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g时期,正道上是造反派们最猖狂,邪道上是那些力气大、拳头硬的邪头们最吃香。单我们覆釜城内就有七八个有名的打架王。他们整天无所事事,每天都在练功夫、比力气、拉帮派,吵架斗殴似乎成了他们的职业。有一次公安局去抓一个打架王,竟然从社会上请来一位武艺高强的人士去协助他们。
一段时间里我先后投奔过好几个有名的角色,结果都因为受不了他们的束缚而离开。不过这段时间也没白费,在打斗中我练就了一身虎威熊胆,尤其是不怕死的勇气震慑了很多人。
落单后有过一阵子单打独斗。小打小闹我已觉得不过瘾,总想找几个人,拉上一支自己的队伍,然后再去图谋他人的地盘。经过说服、拉拢,总算有十几个志同道合的哥们跟在我后面。其核心人物有这么几个:
大生就不用介绍了。他是我忠诚的伙伴,也是我最铁的兄弟。
林谋,大我一岁。他生在覆釜,长在济南,十三岁时又从济南回到覆釜。他父亲是报社的一名高级记者,因为既是“臭老九”,又有历史问题,因此文g开始不久就被送到效外农场接受劳动改造。据林谋自己讲,说他父亲是因为贪吃一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红头乌龟,外加从坟地里采摘的有毒蘑菇而中毒身亡的。父亲走后,母亲无力哺养三个孩子,就将他过继给覆釜的大伯。来到覆釜,他也被排斥在校门外,后来跟我一样不学好,最终沦为受人白眼的小混混。不过他尽管与我们为伍,但在某些方面仍保持着那种好孩子的气质。比如,他讲话从来都是轻言慢语,不放粗口。另外读书也多,知识面广,论学问,论口才,同龄人中无人可比。他讲话总喜欢用大人的口吻,咬文嚼字,一字一顿,老相得不得了。因此,大家都叫他“老相头”。再有就是他思维清晰,头脑聪明,常出些让人意想不到的鬼主意,这些都在群殴中发挥了很大作用。另外他嘴也很能讲,遇上知音会口若悬河大侃特侃,直侃到人家不要听才住口。人无完人,他身上缺点也不少。怕苦怕累,不够勇敢,“战时”总喜欢拖在后面……致命的是他喜欢亲近女孩子……
三尾,大我两岁,从小就失去了母亲。在我的记忆中,他家就四口人:父亲,两个哥哥和他。他家成分很好,是市贫。原因是他父亲在旧社会里是个无业游民,因此解放后政府把他划归到城市贫民这一类。此人自由惯了,懒惰成性,没有一项工作他能干得长久,你就是给他再轻松的工作,他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根本不好点干。加上妻子去世早,自己对孩子管教又很糟糕,所以,对他这样一个有着三个孩子的家庭来讲无疑是雪上加霜。由于家中过于贫穷,孩子们之间常为一点吃的大打出手。三尾人小,不敌两个哥哥,几乎每天都在饥饿中度过。三尾的特点是悠悠万事吃为大,属于那种有奶便是娘的主,你只要给他点好吃的,让他为你做什么事他都会说:“这个好说,这个好说……”所以他是一个立场不够坚定的人。但是,只要一上“战场”,他就像变了一个人,有如蛟龙出海,猛虎下山,根本不差似大生。不过他对我还算忠诚,基本上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
其他人就不一一介绍了,基本上都跟我差不多,全是些社会最底层的渣子。人们称我们这种人为学校不要,下放嫌早,坏事做尽,等着坐牢的二流子。
队伍拉起来了,表面上看个个都听我的,可是我心里清楚,多数人心里并不怎么服我。除了我力气比他们大以外,他们并没看到我有什么实质性的过人之处,何况他们还都比我大。
