子里应该是没人的。”

　　他想起在海岛上的时候，老冼曾经说过，一代阵师徐若谷在鼎尊山上留下一道玲珑幻阵，那阵法便在没有阵师操持的前提下，运转了很多年，到现在还没有消失的迹象。此刻在这陌生的地方，遇见这样一座以宅为眼的阵法，不知为何，他心里泛起了同样的感觉。

　　“能破开吗？”一贯温婉的慕晚晴此刻脸上竟有了跃跃欲试的神情，像一个起了好奇心的小孩子。

　　“我试试吧，不过这肯定很难。”顾怀微微皱眉道。

　　世间阵法千万，从上古发展至今，形成了各种类别的阵法，阵师之间的比斗多以攻击阵法为主，相互比拼元气的精纯和厚度，阵法更像是一种媒介。此外，有很多防御阵法，小到个人的防护，大到一座城池的安危，都可以用阵法来维持，只是不同程度的阵法，所需要的元气、阵师和阵眼都不相同。

　　种种阵法之中，防御阵法是最难攻破的，世间防御阵法中，以落星城最为坚固。

　　那是中陆元州的首府，也是这个帝国的京都，有人说过，落星城便是一座阵，阵眼坐落在皇宫之中，普天下没有任何一个阵师能凭一己之力攻入这座大阵，无论是谁，想要冲击落星城，只会被强横的阵法之力反噬致死。

　　眼下这座大宅院自然不能和落星城相比，可顾怀同样不是修为顶峰的大阵师。

　　他盘膝坐在门前空地上，双目微闭，气息从气海内流转而出，顺着围墙一路行去，逐渐摸清了这座宅院的概况。

　　想要破掉此类大阵，必须集全身之力于一点，刺入阵法内核之中，寻找到阵眼，只有将阵眼毁去，才能彻底破解阵法，否则元气从阵眼中源源而生，不断修补被破坏的阵法外延，那么就算是在这里耗上一百年，也未必能进入这座宅院。

　　然而阵眼不是那么好寻找的，此物并不固定，或许是一个盆景，或许是一座小桥，能否找到阵眼全凭阵师的天赋和直觉。

　　顾怀打算集全身之力先攻入阵法之中，到里面看看究竟再做决定。

　　元气在他双手间不断汇集，引发出身边空气中一个个飞速旋转的漩涡。

　　慕晚晴站在不远处，看着顾怀认真的神情，脸上的笑容恬淡柔和。

　　如果换做别人，可能会选择从围墙的某一段上入手，那些地方的阵法可能要薄弱些，但顾怀没有那么做，他选择的是宅院的正门。

　　没有理由，这是直觉。

　　当他醇厚的元气从身体内激射而出，尚未到达正门边缘时，宅院里面忽然传来一声嘹亮的鸣叫，紧接着大门陡然冲开，一股狂风冲门外席卷而来！

　　顾怀反应极快，迅速起身掠向后方，然后伸手揽住慕晚晴的腰肢，带着她飞快地避开十余丈。

　　慕晚晴惊魂未定站立，尚未真切感受那只手的温度，顾怀就已经抽身而立，她俏脸神情复杂，抬眼看去，只见一只两丈余高神情睥睨的雪雕从宅院内昂然而出，正朝自己这里走来。

　　“这……雪雕？”

　　她惊呼出声，自然是想起之前在树林中的那个小家伙。

　　它与面前的雪雕十分相像，仅有的差别只是体型而已，当然眼前这只雪雕更凶悍，神情更为剽悍，透着一股子睥睨天下的气势。

　　它那双眼睛死死盯着顾怀，有一丝迷茫，三分戒备。

　　顾怀深知这种空中王者的破坏力，所以一直在凝神蓄力，没有片刻放松。

　　雪雕的眼睛里逐渐露出凛冽的杀意，它扑扇着翅膀，狂风随之而起，朝顾怀二人吹来。

　　顾怀气海内的元气也运转到最佳的状态，随时可以施放出阵法。

　　雪雕忽然高亢一声鸣叫，然后身体腾空而起，宛如一张巨幕遮盖天空。

　　便在这时，一声清脆的鸣叫在它身后响起，紧接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飞驰而出，竟是挡在了雪雕和顾怀之间。

　　一人一雕被迫同时停下动作，定睛一看，这不是顾怀林中救下的小家伙吗？

　　小雪雕冲顾怀眨眨眼睛，一副你不要害怕不会伤害你的表情，让顾怀哭笑不得。

　　那只大雪雕停下动作，神情有些疑惑，然后小雪雕便来到它的身边，依偎在它的翅膀上，一阵咿咿呀呀，也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

　　这一幕看得慕晚晴啧啧称奇。

　　随后更让他们惊讶的事情发生，那大雪雕在听完之后，眼睛里的神情竟然柔和起来，与此同时，一道声音直接传入顾怀的神识之中。

　　“你们可以进去。”

　　顾怀微微一惊，抬头一看，发现竟然是那大雪雕在冲自己点头。

　　这究竟是个什么鬼地方？竟然连鸟都会说话，虽然只是用神识传音，可这也足够惊悚了。

　　“你们不用担心，主人不在，我这里做主。”

　　大雪雕的话有些不怎么通顺，但它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让顾怀惊讶了。

　　于是一贯神志坚韧的顾怀有些迷迷糊糊地走了进去，跟在他身边的除了两只雪雕，还有同样摸不着头脑的慕晚晴。

　　雪雕会说话这件事太惊人，所以顾怀压根没告诉她，否则肯定会将这个小姑娘吓个够呛。

　　走进这座大宅院，眼前流水潺潺，回廊九曲，格外雅致，景色宜人。

　　虽然没有人烟，但宅院里一点也不死寂，一路上小雪雕更是始终跟在顾怀身边，惹得大雪雕频频看向他，眼神里十分迷茫。

　　这一点顾怀思来想去，觉得应该是元气的原因？但也有可能小家伙把元气当做好吃的食物，所以才如此恋着他。对此顾怀有些哭笑不得，幸好这里元气充沛又异常精纯，倒也不用担心会喂不饱这个小家伙。

　　穿过回廊，绕过影壁，进了中院，来到一座清幽雅致的厅堂中，大雪雕指着摆放整齐的椅子说道：“坐。”

　　顾怀拉着不明所以的慕晚晴坐下。

　　然而大雪雕一开口，便陷入深沉的回忆中。

　　“主人离开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