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借蛋

　　唐姐和东哥听韩文中描述那个小偷吓的魂飞魄散，哭爹喊娘，大喊有鬼的样子，笑的肚子疼，程老师插了一句，“这小偷的娘要是在的话，估计跑的也不慢”，几个人差点喷饭。

　　东哥端着杯子，幽幽的说了句，“常年走夜路，哪有不遇鬼的。”韩文中听了怎么都觉得这话听起来别扭，话中有话，然后又觉得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心了，别人说一句话，自己都要琢磨透。

　　唐姐笑的揉肚子，“防空洞建了二十多年，一点用都没有，还差点吓出人命。”

　　东哥可不同意了，“话不是这样说，这可是战备工程，平时肯定用不上的，但是打仗了可是少不了。”

　　韩文中心里想，也是，平时谁往那里面钻啊。想到里面这么大的地方，要是平时真能派上用场，那可就不得了。

　　晚上睡觉前，韩文中突然反应过来，东哥那是借着事，拿话点自己呢，自己当上村官了，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以后保不准遇到利诱，走歪了路。而且当着文娜的面，又不想把话说的这么直接。

　　接着又想，是不是自己真的多心了，自己一个小小的不入流的村官，想这么多干嘛，

　　韩文中带着几个人又下防空洞了，王昌盛有点闷，这小韩支书天天都琢磨个啥，尽整些莫名其妙的。这次进去，阵势有点大，拉了电线，接上电灯，韩文中在里面折腾几天，带着人，把下面的巷道都走了一遍，每个巷道用油漆编上号，还画了图纸，注明巷道深度，通风口位置，渗水、积水情况，照明标示，防火封堵口。

　　李长江逮住机会，又去镇里汇报韩文中最近动向，赵大海这次面无表情，都没正眼看李长江一下，等李长江出去了，心里在纳闷，这韩文中到底唱哪一出戏？

　　刘清河倒是放下报纸，眯着眼睛看着李长江，看的李长江心里发毛，刘书记怎么了，老是眯着眼，昨晚没休息好？

　　刘书记昨晚倒是休息的很好，只是在想，李长江这个搞宣传的出身的，最近宣传搞的有点过头了。

　　等了一个多星期，韩文中还是没有主动来向自己汇报情况，赵大海有点存不住气了，就准备叫他来说说情况，韩文中自己来了，王昌盛、鲍继宽俩人也一起跟着。

　　等韩文中把图纸和汇报材料送到赵镇长桌子上面，赵镇长看到标题，吓了一跳。

　　《罗山村关于建立瓜果蔬菜储存基地的请示》，你小子不是开玩笑吧，别说罗山村没多少地，就望峰镇也没多少空余的闲地呀，你拿什么建瓜果蔬菜基地？

　　但是看完材料，赵大海思考了半天，没说话，拿起烟，分了一根给韩文中和两个村干部，自己又抽了一根。

　　烟是官场中的重要道具，每一根烟，代表这不同的含义和抽烟者的心态。

　　“小韩，把你的想法讲一讲。”赵大海这是慎重、再慎重。要确保弄清韩文中的想法中的每一个细节。

　　韩文中知道，这是要自己解释清楚，不是要听官面上的文章。“赵镇长，罗山村提出来的这个方案，是经过慎重考虑的，也是可行的。”

　　赵大海等着韩文中继续说。

　　“首先，罗山，泉山以南全是平原，山南边自东往西，离望峰镇较近的有水湖、九龙、石院、三和，大孤堆，小孤堆，孔店、曹庵、杨庙，陶口、杨公十一个乡镇，至少有四万户以上的菜农；淮河以北，离我镇较近的有安城、平圩、高皇，袁庄、古沟、夹沟、架河、泥河八个乡镇，约有一万户菜农。煤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其中以山南面积最为辽阔，土地适宜推广大面积种植蔬菜，菜农人数最多。山南边与河北边都存在一个共同问题，菜农分散，以煤城为中心二百平方公里内，连一个中型以上的蔬菜储存基地都没有。”

　　赵大海一边听，一边看着地图比对，表情严肃。其中有几个乡镇名字，比如陶口，架河，赵大海自己都没听过。

　　“其次，我镇地处山岭、淮河之间，地形狭窄，既有南北山岭阻隔，又受北边淮河制约，可使用土地面积较小，土地利用率较低，适用轻工业发展的土地划片更少，既没有轻工业基础，也不适合发展轻工业。”

　　赵大海很想问一句，难道就适合发展农业，或者你的蔬菜基地，但是忍住没说。韩文中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沉思。

　　“但是这同时也是我镇建立蔬菜基地的一个优势，地处州来县、寿州县、山南、河北四个传统农业区域的中心，利用这一地理优势，建立大容量的瓜果蔬菜储存、集散中心，或者定位低一点，一个中转站，这是可行的。”