外儿山。这是一处田包水,水围山,只一桥可以进出的好地方。秀美的山上四季葱绿,苍松翠柏之间夹杂着许多果树,果树中又以桃树居多。每到夏秋之季,桃、李、枣、杏,真是馋死人了。山下孤女湖也不寒碜,鱼跃虾跳,蛙鸣蟾叫,常常看到一些螃蟹在湖边上横行霸道。只因为从古到今,这里都被当作处决犯人的刑场,还有医院产房里抛出来的死婴也都被埋在这里。所以在山脚下或山腰上任何一处挖一挖,都会现出大大小小的尸骨。为此,大人们都说此山阴气太重,一般情况下无人敢来这里。然而,这恰好给一些胆大的孩子们提供了理想的玩乐场。看中这里的人太多了,多年来通过打斗,这里已换了几位霸主,当下被一个人称“泼皮”的亡命之徒带着他那帮兄弟霸占着。每到果熟季节,这里日夜有人把守。泼皮心狠手辣,当他徒手打不过人时就会拔刀砍杀,所以在他把持的这段时间里,无人敢去招惹他。
山清水秀的外儿山,我早已垂涎三尺。可是光有夺取之心,而无夺取之力。因此,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小子坐在山上逍遥自在地享福。如今我虽“兵强马壮”,但跟他相比还差一截。先不说他勇猛过人,就说他手下那几个屡次进出看守所的老油子就让人害怕。再说他们人数也比我们多上一倍,真打起来,即使我们赢了,恐怕损失也不小。不打吧,心里实在不甘心。
一天下午,我把几个干将召集到家中。他们听到我的想法后,意见不一。首先表态的是林谋:
“这一仗是我们这帮兄弟聚到一起的首个大战。只能胜,不能败。胜了,名声大震,有自己的一块天地;输了,脸面丢尽,大家只能散伙,以后谁也不要再出来混。泼皮是什么角色?我想大家都很清楚。所以,我认为不如先把这块硬骨头放一放,从其他地方入手比较好。比如说,像西门小麻皮手中的都天庙就很不错,虽然破旧,但还能遮风避雨。另外听他手下人讲,说庙里的墙洞和地砖下面还能扒到铜钱,这对我们笼络人心是很重要的。所以我认为像我们这支刚聚合到一起,彼此间还不是那么十分了解,且战斗力还没有完全形成的队伍来讲,最好还是谨慎点,先吃弱,后吞强。”
接着表态的是大生,因为他看不惯林谋,所以开口便骂:“日妈的,你讲话能不能吉利点儿,什么输了就散伙,你怎么晓得我们打不过他们的?我告诉你,我们要么不跟那小子打,打了肯定会让他趴在地上喊爹喊妈。我看你是呆书读多了,几个字就了结的话被你个狗ri的嚼了一长串,你嚼了半天的意思不就是怕死吗?到时候你别去好了,在家歇着吧。”
林谋极力争辩:“只想到胜利,不考虑失败,是很危险的!泼皮这个人我就不再多说了。你知道他手下的几个得力干将是些什么货色吗?他的人马又有多少吗?”
大生不急于回答,先哼了一声,接着点燃一根捡拾的烟头,抽了两口后说道:“日妈的就你懂得多,其他人都是聋子瞎子。告诉你,你少跟老子摆老。”
林谋苦笑一声说道:“问题是你明知自己不敌人家,却还要拼命喊打,难道真要撞上南墙才回头吗?我们不能这样蛮干,否则会全军覆灭。”
本来我也认可林谋的看法,可是他那句“全军覆灭”让我听了很恼火。
“你小子在说哪个全军覆灭呢?”我说,“大生说得不错,你就是个十足的胆小鬼。只认得败字,不认得胜字;只晓得他们人多,不晓得人少也能胜多;只晓得泼皮是个吃荤的夫,不晓得老子也不是吃素的主。你没看到兄弟们整天跟在我后面打打杀杀,最后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吗?再这样下去,叫我怎么对得起大家?别放屁了,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反正老子已经豁出去。我发誓:不拿下外儿山,老子永远不出来混。”
“悬子说得好!”大生贺道,“不拿下外儿山,我也不出来混了。”
“你就知道拍马屁。”林谋讽刺道,“打,打,打,我问你怎么个打法?让大家不要命地往上冲吗?”
