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得真快,我刚把介绍信拿到手,大生和小封就找过来了。两人脸色很难看,为不使他们在此跟我吵起来,我赶紧拉着他们走出居委会。
刚出门,大生就从我手中把介绍信抢过去,并怒冲冲地说道:“日妈的,你怎能这样没情义呢!连个招呼也不打就丢下我们不管了啦?”
小封也跟着说:“悬子,你不能这样做。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我知道,此刻再怎么解释也消除不了他们的怨气。无话可回之下,我只得问他们:“你们怎会知道我在这里的?”
这一问,大生更生气,吼叫道:“日妈的你瞒着不讲,还不允许别人告诉我们吗?”
“不……不是这个意思。”接下来便无下言。
小封说:“是二侯告诉我们的。”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赶紧拉着他们说:“走吧,都到我家去吧。”
一路上大生都在叫嚷。我知道自己理亏,也就闷着头不去理他。
回到家,我从水缸里给他们每人舀了一碗冷水,并跟大生调侃道:“喝吧,把你的火气压一压。”
一碗冷水咕下去,大生冷静下来。他先是叹气,后又哽咽,然后痛苦地说:“我的情况你都晓得,也不比三尾好多少,自小等于没娘、没兄弟、也没家。自从跟着你,尤其是你带领我们拿下外儿山后,我才感到有了兄弟和家的感觉。每天都跟大家凑到一起,冬天在山上晒太阳,夏天到湖里摸鱼虾,嘴馋了上山摘桃子,手痒了下山找人打,真是要多快活有多快活。尽管身上流了不少血,可是我觉得能跟大家一起出去打群架,总比我一个人呆在大街上闲逛惬意得多。尽管身上已有很多伤疤,不过这是我自己情愿的,因为被我打伤的人也不少,所以我很开心。悬哥,你不要去吧。实在要去,也把我们一起带走。你把我们丢下来,叫我们以后怎么办呀?”
再看一旁的小封,他正愁眉苦脸地坐在那里。可是,面对他们,我能讲什么呢?
沉默很久后,大生揉着眼睛,哭着说:“悬哥,你去吧。我是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才对你发火的。这件事情要是摊在我身上,我也会高兴地去做,说不定会比你跑得更快呢。”
小封也哭了:“自从三尾和林谋走了以后,我就晓得我们迟早会分手。可是,我总认为在我们走之前你肯定不会先走。起码会跟我们一起走,因为……”下面那句“当初我们都是被你找来的”他没有讲出口。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哎,大生说得不错,你应该去,哪个不想有份工作做做呢,只是好运没有落在我们头上。”
他们这样表白,更让我觉得对不起他们。
“都别说了。”我说,“我晓得对不起兄弟,尤其是对不起你们两个人。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有等老子拿到工资买点好东西给你们吃吃。”其他的,我又能说什么呢?
之后,我不得不点出他们最不愿意讲的话题。
“老子走了,”我说“你们以后打算怎么办?让你们去当头儿,肯定不行,那帮兄弟肯定不服你们。要你们去听他们的,恐怕你们也难以做到。他们当中我看了一下,野心最大的就是贼猫,你们愿意服他吗?”
小封气愤地说:“去他m的!老子宁可蹲在家里陪狗玩,也不愿意跟那个怂人搅在一起。”
“你呢?”我问大生。
他毫不犹豫地说:“谁愿意跟那个狗ri的搞在一起!我哪儿也不去,最好你能把我一起带走。你去跟红旗医院的领导讲讲好话吧,只要他们同意让我跟你在一起,哪怕我天天为他们做白工我都愿意。”
此话饱含深情,可是我算什么,用工单位能听我的吗?为了缓解他的情绪,我敷衍道:“只要有可能,老子一定带你去。”接着说道,“我还得去外儿山跟兄弟们打声招呼。你们跟我一起去吗?”
“你自己去吧,”大生说,“老子这辈子也不想再去外儿山了。”
紧接着小封又说:“我也不想去。以前我只要看到外儿山浑身都来劲,这会儿再去恐怕会厌恶。你还是一个人去吧。”
我能理解他们。于是将门锁上,一个人去了外儿山。
还没上桥,兄弟们就一蜂窝地从山上冲下来。他们已经知道我要离开这里了。
这时大家将我团团围住,此刻他们的心态各不相同,多数人不舍,少数人高兴,像贼猫就巴不得我尽早离开。他早就窥视着我的“王位”,好几次都在我背后搞小动作,总想出出我的丑。因为我早有戒心,才使他的阴谋无法得逞。要不是怕外人笑话,我肯定会收拾他,并将他驱逐出去。所以这会儿他比任何人都高兴,他认为我一走,外儿山将是他的天下。
此刻,很多兄弟心里都不怎么好受,尤其是那些从泼皮手下过来的人更是舍不得我走。他们甚至讲出这样的话:只要我一走,他们就会一把火把外儿山烧个精光。之所以他们会有这种心态,是因为贼猫一伙人很看不起他们,相互间常为一些小事而争吵,甚至还会动手。因此彼此间一直都不怎么愉快。而我呢,基本上对所有兄弟都能做到一视同仁,某种程度上讲还会偏袒弱者。所以这些人舍不得我离开。
当他们真话、假话、虚情、实意、你言我语吵闹一阵后,我对他们说:“各位兄弟,俗话说‘没有不散的夫妻,也没有不散的兄弟。’老子走了,可是外儿山还在。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说‘军民团结如一人,誓看天下谁能敌?’只要你们能团结得像块石头一样坚硬,看谁还能啃得动你们?看谁还敢踏上外儿山一步?今后只要老子有时间就会过来看兄弟们,你们可要把外儿山看好啊。”
我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很清楚:外儿山险了,社会上那些饿狼饥虎肯定不会放过这里,“群雄逐鹿”的时刻又要到了。
随即我手一挥说:“再会,兄弟们!”
此刻我脸上虽挂着微笑,可是心里却很酸楚。
外儿山——我跟兄弟们用血肉打拼下来的这块秀美之地,很快将会落入他人之手,心里怎会好受。瞬间脑子里竟有了不想离开的想法。
不出所料,事情并没有贼猫他们想得那么美好。就在我离开外儿山的第三天,也就是说贼猫只做了两天的山大王,他的手下出卖了他,跟东门王猎狗里应外合将他逐出了外儿山。
几天后,在西门王小麻皮的强大攻势下,猎狗又滚回他的老巢东水关。在以后的日子里,你争我夺,轮流坐庄,外儿山再也没有稍停过。
数十天后,外儿山上演了一场极为罕见的恶斗。这天中午各路“诸侯”都带着自己的人马涌到这里,他们从中午一直打到傍晚。观者无不大呼过瘾,称这是一场群雄争霸的好戏。结果有几个人被打成重伤,更不像话的是,那座抑音桥也被他们毁掉一半。这下子祸惹大了,他们把政府枪毙人的通道破坏了。
此次群殴在社会上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因此激怒了政府。结果,在公安局和文攻武卫两家联合执法下,一下子抓去五六十个人。为首的几个霸王被关进文攻武卫,这几位在里面吃的苦可大了。出来后我问他们:“谁把你们打成这样?”他们竟不敢说。
事过以后,政府将木桥重新修好,并且在桥头上安装了两扇大铁门,另外公安局又在桥边竖上一块木牌,上面写道:闲人莫入,违者严逞。
从此,无人再敢入内。外儿山又成了一块“静土”。
(第1卷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