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仙侠:盘古泪 第7章 ——笑面
作者:猫叔大侠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身上的巨大疲倦和心中的隐隐抗拒让我一直陷入深眠,下意识我能感到我依然还活着。恍惚之间我似乎飘到一片充满青草香味儿的温暖草地,温暖得想让人一直那么睡去。身边的草儿上还有清晨凝结的露珠,露珠顺着青草落到我的手上,湿湿润润的——

  哎?这露珠怎么还是暖的?还有点黏黏的?

  这感觉不就像是——

  睁开了眼,映入眼中的是白茫茫的屋顶,还有一团黑乎乎的肉球挤在我身边。正想着,耳边传来男人的一阵高呼吓得我赶紧回过神来:“师姐!修竹醒了!”

  梦境的美好彻底消散,现实的残酷立即出现,身上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呲牙咧嘴,眼前花花绿绿的色彩又让我一时无所适从,但是听到这个声音却是熟悉的。

  难道我被救了?眼前一张熟悉的脸还没来得及确认,那张脸被另一个人的脸所替代。我愣愣地看着那两个人,眨了眨眼睛,模糊的色彩渐渐清晰,果然这两个人我都认识。

  这是什么的情况?那两个人都是我在星河谷经常遇到过前辈。一男一女,女子从面容上看上去不过三十岁,姿容绝佳,身段窈窕,柳眉贝齿,五官之中有一种绝世而独立的清丽,但脸上始终冰冷如霜,司空冰这个名字与她极为相衬,对于这个名字我也不知道真假,之前我一直认为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司空冰虽然性格冰冷不近人情,但是我觉得不是什么坏人,而且她的医术极高,是我见过的除了我爹之外医术最高的人。

  那个男子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多岁,身材魁梧,面容狰狞,一脸浓密的络腮胡子更显凶神恶煞,但是他看我的目光充满着关切与怜惜。这种目光让我感到有些熟悉,微微一想,这双如水般温暖的眼睛与爹有几分相似。他的名字叫风挽林,我一直认为他的粗犷长相和他清逸的名字不太相符。他的性子有些大大咧咧,但那种不拘小节的豪爽让我十分敬慕这个前辈。我所学的蛊术很多都是他亲自传授,算得上是我没有正式拜认的师父。

  “风挽林?司空冰?”等到我确认那两个人的面容时,嘴里的话已经蹦了出来。可是话一出口便感到自己的冒失,马上又加了一句,“前辈。”

  司空冰与风挽林看到我能够说话,舒了一口气。两个人安静地看着我,没有问什么,神情却是凝重而严肃。

  我起身坐了起来,将一直拱我的黑瓜皮抱在怀里,手上暖烘烘的感觉和肉呼呼的手感让心情有些放松。黑瓜皮那双小小眼睛盯着我,我摸了摸它的头,低声说:“两位前辈,我睡了多久?”

  “三天了,那****和师姐正好在星河渡,看到星河谷中烟龙盘旋,知道定是你那里出了事。我和师姐都十分担心,就来看看你。可是我们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只能在谷内自己乱找。等我们到的时候,只找到你和那只宠物黑蛊。”

  我用力地抱了抱黑瓜皮,把它举到我面前,笑眯眯地说:“你还挺忠心,命也挺硬。星河谷的长离火居然没把你烤成肉球?不错,不错。”

  黑瓜皮以为我在跟它开玩笑,团成个球儿直向我怀里钻。我任凭它折腾,问道:“前辈,你们有没有看到我周围有一个身穿黄衫的小女孩?她——”

  下面的话梗在喉咙中,吞不下也吐不出来。

  风挽林摇摇头,简单地描述了我昏过去的情景。

  “找到你的地方我们并没有看到黄衫小姑娘,当时长离火早就将一切焚成灰烬,若是有人留在那里,怕是早已化为飞灰,但是你的身躯偏偏保持完好,这也正是我和师姐感到惊奇的地方。除了你和趴在你身上的那只黑蛊,我们没有发现任何人。”

  司空冰接着说:“我发现你体内涌动着一股奇怪的灵力,那股灵力虽然纯净但更接近于妖的力量,或许正是这股灵力保住了你的性命。”她的眸光落在怀中的黑肉球上,“你也别以为那只黑蛊真的是忠心,我想它大概是发现了你周围没有火才爬到你身边保命。不过你也算得上是命大,被长离火直接贯穿胸腔还能活下来。“

  “果然是长离火。”我盯着黑瓜皮转来转去看似无辜的小眼睛,心中没有想象中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也没有潺潺不绝的悲伤,只是忽然觉得人生之中没有了的光芒与温暖,看不到前方的路,看不清纷纷乱乱的世界,但是我知道,我要做的事情,我穷极一生也要做的事情。我的双手不由得紧紧攥拳,脑海里只剩下一个血淋淋的字,那就是——

  仇。

  “我现在在哪里呢?”我问道。

  “神农宫。”司空冰答道,风挽林点点头。

  “神农宫?我早就听说神农宫所处之地堪称仙境。”我无不遗憾地揉着肩膀,捶着腿,可怜兮兮地惨笑道,“可是我现在的身体还没好,不能好好欣赏一番。”

  “修竹——”

  “听闻神农宫中弟子不仅术技两修,更擅蛊毒之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相互讨教一下?”