大生被他问住。此话是冲我来的,我接过来说道:“日妈的你不要指他说我。这场架肯定要打,没有什么好商量的。不过怎么个打法我心里确实没底。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主要是想让你拿个好主意出来。”
“我这个人很有原则性,”他说,“只要定下来的事情我肯定会服从,绝不会因为自己的意见不被采纳就不出力。”可是他又说,“但是我要向你提个意见,你看可以吗?”
这时大生插话:“日妈的就你名堂多。像你这样屁话连天的,外儿山上的桃子烂了也轮不到我们吃一口。你还是回家……”
我想听听林谋到底要提些什么,于是止住大生:“少废话,听他讲吧。”
“要想大家长久聚在你身边,首先你要懂得尊重每一个人,并且要知道什么叫民主。实话告诉你,之所以我离开猎狗,就因为他过于独断独行,一人说了算。你看他出道这么久,手下还是那么几个人,至今仍然蜷缩在东水关老墙洞里做不大。再说当年蒋j石拥有八百万军队,结果还是败在**手下,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专搞独裁,不重视民主。所以你想当小混混也就罢了,如果真想把摊子搞大,就必须有一个清醒的头脑,多听点别人的意见,绝不能只听顺耳之言,不听逆耳之声。我真为你担心,你暂时拼凑起来的这伙人,你对他们了解多少?打架需要勇敢,这里面有几个人愿意为你拼命?这些不知道你想过没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望你三思。”
我知道他对我的劝诫是真诚的。我也不是那种一意孤行的人。大生还要插言,被我挡住。
“依你看是丢下泼皮去打小麻皮吗?”我说,“不过我要告诉你,即使不打泼皮,我也不会去打小麻皮。日妈的这种欺软怕硬的事我不做。你说我们的人都是拼凑起来的,不一定个个都能卖力,这话倒讲得不错。嗯,那就忍忍再说吧。”
这时仰在床上半天不吭声的三尾开口了:“依我看忍可以,日妈的时间不能太长。如果大家再这样窘下去,有的人肯定会去投奔别人。”
“三尾说得不错。”我说,“这样吧,让泼皮那小子在外儿山上再呆几天,反正现在桃子还没熟,就当他们在山上帮我们看桃子吧。”
林谋双手合十,赞许地说:“这就对了。暂且先把他搁一搁,目的不是让他,而是等我们内部整合好再去收拾他们。另外悬子认为要打就打强头,我觉得这样做也对,这才能彰显我们‘成家军’的霸气。一旦赢了,悬子准能威震四门、横行覆釜,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跟在你后面横着走了。”
他讲的这些使我听得很舒心,于是乐滋滋地说:“好,今天就聊到这里吧。走,到龙游河里卡鳖去。”
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我对每个人的个性已有所了解。通过几次小的打斗,这支刚拉起的队伍不仅有了一定的战斗力,而且人与人之间也已经熟悉。
立秋洗个澡,一年脏不了。这天下午,一帮人都泡在小溪河里打水仗,疲乏了,上岸围坐在一棵高大的樟树下纳凉。我到旁边玉米地里拔了十几根玉米秆来慰劳他们。大家猛嚼一阵后,小封开口了:“今天的玉米杆不甜,有点涩嘴。”
这时坐在树上的贼猫臭他:“你就凑合点吧,别他m有奶吃还嫌奶tou脏。”
小封听了觉得很没面子,反击道:“闭起你的臭嘴,老子讲话要你个狗ri的扯什么嘴?”
贼猫随即向他挑衅:“哟,看这架势你还想动手呢?”
