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天半的轮休,今天是程孝白的白班。
早上7点半他就到了急诊大厅,因为头天晚上收到科室短信,今早去殡仪馆参加吴阳追悼会,确认能去送别的同事人数。
程孝白想想,吴阳也算是自己的一日之师,自己理当去送行的,便回复说自己能去。
走进大厅,没有患者,只是本科室的医护,还有几个不认识的院内职工,大家在这等着一起坐车出发去殡仪馆。
程孝白想着先去值班室看看,但是心里有点发憷,前天夜里睡在休息室的吴阳,幻觉中贴在窗玻璃受伤的脸,如今想起来都已经过了很久。
又忍不住想去看看19床,但自己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又没有受到当班老师的嘱托,还是不便进病房。
上班时间还没到,出发时间也还没到,人们就大厅里无聊地三三两两闲聊,或者独自看手机。大多数人还不认得程孝白,于是程孝白也低头看手机。
一边看手机一边就无意间听到有人跟科里的护士聊到19床。
“哎,你们科那个老年伤员,后来找到家属没有啊?”
“找到了,早晨六点钟派出所领着家属来,接走了。”
哦,19床出院了。
不是说锁骨下动脉盗血综合症吗?痊愈了?
……不过,叶老师也只是说这是一种可能。
小客车驶出郊外,爬过几座山,就到了殡仪馆。
山中苍松翠柏,烟雾缭绕,偶尔响起一串鞭炮声,也会偶尔听到控制不住的嘤嘤的哭声。山中空气湿度很大,山路树林外有淡淡的太阳在升起。
吴阳的追悼会还在排队等用告别堂,时间是9点钟。
9点钟快到了,告别堂的工作人员通知梅附治丧组,于是大家就往告别堂方向走,吴阳家属跟着灵车哀哭着。
同事们就排着松散的队伍跟着后面慢慢走,穿过树林和矮房子,往前挪移。
程孝白走在后面,时时探头往前看灵车,想看看吴阳家属,因为他有个儿子,大约七八岁,由一位大女孩牵着,吴阳的妻子据说已经晕倒几次,这时候被两个年轻人搀着,勉强行走。程孝白想看看吴阳的儿子,那个可怜的孩子。
忽然,他心头一紧!因为看到牵孩子的人换成了一位老人。
老人弓着背,光光的脑袋上只有稀稀的银白头发。苍老的青筋暴突的手抓着孩子的小手腕,还回头冲着程孝白得意地笑。
19床!
程孝白冲出队伍,跑上前去,习惯地快拳快脚,把老者的手和孩子的手分开,把孩子抱起来。
“啊?您是?”牵小孩的姑娘惊愕地望着程孝白。
程孝白把孩子放下来,说:“哦,我是吴老师科室的。”
女孩脸上没有什么悲伤,仿佛这并不是追悼会,只是在排队买鸭脖。
“哦,那我知道了,您是程医生吧?”
“你怎么知道的?”
“学中医的,比较笨,对吧……”女孩竟然还悄悄地捂嘴笑。
“怎么回事呢?”
“吴阳是我叔叔呀,他微信跟我讲的。”
女孩还忍不住悄悄笑。程孝白想:吴老师有这样的一个侄女儿,也是醉了!
“我是卫校毕业的,在老家当护士呢。”
“哦,那不错!”
“程医生,我们加微信吧!”
程孝白觉得无语。冷冷地说:“一会儿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