  “修竹——”

  “不过毕竟是名门正派的弟子,怕是不屑于跟我这个山野小子比试吧?”

  “修竹!”风挽林有些生气地低吼一声,满脸的大胡子一颤一颤,“你的事情我和师姐虽然不清楚,但也能猜出个大概。你在我们面前还要逞强?笑,真得说明你足够坚强?你现在的笑分明是在惩罚自己,伤害自己,你又何苦?”

  “才没有。”我嬉皮笑脸地否认,“我这个人最怕疼,不会干这种事。”

  风挽林还要说话,被司空冰拦住。司空冰道:“那你讲讲当时发生的事情吧,或许我和师弟能帮到你。”

  我简单地把在星河谷里发生的一切告诉风挽林和司空冰,但是我并没有说南疆蛊皇和天医十二技,直接把事情简化成在千灯节惹到北冰皇室的故事。

  “北啸月?”当我提到北啸月时,司空冰和风挽林难以置信地瞪着我,就好像我说了什么离奇的事情,“长幽教掌教?你确定?”

  “应该是。”我如实地答道,但是那个面容清朗的青年是不是北啸月我无法肯定。北啸月是他告诉我的名字,我也不能判断真假,“二十岁左右的样子,清清瘦瘦的,挺高,长得也很英俊,不过他体内寒气很重,还带着一个小女孩,说是叫北冰瑶。她长得很可爱,脸上有一对酒窝儿。”

  “听上去倒像是他。”风挽林一幅困惑不解的样子。他背着手踱来踱去,口中念念有词:“长离火,长离火确实是长幽教的不秘之传,可是为什么长离火会在星河谷里燃起呢?”

  “不一定。”我和司空冰异口说道。司空冰微扬起眉,我笑嘻嘻地看着司空冰,作出一个请的姿势。司空冰的冰冷眼瞳闪过一丝笑意,道:“长离火虽然是长幽教的不秘之传,但并不意味着只有长幽教的人能够操纵长离火。这件事发生的时间虽在千灯节之后,但星河渡来往的人依然还很多,他们在星河谷动用最为显眼的长离火,师弟,你不觉得这纵火之人太招摇了么?”

  风挽林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粗声粗气地说:“那就是有人故意陷害长幽教!修竹,你怎么想的?”

  我说道:“我一开始也认为是长幽教所为,但是现在我又不那么想了。”我停顿一下,抚摸着自己被长离火击中的地方,轻轻一笑,道:“他们出手虽然重,但是并没有夺去我的性命。倘若他们真的想痛下杀手,以绝后患,必定会检查一下我是否还活着。他们用长离火,分明就是想引来人把我救走。一旦我被救,我心怀愤恨肯定不会仔细揣度当时的情况,只会费尽心力地向北冰展开报复。这样看来,那个纵火之人告诉我南重衣这个名字,也是故意的。”

  “南重衣?我没听过江湖上有这样一号人物——师姐你听过么?”风挽林苦苦思索,转面看着司空冰。

  “从未听过。”司空冰摇摇头说,“倒是修竹你,现在该如何?长离火直接贯穿内脏,经络周天严重受损,而且你的身体——”

  我挽起衣袖,灿若明光的鳞片已经布满小臂。我用手轻轻碰触一下,手指上传来的光滑与坚硬让我忍不住来来回抚摸。我玩笑似地抬起手臂仔细鉴赏一圈,轻松地说:“看起来还挺漂亮的,摸上去感觉也不错,司空冰前辈,有什么事情您就直说吧。”

  司空冰拉着我的手腕,婆娑着手臂的鳞片,冷声说:“从未有人像你这样用‘移灵术’强行夺取活物灵力,至于你究竟会如何——”司空冰迟疑一下,目光落在鳞片上,“还需要再多看一段日子,你就在神农宫里安心住下。”

  我放下衣袖掩住了鳞片,心中已经盘算好计划。眼眸一抬,故作满面哀愁地望着风挽林和司空冰,洒下几滴生生逼出的眼泪,我抽噎着鼻子说:“修竹虽然与两位前辈有过数面,不不不,数百面之缘,但是也不好平白无故地接受两位的盛意。”

  司空冰和风挽林瞪着刚才还灿烂明朗的笑脸顿时变成了阴雨绵绵的哭泣,一时之间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我抓着司空冰的手,泪眼婆娑地直视着她的眼睛:“哇!我好可怜啊!身受重伤,又居无定所——”说着我的眼睛一个劲儿地在风挽林和司空冰之间来回转,“连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

  风挽林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怒道:“谁说没有?!不是有我么?”