小封不甘示弱,从地上跳起来甩掉脚上的木屐说:“奶奶的,老子可不是吓大的。你个狗ri的给我下来,看你能把老子的蛋子咬去。”
贼猫怎受得小封羞辱。扔掉手中半截玉米秆,从树上跳下来,随即两人就扭打在一起。这时那帮喜欢哄闹的兄弟全围上去,有帮你的,有帮他的,巴不得他们打得头破血流才好。
这两个是半斤对八两,刚开始打得还算文明,打着打着就不像话了,双方竟揍起对方的下身。嘶啦,嘶啦几声,两人裤衩都被撕破,小**都露在外面。大家使劲地起哄。而两位仍不罢手,又扭抱着滚到河里去。
岸上打跟水里打完全两样。小封水性差,水里斗肯定要吃亏。我赶紧跳下水,随即一个猛子扎到他们身边。果然小封完全处于劣势,已被贼猫摁在水里灌了好几口水。我强行将两人分开,并将他们推到岸边。上岸后,一帮兄弟还在起哄,这两位被我连推带搡赶到树下。
我倚在旁边的一棵酸枣树上想:“此时外儿山的桃子肯定熟了,这会儿要是我跟兄弟们坐在山上多好。甜美的紫桃塞在大家嘴里,他们会为玉米秆的甜涩打起来吗?”想到此,心里很苦闷。
这时林谋走到我身边,俯下身来跟我嘀咕了几句。他的话正中我意,我小声地回道:“好,好,就照你说的做。”
待他走后,我起身走到兄弟们中间说:“你们都看到了,两个人就为了争玉米秆甜不甜竟连裤裆都撕破了。可是外儿山呢,泼皮那帮小子正在大口大口地吃着油光光的紫桃,他们吐出来的桃子皮恐怕也比我们嚼的玉米秆甜上十倍,你们说气人不气人!日妈的难道我们每天都得像讨饭的一样,今天靠在大树上,明天躺在荒地里……就没有我们自己的一个安乐窝吗?大家想不想吃外儿山上的桃子?想不想蹲外儿山上那个冬暖夏凉的花子洞?”
这下子炸开锅了,个个骂骂咧咧,人人摩拳擦掌,所有人都跳起来恨不得立即杀向外儿山。
林谋真聪明,他叫我借玉米秆这件事做做文章,看能不能激起大家对夺取外儿山的热情。这招真灵。
趁着大家这股高涨劲,我又鼓动道:“外儿山上的桃子可不是那么好吃的。当初泼皮小子为了夺取外儿山,被凶悍的‘狗熊’打断了四根肋骨。所以说我们要想得到它肯定也不那么容易,日妈的不伤他几个人怕是拿不下来。你们有这个胆吗?”
毕竟都是些混子,要命时刻个个都把我往前推。贼猫首先带头说:“悬头,我听说泼皮在打外儿山的时候冲在最前面。你准备第几个冲上去?”
紧接着又有人说:“悬头,泼皮断了四根肋骨。你准备断几根?”
没等我回答,大生已为我打抱不平:“你们这些狗ri的真狡猾,叫悬子在前面拼命,你们却躲在后面吃落地桃子,你们把他当成傻瓜吗?日妈的不要总想等着吃张口食,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好事。要吃龙肉自下海,要吃桃子自上树,有本事的自己向泼皮要去。没本事的就给我蹲在这里歇歇神,老老实实地啃你的玉米秆吧。”
此话激怒贼猫,他跳到大生面前说:“关你什么屁事?你跳出来舔什么肥屁眼?没本事的头儿谁不会做?除了东门那个没怂用的猎狗外,其他几门的头儿打起架来哪个不是带头往前冲?哦,自己拖在后面把兄弟们往前推,这样的人老子不服。”
大生语塞,脱掉汗衫准备动手。眼见就要打起来,我赶紧上去将他们隔开,然后对贼猫说:“你个狗贼嚼得真好。不过你也太小看老子了,虽然你们跟在老子后面时间不长,但是大架没打过,小架打得也不少,我什么时候把你们往前推过?每次不都是老子带头上的吗?你们不想跟泼皮争外儿山便罢。想争,我在这里向大家保征:老子肯定还像以前那样打头炮,不管输赢,日妈的第一个流血的是我,第一个倒下来的也是我。”
他们对我的表态很满意,就连贼猫也翘起大姆指说:“悬头真是好样的,我们跟着你准没错。”
有个叫坏茄的叫得最响:“外儿山一定要拿下。到时我不把泼皮小子的头掰下来扔到茅房里去,我就……我就……”
