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木瓜

　　初九，一大早，就叫上王昌盛、鲍继宽准备去上山，破天荒的是，何彰张也来上班了，往年不到正月十五，何彰张那是很少来上班的。（.l.)何彰张给大家发了一圈大团结，几个人踩着冰茬往山上去。

　　现在几个人都知道，韩文中还是想着琢磨脚底下的这荒山。

　　“文中，八公区有个小王庄，知道么？”何彰张冷不丁的问了一句，何彰张以前一直都习惯叫韩文中的名字，今天改口叫了一声文中。

　　“没听过，怎么？”韩文中也没在意，

　　王昌盛和鲍继宽是知道的，离这里有三十多公里，在八公区八公山里面的山脚下，几十户的小村子。

　　“小王庄比咱这里还穷，村里出门都要走十里的山路。”何彰张家有个亲戚在小王庄，拜年去哪里走了一回。

　　几个人都不知道何彰张葫芦里的什么药。

　　“小王庄比咱们村差的远了，山比咱村多，地比咱村少，交通也不便。”何彰张继续介绍，

　　老王和老鲍点点头，这是实情。

　　韩文中认真在听，何彰张平时看不上村里五谷杂粮这些事，今天怎么想起来说这个，绝不是心血来潮。

　　“小王庄山上的土比咱这座山的土还要少，但是小王庄上长了一样树，木瓜！”

　　韩文中几个人觉得不可思议，别说小王庄，就是煤城、晥省，也都种不了木瓜啊。

　　煤城南离长江三百公里，北距黄河五百多公里，淮河自西向东由寿州、经州来，横穿煤城全市，流入下游的珠城。煤城地处江淮之间，四季分明，寒冷交替，在地理上是典型的亚热带季风气候，是绝对不可能适合种植热带水果。

　　南方人以米饭为主食，觉得煤城人的文化，性格、口音都像北方人、就连喝酒都跟北方人一样的彪悍；北方人以面食为主，觉得煤城离长江这么近，主食吃米，肯定是南方人了。所以煤城很多人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属于南方还是北方。煤城人的主食，一般中午是米饭，早晨包子稀饭，晚上面条馒头。这也是南北汇集的一个特色吧。

　　木瓜可是标准的热带植物，别说在晥省肯定是种不了的，就是再往南边的的苏省、浙省，也都种不了啊，就算种活了，也结不了果。

　　何彰张没有关子，“这种木瓜不是南方产的那种能吃的肉质木瓜，而是一种中药。”

　　何彰张这次是下了功夫了。

　　韩文中来的时候，跟自己一样，都是镇里头机关下来的，自己在村里待了一年多，啥事没干成，自己看不上乡里的那些干部，村里的干部更看不上自己。一直埋怨，自己谁也没得罪啊，年纪轻轻，又是大专文化，怎么把自己发配到这破山村里来了。一直想办法赶紧把自己弄出去。

　　但是韩文中来了，跟村里的人一起吃饭，一起下地，自己开始还笑他装腔作势。但是时间久了，韩文中做的几件事，结结实实的教育了何彰张。两个人都一样的情况，一样的条件，韩文中在村里的威信，自己是没法比的，实实在在的为村里办了几件好事，光是养护林，就让村里有钱能修一修旧学校。而且蔬菜交易市场，从小的地方看，整个镇上的菜能集中起来，村里是得到最大实惠，从大的地方看，再有几年，附近十几个乡镇菜那都得到煤城来啊。何彰张是读过书的人，这里面的意义比老王、老鲍清楚的多了。

　　何彰张过年的时候，去小王庄的亲戚家拜年，看到**头间扔几个果子，何彰张没见过，拿起来一闻，香喷喷的，仔细一问，亲戚说，这是山里头摘的。

　　何彰张的这个老叔有点偏头疼，晚上睡不踏实，听村里老人说了，放几个木瓜在**头，能治失眠，就从山里摘了几个，晚上闻着香味，睡的果然踏实多了。这还是中秋节的时候摘的呢，放在**头几个月了，一直没坏。

　　何彰张很惊奇，这山里还有这东西，以前都没听过。马上叫两个小表弟带着，爬到山上转了一圈，还真找到不少这样的树。树不大，高不过五米，枝叶如山梨，树皮像**树皮。何彰张把山里的地形看个清楚，这种木瓜树不分地点，随处可长。

　　回到家里，专门去市图书馆查了资料。原来这叫药木瓜，不可食用，药用价值很高，性平、味涩，驱邪通络，镇惊定神，活血化瘀，养津补气。

　　韩文中听了，很有兴趣，小王庄的山地跟罗山村都一样，那里能种，咱们这里也行！

　　下了山，何彰张就把木瓜拿给大家看，离开小王庄的到时候专门带了几个回来。

　　韩文中拿着木瓜仔细观察，大者如鸭梨，小者如佛手瓜，外形、果皮颜色和鸭梨都很像，表皮粗糙，鹅黄黛绿，青黄杂糅。鸭梨是一头大一头小，药木瓜是两头一样，形偏椭圆。香味扑鼻，浓郁馥蜜，似兰非兰，略带着果香。握在手里沉甸甸的，两个药木瓜估计有七两重，果肉坚硬，纯属就是木头，根本啃不动。