　　这是可行的，完全可行的，赵大海很震动，他很明白，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两个副职一直不啃声，抽着烟，赵镇长的过滤嘴可比自己的光屁股烟强多了。一开始小韩书记在村里开会，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自然又惹的一群人腹诽。

　　这次来跟韩支书来汇报工作，也是走个过场，毕竟自己也是村干部，这样的大事，是绕不开的。但是听到这些话，两人也是很震惊。

　　“第三，赵镇，我喝口水。”韩文中自己去倒了杯水。

　　赵大海知道韩文中这句话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韩文中脸上的表情比自己还凝重。赵大海自己又点了一根烟，忘了给他仨个发烟。

　　屋里其他两个人，也没有一个把这句话当玩笑。

　　“第三，经过实地考察，罗山村防空洞各巷道全长共七公里，主巷道高3.5米，辅道高3米，内有窄轨九公里，入口四个，通风井十二个。建筑整体维护良好，无任何安全隐患。常年低温八度左右。适用于瓜果蔬菜保鲜、储藏。整个防空洞完全可以盛纳山南十一个乡镇所有蔬菜。”韩文中喝了口水，继续说，“前期拟开发镇东处入口一华里。”

　　赵大海知道，一华里足够了。镇上唯一的一条街从东到西，还不到一华里，这一条街能装多少菜！

　　“但是也存在一些问题和难处，洞内积水严重，有渗水严重十六处，轻微处无法统计，下雨可能会更严重。”

　　他俩个人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一直在听，赵大海思考的有点头疼，脑子有点空白。呆了一会，才想起来问，“怎么解决从镇里到山南的交通问题？”

　　所谓交通问题，就是怎么解决这座山。

　　“经过实地考察，在罗山和泉山的山洼之间有一条土路，只需将原有土路改造、拓宽为柏油路，拓长约四公里，就可以延伸连接到206国道，进而打通山南至山北通道，连接山南三和、石院、曹庵三个乡，。”韩文中又补充道，“修这条路无需任何破坏山体的工程。”

　　这条土路，村里人都知道的，村里人去山南边，走的都是这条路，确实不需要任何开山炸石。

　　赵大海接着问，“修路的资金呢。”

　　韩文中思考了一下，“请镇里出面，解决勘察、设计、施工方面，村里出大部分劳力，至于资金，村里至多承担十分之一。”韩文中心里叹，这十分之一还是咬着牙死撑的，没钱什么都办不了。“但是，我有个请求。”

　　赵大海也知道，村里哪有什么钱哪，真是要修起这条路，怎么也要想办法多从区里抠一点出来，“恩，你说。”

　　“这路要是修的话，不能从村里的山上采石头。”韩文中说的很坚决。

　　你小子脑子抽风了！赵大海彻底搞糊涂了，你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煤城本地的山，都是石头山，适合做盖房子、铺地基，就连打碎的石头子、瓜子片也都是做混凝土的好料，更别说铺路需要大量的石子垫层，路基石条。从罗山、泉山上就地取材，几包，两根，省了大量的财力、人力不说，借着修路的东风，这石场顺道开了起来，还不让你罗山村大赚一笔！

　　望峰镇在财政上从来没富余过，整个镇，唯一的效益最好企业，也就是天兵汽水厂，那也市里的厂子，一分钱不交给望峰镇的。

　　王昌盛终于张了嘴，“那山上有抗日的纪念碑。”算是解了赵大海的疑惑，王昌盛是明白这小韩书记的心思的。

　　赵大海也不啃声了。

　　回去的路上，老王又忍不住又问，“韩支书，修这路的钱从哪来？”

　　这份方案无疑是个重磅，炸的在会上的人的都不吭声，默默思索。刘书记刚才说的很清楚，“要慎重考虑！”就算刘书记不说这话，谁敢不慎重？

　　章仕奎看了几遍，心里叹着，这小子出手格局倒很大。

　　***到觉得，纯属异想天开，南边挡着一座山，北边隔一条河，大老远的，除非脑子有病，不然谁会傻乎乎的挑几担菜来你这里！

　　廖部长不在，参加军分区组织的全市乡镇、街道一级的武装部长集训去了，不然又会研究韩文中脑子里的这些稀奇古怪的念头和名字有什么关系。

　　赵大海很干脆，“这个方案，我建议，向区里汇报！”

　　刘书记点点头，他也做不了这个主啊。

　　大家也都认可，只能这样，镇里决定不了这件事。

　　这时候，***冒出一句，“防空洞可是人防工程哪。”

　　大家这才想起来，这一点才是最关键的。

　　哪怕就是一个洞、一根钉，只要牵涉部队，谁也无权决定，必须要由市里出面与军分区协调。

　　镇上的领导们，开始有点头疼了，你韩文中脑子一热，整出了这么多麻烦。一群人议了半天，敢情咱们都是闭着眼睛想好事，借人家的鸡下蛋，拿别人的米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