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悼会开始了，首先是科主任上去致悼词，balabalabala，总之就是肯定吴阳同志不是坏人。最后表示对家属的慰问。

　　吴阳尸体因为摔伤程度比较严重，已经提前火化了，摆在灵堂的松柏枝鲜花圈丛中的，只是他的骨灰盒和遗像。

　　程孝白感觉心里怪怪的。果然，在摆放骨灰盒的木台子后面，从一束鲜花的背后，光光的脑袋上有稀稀的银白头发，蹲着的人慢慢站起来，正是19床。

　　并不是魅影，而是很清晰的人身，老者很天真的样子，像小孩子一样探头探脑，很好奇地欣赏骨灰盒，然后又翻看那一束鲜花。

　　程孝白顾不得更多了，掏出手机对着19床按下连拍快门。

　　噗地一声，那束鲜花被什么东西绊一下，然后带动旁边的花篮，哗地一声，全部从台子上掉下去。

　　医院治丧组的一个人立即急匆匆地而又悄无声息地走过去，用眼神质问殡仪馆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急忙默默地抱歉，并默默地迅速把花篮和花束复位。

　　后面的程序，程孝白完全无心听下去，一心只想着等会儿出了灵堂就赶紧看看刚才拍到的照片。

　　最后一个程序，人们绕着鲜花环绕的骨灰盒走一圈算是向吴阳告别，然后就仪式结束散场。

　　程孝白一走出来，都来不及换一下呼吸，就急忙拿出手机。但是刚才拍到的，仅仅是骨灰盒和鲜花，最有意义的一张，也就是鲜花即将掉落时，斜着接近台面的那一张。

　　正要跟随同事们返回停车地点，没想到吴阳的侄女儿又追上来：

　　“程医生！”

　　程孝白假装没听见，加快脚步走。

　　“程医生！程医生！”

　　女孩追上来了，跑到程孝白前面：

　　“程医生，现在可以加微信了吗？”

　　程孝白冷冷地说：“我不上微信。”

　　“怎么会呢？刚才我看到你用的是苹果6s手机呢！”

　　程孝白淡淡地笑笑，继续走路。

　　女孩就跟着程孝白走：“哎，你是不是拍到鬼片了？”

　　程孝白问：“什么鬼片？”

　　“刚才我在灵堂看到鬼了，真的！”

　　程孝白心里一下子很有兴趣，但是他不想招惹这个没心没肺的傻丫头，就做出不以为然的样子，继续走路。

　　“哎，真的，就是你镜头对着的那个方向，我看见有个老人，白头发的，还笑呢。”

　　“别乱讲。”

　　程孝白看看这姑娘，也不小了，至少也有十八九岁的了，怎么这么没心没肺，自己叔叔死了，她竟然跟好玩似的。

　　“真的，我叔叔经常跟我讲鬼。医院里其实到处都是鬼，医生都知道的，只是不说而已，反正鬼和医生也都熟了。”

　　“你自己见过鬼没有呢？”

　　“见得不多，而且都是假鬼，和幻影差不多。真鬼，是可以和你讲话的！”

　　“刚才我确实看到有鬼了，不过没有拍到。”

　　“手机肯定拍不到的，我叔叔以前拍过好多次都没拍到，而且还惹得鬼都生气了。”

　　“鬼不同意他拍照是吗？”程孝白也觉得好笑了。

　　“不是耶！鬼很想拍照，鬼想做网红的！本来以为叔叔会把他们照片拍下来，发到微博去晒晒，结果叔叔就是拍不出来，鬼就生气了。”

　　程孝白再也忍不住笑，但是他把脸偏向一边，不让傻妞看到他笑。

　　“好吧，”程孝白说，“你加我微信。”

　　“哇太好了！我叫蓝色妖姬！”

　　蓝色妖姬……程孝白心想，这个昵称这么老了！这是40岁以上的那一代女人的昵称，现在很少看到有十几岁的女孩叫这个昵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