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助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于是他找个台阶坐下来,梳理一下自己的神智。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自己。
“王助。”他回答自己。
“你从那里来?怎么来的?”
“梅台大学医学院东区招待所……我到隔壁的216房间去找程孝白,很多人集合在那里,说要去参加音乐会……人太多有点挤,没见到孝白,但我估计他在里面,就跟着大家来了。”
“怎么来的?坐什么车?经过什么地方?”
“……”他答不上来了,但是记得经过一个地方,公交9路车站。
“程孝白!”有个女生在喊。
王助急忙往四下看,想看看孝白在哪里。但那个女生却是在喊他自己,一边喊一边向他走过来。
“我不是程孝白啊。”
“我知道你不是程孝白,但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你是程孝白的朋友嘛。”
“原来是这样啊,”王助笑了,“你也是医学院的吗?”
“对,进去吧,快开始了。”
“是什么活动?”
“医学院的音乐会呀!程孝白没跟你讲?”
“嗯……讲了……我们走散了。”
“那正好,进去肯定可以找到他,他们宿舍有节目呢。”
宿舍……王助吓了一跳。宿舍不是出事了么?
很快就到了音乐厅,同行的女生被班级的同学拉走了,王助就独自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拿出手机,想给程孝白打电话,但忽然记起,梅大音乐厅里面,手机是没有信号的。演出还没有开始,灯光忽明忽暗,观众席有微微的嘈杂声。
忽然有人拍拍王助的肩膀,抬头一看,是程孝白!
“一班的女生告诉我,说我的好朋友进来了,我估计就是你来了!”
两个人都特别高兴,并排坐着,一会儿看看台上,一会儿互相望一眼。程孝白是有点点顾忌的,因为大家都知道孝白孝青的传说,如果现在身边出现新的关系特别的男生,会有点让人不习惯。
“你们宿舍听说有节目,宿舍不是出事了吗?”
“这是回忆。”
轮到孝白宿舍上节目的时候,却只有程孝白一个人上台,他扮成非洲人,跳了一段非洲舞,跳得全场雷动。然后又继续坐在王助身边,王助惊异他卸妆这么快。
“老康刚才在幕后给我伴奏的,现在他要上来了。”
“老康?康宁宁吗?”
“对。”
一支小提琴可以这么伟大!明明都听到强烈的打击乐,小提琴是怎么做到的!
“老康就是这么强!”程孝白笑道,“所以他活不了多久的。”
“是,他没有活到开学。”
“开学后我也不住九号楼了,打算到外面租个房子。”
“那陈二强还住不住?”
“嘘——老康上来了。”
康宁宁坐在一张钢管折叠椅上,聚光灯打在他的小提琴上,静默了几秒钟,他站起来,聚光灯打在他脸上,他慢慢展开笑容,对观众鞠躬。
康宁宁长着一张娃娃脸,浓眉大眼,两腮有酒窝,笑的时候,会让别人也忍不住跟着他笑。
王助忽然心里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悄悄对程孝白说:“老康倒也蛮好看的。”
程孝白并不看好康宁宁的样貌,侧过身子对王助说:“好看吗?很娘炮的。”
王助悄悄地笑了,康宁宁确实很娘炮,平日还穿绣花的真丝衬衫,吃冰激凌不小心掉了一粒冰渣,就无论如何得把衬衫换了,否则什么事都无法继续。原来……孝白不喜欢娘炮型的……
开弓之前还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谢谢大家的掌声,我是中医12级的康宁宁……我和大家说,我一直想退学,退学去拉小提琴的。但是四年了,我为什么一直还没有退学呢?因!为!我要参加今天的!医学院1993年毕业音乐会——!”
台下爆发了掌声,口哨声像小花炮一样在掌声里钻来钻去。
康宁宁不再抬头,开始拉铃木镇一的《a大调无穷动》,并且自作主张地随意加进去变奏。
程孝白捂住耳朵说:“这家伙疯了,疯了。”
好多人开始开心地哈哈大笑,程孝白也捂着耳朵笑。
但康宁宁始终不为所动,只顾专心演奏,灯光聚焦在他的手腕上,从西服里露出洁白袖口的手腕。
拉完最后一个音符,他骤然收弓,大家以为结束了,响起掌声。但是他突然又缓缓起弓,这个很美,大家因为出乎意料而又十分满意,所以再次响起掌声。
但是……当这一遍结束之后,人们以为结束了,热烈鼓掌,康宁宁又故伎重演……这样循环了三次,观众席上的同学就开始骂了。
“作死!作死!下去!下去!”
康宁宁没有对同学的情绪做任何反馈,慢慢地把琴从肩上放下来,一只手一把握着琴颈和弓子,手垂在两腿旁,对着灯光站好。
大家于是静下来,以为他要鞠躬谢幕了。
但他只是直挺挺地站着,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张开嘴刚想说什么,台下的又响起叫骂声。
王助不再看舞台,他忽然心有所动,悄悄拉住程孝白的手:“我们是在做梦。”
“这是回忆。”
“这不是回忆,老大!这一切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这是别人的回忆。”
“谁?”
“不知道。王健樟教授,穆珊博士或者蒋若一博士,都有可能。”
“我们是怎么来的?”
“怎么来的?”
“你看过《盗梦空间》吗?你不觉得我们现在很危险吗?”
“我也想找一找孝青。”
王助沉默了,但抓住程孝白的手不放,过了片刻说:
“我和你一起去。”
“咚咚咚……”敲门。
“咚咚咚……”再敲。
王助睁开眼睛,天亮了。一时懵懂的很,这时门又被敲响了:“咚咚咚……”
他伸手一摸,程孝白睡在后背,不等他说话,程孝白已经醒了,对着门外喊道:“谁?!”
王助快速穿上内衣裤,睡到另一张床上去。
“孝白,我是陈二强!”
“怎么了,强子。”
“等你起来说。我在食堂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