  我破涕为笑,大声说:“真的,那就那么定了!”

  风挽林和司空冰交换个眼神,慢悠悠地说:“修竹,你是想?”

  我放下司空冰的袖子,抓着风挽林的前襟把鼻涕眼泪使劲地往上蹭:“风前辈,要不,要不,您把修竹收为弟子吧?”

  风挽林“啊”了一声,脸上先是狂喜难掩,后来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难处,求助般地看着司空冰。司空冰若有所思地冲我点点头,看到风挽林的目光有几分嘲弄地摇摇头,道:“师弟,你不是常常夸修竹在蛊术上天分高么?现在他自己愿意拜入你门下,还不赶快报告掌门师兄?”

  风挽林嘴张得老大,半响才合上,瞥见到我满怀深情地望着他,像是被我过于炽热的目光烫到一样,立即跳了起来。他开始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时不时扭头看着我长叹一声。

  我感觉还需要什么东西刺激他一下,装出理解的模样:“唉,修竹知道风前辈有为难之处,不敢奢望有此福分,待伤好后,修竹就去找水前辈去了。”

  我所说的水前辈,名叫水若寒,是风挽林最为忌讳的一个蛊术奇高的人。他们实力伯仲之间,本来是一对不错的知己,但是因为在蛊术方面理念不合,他们由小吵变大吵,现在变成一见面就要大吵一架的“吵友”。

  我一提到水若寒,风挽林神色立刻变了。他一咬牙一跺脚,自言自语道:“算了!收就收了!掌门师兄要罚就罚吧,绝不能让那个老疯子把你给抢过去。”

  “谢谢师父。”我恭恭敬敬地说,心里大大地感谢了水若寒一番。

  风挽林轻叹一声,撂给我一块黑玉令牌,一言不发自顾自地出去。我看着那块玉令,如渲染墨色,浓厚的黑中还有几缕白痕,是一块质地极好的玉。令牌上有一个雕刻精巧的“云”字,字体周围有浮雕的流云环绕。我正不解,司空冰浅笑替我解开了疑惑:“神农宫收徒门规很严,尤其是入室弟子。神农宫中的长老每人可以收一两名入室弟子,只可少不可多。每名入室弟子不仅需要三长老的同意,更需要掌门的首肯才能行。师弟直接给了你墨云令,说明他直接就给了你入室弟子的身份,这是违背了神农宫的宫规,是会被我师兄,现在也就是你师伯——莫问惩罚的。”

  我连忙推开墨云令,虽然我想借机拜入神农宫,但是我不能让风挽林因为我而受罚:“师父还要受罚啊?那就算了吧。”

  司空冰把墨云令放入我手中,淡淡一笑:“不要紧,莫师兄不会严惩师弟的,你就安心收下,话说你尚未拜入神农宫就持有墨云令,已经是宫中许多弟子的师叔了。”

  我掂量着手中的墨云令,还是有些犹豫:“师父真的会没事?”

  “给你这块墨云令,不仅是为了收你成为他的入室弟子,更是为了你的身体,要知道你的身体,那——”司空冰婉言相劝。

  “师伯,我知道,但是即便如此,我也想这样走下去。”我已经没有了回头路,甚至未来的路也不知道能走到哪里。

  “我和师弟也大概猜测出你的想法,给你墨云令,也是为了让你住进神农宫中的云海楼。云海楼是神农宫入室弟子和三长老的居所,相互连通但互不干扰,你想要隐瞒你身体的状况,也容易一些。”

  “多谢师伯。”

  “虽然如此,但是我还是想劝你好好想一想。以你现在的身体,你选的路太苦,步步艰难,步步惊险,一个不小心只怕会粉身碎骨。”

  “多谢师伯关怀,我知道,只是现在的人生对我而言并非是一人而已。”

  司空冰轻叹一口气,替我掖好被角:“想好那就罢了,你现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不要考虑以后的事情来劳心劳神。这几日没有别人会打搅你,你安心静养,我先离开。”

  我笑着目送司空冰的离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强撑的笑容立刻支离破碎。

  黑瓜皮在被子里不安分地动来动去,像是一座活动的小山丘。我慢慢拍着黑瓜皮,冷然看着满窗金灿。

  “聚集在星河渡的四国之人尚未完全离开,竟有人能堂而皇之在星河谷烧起滔天火海而无人过问?北冰之人怎么可能在南疆境内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如此说来,唯一可以这样做的就只有南疆了?单凭长离火,就以为能将此事嫁祸北冰长幽教?南疆,倘若真得是你有意而为之,你曾如何对我的,迟早我会有一日会完完全全地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