三尾插上来说:“你就,你就,日妈的就把你的狗头扔到茅房里去沤蛆子。”
在大家的哄笑声中,坏茄知趣地站到一边。
待大家笑过后,三尾慢悠悠地说道:“大家都想吃外儿山上的桃子。可是外儿山上不仅有一个厉害的泼皮,另外他手下还有三十多个兄弟。既然大家都想吃,那我们就不能只让悬子一个人去拼命。今天老子把丑话说在前头,打泼皮时,只要悬子往上冲,大家也一定要往上冲。谁他m起坏心站在一边乘凉,老子就把他扔到孤女湖喂鱼。”
此时已有人在附和:“把他斩斩剁剁喂王八去。”
看样子他们并不想看我的笑话,主要还是想看看我有多大能耐。
傍晚时分,我将几个干将留了下来。这时林谋跟我说:“悬子,东风起,该灭曹了。”
大生歪着头,盯着林谋说:“日妈的,悬子留下我们是谈攻打外儿山的事情。你他m尽扯些刮风下雨的东西做什么?别总是抢嘴夺舌的,老实点听悬子讲。”
大生像在教训小孩,这让林谋很没面子。他憋红着脸说道:“跟你这种人讲话,无异于对牛谈琴。”
这句话被大生听懂了,举拳便骂:“你个狗ri的敢骂老子是笨牛!再说一声老子就抽你!”
这两个冤家开口就掐。虽然大生目不识丁,但他很瞧不起林谋。他认为林谋既不义气,又很狡猾,打起架来总喜欢拖在后面,等架打完了,他又走到众人前面去。所以林谋不能开口,开口就被他冲。反过来林谋也不喜欢大生。他认为大生是个活猪,跟这种人无话可讲。然而这两位的个性我觉得都很好,一个有勇无谋,一个有谋无勇,对我来讲都重要。所以我常在他们之间做和事佬,尽量不让他们之间矛盾激化。
这一次是大生太过份了,我拖住他气愤地说:“想打架吗?来吧,老子陪你。”
我很少跟他生气,一旦生气他肯定让步。果然他收住野性,把手缩回去。
“你们两个前世里怕是一对仇人!”我说,“怎么一开口就斗呢?以后你们再斗老子不再阻拦了,就让你们打,反正后骂人的人我帮他骂,后动手的人我帮他打,看你们以后还斗不斗。”
因为多数情况下挑衅者都是大生,所以我讲这些明显是在偏袒林谋。林听后很高兴,立即表态称好,并友好地说:“为了团结,以后我也尽量地克制自已,不去跟他争执。”
大生可没他这么大度,满脸不高兴。
于是我把话题拉到外儿山上:“林谋讲得不错,对我们来讲团结最重要。不团结,还怎么去打泼皮……”讲着讲着停了下来。总觉得该去安慰安慰大生。于是又跟大生说了几句他喜欢听的话,这才继续讲下去:“要把泼皮赶出外儿山上肯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了拼命,是不是还有其它什么好办法呢?我想不出来。你们有吗?”
林谋看看大生,又看看三尾,见他们没有想讲的意思,便说:“大家都知道泼皮很凶悍,但他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去年夏天,覆北县的人请他去帮他们打架,结果受人暗算掉进糞池,虽被同伙捞上来,但鼻子里还是呛了不少糞水。从此落下一个毛病,闻到臭气就颤抖……”
这时大生又来话:“悬子要我们出主意。日妈的你却讲这些没用的臭话做什么?”
林谋回答道:“刚才我讲的这些只是铺垫。下面要讲的才是计策的全部。讲之前我先跟你们讲一段史料吧。鸦片战争时期,清政府的一位两广总督杨芳曾用二十万妇女的小便泼向英军……想以此来打败敌人。我想,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借用这种方法去对付泼皮……”
话没说完,大家已笑得前仰后合。別人都在笑,而三尾则把脸沉下来说:“老相头臭学问真多,亏你想得出这么个馊主意。总不能叫我们每个人每天背上个大尿桶挨家挨户去讨女人尿吧?”