　　韩文中思考了半天，给何彰张扔了一根烟，“何书记，过了十五，咱们就去瞧瞧，要辛苦你一趟。”

　　农村里的规矩，正月十五以内都是年，所以过了十五再去，免得打扰何彰张家的亲戚，要是赶在年里去了，人家肯定要招待一番。

　　正月十二十，开学已经一个星期了，程老师捧着两个木瓜在鼻子面前闻，一脸的陶醉，清纯中带着娇美，“好香啊，真想咬一口，这是什么东西？”

　　韩文中也想咬一口，不过想咬的不是木瓜，而是程老师红嫩的小脸蛋。

　　“这是药木瓜，不过你可别嘴馋，小心把你牙杠掉了。”韩文中把程老师的手揣在自己大衣口袋里焐着。

　　“你以为都像你这么好吃！”程老师可不会咬的，这么香的木瓜，又这么好看，才舍不得咬呢，更何况这是韩小四送给自己的，晚上放在**边，闻着香味，肯定睡的很香。程老师一脸的甜蜜。

　　“要是街上有这种木瓜的，你会买吗？”韩文中把程老师的围巾紧了紧，其实围巾根本没松。

　　“当然会买啊，这么好看，还这么香。”陈老师靠着韩小四的呢子大衣上，随口答着。

　　“要是你的同学看了，也会买吗？”韩文中继续问，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她们肚子里的蛔虫。”程老师觉得这问的太无聊了，又觉得这时候这么温馨，提到蛔虫好恶心，唉，什么时候提起蛔虫都觉得恶心。“不过，我估计应该会买几个玩的，毕竟这东西少见。”

　　两个人操场上溜达，学校里只有操场能让他俩溜达，冬天的夜晚清冷清冷，还好没什么风，星星格外的明亮，程老师的眼睛也是那么的清澈，明亮。

　　韩文中又问了一个更无聊的，“要是你妈看了会买吗？”

　　“你有病啊！”程老师这下恼了，不知道是说这问题问的有病，还是韩文中有病，或者两者皆是？

　　程老师骂完这句，心里有点后悔，这时候看到韩文中转过身来，冬天的夜里，没有一丝的乌云，冷冷的月光下清楚的看到韩小四表情端重，眼睛盯着自己。

　　韩小四慢慢的俯下头，慢慢的，越来越慢，程老师觉得好像有一种魔力，让自己张不开眼睛，无力抵抗，慢慢的闭眼上，明明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像是敲鼓一样，耳朵却是听不到周围任何的声响，闻到的是一股热气带着浓烈的男人的气息，那是韩的呼吸，程老师觉地自己快要化了，站都站不稳。

　　韩文中也如同喝醉了，闭着眼睛，胸口感受着文娜的心跳，闻着文娜的呼吸，吹气如兰，感觉到文娜的嘴唇有点干裂，干裂的嘴唇里面，却又那么的湿滑。

　　两个人贴的紧紧的。韩把文娜搂的紧紧的，喘着粗气，又不敢使出太大的力气，害怕压坏了怀里的人。

　　程老师也紧紧的贴着韩，感觉到韩文中的舌头试图往自己的嘴唇里钻，牙齿却咬的紧紧的，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两只手搭在韩的腰上，不敢用力，而且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感觉不到风，感觉不到冷，只有怀里的这个人，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温暖。好像从开天辟地以来，等的就是这一天，好像从生到死，经历了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事，那么多的痛，只为找到眼前的这个人。

　　身上很暖，心里很凉，不是因为寒冷而凉，而是因为感动，那种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幸福带来的感动。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两个人像后山上的那座纪念碑，一动不动。

　　一道雪白的手电筒的光照过来，锁在两个人身上，在黑夜里显的格外刺眼，接着就听到一声大吼,“谁在那？干什么的？”

　　分明是老卫那破锣般的嗓子！

　　躺在宿舍里的时候，程老师像喝醉酒一样，又刚刚像死过了一次，有气无力的把木瓜抓在手里，怎么觉得木瓜变得没有香味了？

　　韩文中回去的路上，觉得自己怎么像喝醉酒一样，走路都是轻飘飘的，心里像是装的满满的，却又感觉空空的。定了定神，抬头看看，觉得天上星星比平时更亮，更清晰。想起文娜那明亮的眼睛，就像夜空中的星。

　　晚上睡觉前，韩文中把老卫又诅咒一遍，他娘的，平时没见你这么积极过！

　　程老师倒是迷迷糊糊的想着，下次回家，把韩小四带回去给老妈看看，别老疑神疑鬼了，带回来的女婿保证让你乐的合不拢嘴。

　　睡到半夜，程老师又醒了，揉着木瓜，贴在脸上，闻着芬香，突然想起来《诗经》里一句话，“投我以木瓜，永以为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