笑归笑,但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止住笑说:“总督都能用的办法,我们有什么不能用?说吧,林谋,你要我们怎么做?”
林谋严肃地说道:“怎样才能打败泼皮呢,我已想了好长时间。以己之长,克人之短,这是胜敌的重要条件。如果我们用臭气熏他,他就会丧失斗志,这样一来,形势对我们就有利多了。当然,我不会让大家去讨要女人的小便。我只想委屈一个人,就不知道此人愿意不愿意了?”
我立即表态:“没问题。所有兄弟任你挑。只要不让他们去杀人、放火、偷东西,其它什么都行。”
林谋小心翼翼地道出人选:“那我就说了。我想发挥一下大生兄的作用,让他配合大家一下,不知生兄愿不愿意?”
本来就有火的大生果然跳了起来,愤怒地说:“日妈的你嚼了半天老子都没开口,这会儿你又惹到老子头上来。老子是个汉子,哪有那个阴洞撒尿给你!臭主意都是你想出来的,你自己撒尿泼他们吧。”
“我的主意很简单,”林谋说道,“那一天只要大生兄把身上弄得臭臭的就行,反正人家都知道他是个落尿宝,身上臭点别人不会在意。至于怎么用他,这要视当时情况而定。总之,在悬子跟泼皮打斗的过程中,大生必须上去助阵。”
林谋最后的一句话使大生平静下来。因为在很大程度上他将关系到我的安全。紧接着大生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对林谋说:“你这个怂啰唆的时候一句话能被你说上一万句,抠的时候一万句又能缩作一句。日妈的你能不能给老子讲明白点,臭要臭到什么程度?悬子打泼皮的时候老子什么时候冲上去?”
林谋见他态度转变了,大胆地回道:“越臭越好,能把树上的鸟熏掉在地上都不嫌臭。因为你身上越臭,我们的胜利就越有把握。至于什么时候用你,刚才我已经讲过……你不要急,到时候我会叫你怎么做的。”
“太好了!”我激动地说,“这个主意想得太绝!”
接下来我又吩咐他们:“林谋,我跟泼皮打斗的时候,所有人都听你指挥。大生,三尾,到时候你们可不能拆林谋的台。”
大生兴奋地说道:“怎么可能呢,你就放百零八个心吧。”
大生已表态,而三尾却呆呆地看着屋顶,我走过去拍拍他的头说:“喂,看什么呀?屋上掉烧饼吗?”
他摸摸肚皮回道:“哦,真有烧饼掉下来就好了,我快饿死啦!”
我又问他:“刚才我们讲的话你都听进去了吗?”
“听进去了。”
“那你说几句给我听听?”
“你们放的屁哪一声我没听到,不就是让落尿宝用骚味熏那个泼皮吗?”
“那你对这个主意有意见吗?”
“好倒是好,也只有老相头才有本事想出这么个绝主意。只是有句话我要跟你交代在前,到时候你要弄几个烧饼给我吃,否则不要说我三尾不卖力。”
“日妈的你是个饿死鬼投的胎吗?”大生臭他,“从早到晚就晓得个吃。”
三尾反讥道:“我可不比你呀,顿顿饭都在饭馆里吃,日妈的大肉大鱼都被你吃腻了,浑身都吃出一股难闻的骚猪味儿。这次打外儿山,就全靠你身上这股骚猪气味了。”
大生急得不知回什么好,恼羞地挥起拳头。
我赶紧将他们制止住。他俩都不服气,我说:“哪个都不要笑人,日妈的谁都不是什么阔佬……”
两个家伙不再开口了。这时我开始布置任务:“明人不做暗事。今天是礼拜五,明天林谋去通知泼皮一声,就说老子想吃外儿山上的桃子,礼拜天下午去拜访他,到时候叫他不要小气,请他方便方便我们。另外大家分头通知下去,叫弟兄们礼拜天下午一点到体育场上集中,跟他们说到外儿山上吃桃子去。就这么说定,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