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仙侠:盘古泪 第11章 ——云海(上)
作者:猫叔大侠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我被一阵响亮的呼噜吵醒,挣扎起身却感觉到一阵眩晕。一手扶住额头,一手用力地捏揉几下,发觉我正坐在自己的床上,四下张望却看不到那一身黑衣。我随手从床上拽过来一件衣服披上,走了几步忽然看到地板上有一个抱着酒坛睡得正香的一个人。

  原来是姜仙霖,我蹲下去,摇了摇他的肩膀,又捏了捏他的鼻子,道:“仙霖,仙霖,你醒醒?”

  姜仙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擦了擦自己的嘴,道:“师叔,我怎么在这?”

  “我也想知道。”我四处又看了一圈,没有黑瓜皮的踪迹,心中正疑惑着,听姜仙霖说道:“昨日我去告诉师伯,师伯说师叔身体尚未康复,不宜多出门走动,待师叔痊愈后自会相见。本想快些告诉师叔,可是被师叔硬拉了进来灌了酒。”

  灌酒?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的印象,不过实在是记得不大清楚。

  “……我记得好像还有一个人来着……”姜仙霖皱着眉头思索着,我心中一紧,他继而道,“或许是喝多了吧。”

  紧绷的心弦松弛下来,我笑道:“自然,难道这屋子还有别人么?”

  这话可算不上是骗人,毕竟黑瓜皮不能算是“人”。

  姜仙霖的神情蓦然变得哀伤,他垂下眼眸,轻声道:“师叔,对不起。”

  “对不起?你又没做什么事,为何跟我说对不起?”我不解道,“你快起来,地上凉。”

  姜仙霖静静地起身,神情还是有些扭捏,半响才说道:“师叔,最近宫里关于你的流言,是我一时嘴快,仙霖甘愿承受师叔一切责罚。”

  “嗨,我还以为什么呢?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

  姜仙霖躬身行礼,言辞十分恳切:“师叔,这事是因我引起,仙霖原该这样的,请师叔不必顾念同门之谊,重重惩罚仙霖,否则仙霖寝食难安。”

  “不用,这点小事,何足以挂在心上?”

  说了半天的话,姜仙霖固执得像一头牛,死活都要我严惩来谢罪。

  “你——”我无奈地看着年纪跟我差不多的姜仙霖,眸光落在他身上整洁衣的服上,忽而笑道,“你会缝补衣服么?”

  姜仙霖仰起脸一愣,底气不足地答道:“这个……不太会。”

  “哦?宫中纷纷流言因你而起,你若要赔罪的话,那就帮我把那些流言带来的麻烦都处理了。”

  “师叔的意思是,我来?”

  “是啊,如何?你若不想,我也不会勉强。”这原本是我的一句玩笑话,不曾想姜仙霖点头答应。

  等我目送他离开的时候,摇头轻叹,姜仙霖为人朴实厚道,纯良和善,但性格十分固执。

  我转身打算回房间,刚走了几步又倒了回来,仰头看着屋檐,笑道:“黑瓜皮,你怎么跑到屋檐上去了?也不怕被别人看见,还好这玲珑馆原是接待外客、极为清幽的地方,不然像你这么魁梧的身形,怕早就被人瞧见了。”

  黑瓜皮斜坐在屋檐的青砖上,白茫的眼眸眺望远处。他听到我说话,黑衣一扬,翻身而下,庞大的身躯落在地上好似秋叶坠地,没有一点声响。

  他慢悠悠地说:“昨夜,汝……你拉来姜仙霖。吾……我离开,怕你麻烦,怕他惹麻烦。”

  我看着黑瓜皮费力地解释,他的手也随着“你,我,他”不同的称谓而来回乱指。不过好在我还算能理解他真正的意思,反问道:“你是怕让人发觉么?小心点也好,可是你岂不是在外面待了一整晚?”

  黑瓜皮默默地跟我进来屋子,半响说道:“酒可驱寒。”

  “好好好,给你酒,让你喝。”我应允道,看着他自己抬起一缸酒仰头默默豪饮,心中有点好奇,“我记得你昨夜喝酒跟喝水一样,你的酒量有多少?”

  “如江似海。”黑瓜皮的语气十分平淡。

  “吹牛,你能有这么大酒量?”我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吾可一试?”黑瓜皮抬起眼眸,淡然的眼眸中忽然掠过飞星破空的奕奕神采。

  “不,算了,算了。”我有些胆气不足地说,“喝这么多酒不好,嗯,不好。”

  我又在玲珑馆中待了十日里,感受到南疆春意越发浓厚,连原本空气中的药草香气也参杂几分沁人心脾的花香。我的身体渐渐恢复如初,日子就那样一天天地过着,有时候出玲珑馆溜达时,还能够在湖畔见到临水吹笛的花满城,我们二人之间没有交流,我躲在一旁静静地倾听着清丽婉转的笛声。

  而黑瓜皮平时对我也算是言听计从,唯一让我觉得美中不足的就是他日日都要喝酒,姜仙霖给我运来的一车蒸酒已经去了大半。虽然黑瓜皮从未喝醉过,但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房间中的酒气愈发明显。

  司空冰依旧按时给我送药,诊脉,此时黑瓜皮也乖乖地化成蛊形,不惹人注意,但是我知道这件事迟早要告诉她,一连思索了几日,才真正下定决心将黑瓜皮的事情说出来。

  “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司空冰最后一次诊脉后,淡淡地说道,“以后也不用再服药了。”

  可不是,一连喝了这么多天的药,我全身上下都是浓浓的汤药气味,能不好么?

  “师弟明日出百草谷。”司空冰接着说道。

  “不是三个月么?这才不足一个月?”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时间,慌里慌张地问司空冰,“我还想给师父接风洗尘呢。”

  “师兄本来就不是真的要惩罚师弟,这半个月算是小惩大诫。你刚刚说什么?接风洗尘?他本来就住在神农宫,洗什么尘?接什么风?”司空冰颇为不满地瞪着我,又是开始罗里罗嗦地教育我一顿。话说一半,她突然看到我房间里的一架样式精巧的小纺车,指着它道,“我听宫中人人皆道你的裁衣功夫是宫中翘楚,在星河谷里怎么没听到你还有这等本事?你什么时候打算给我做件衣裳?”

  我头摇得像是个拨浪鼓,连连否认:“师伯,您别取笑我了。那辆小纺车就是星孤师伯特意送给我的,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说清楚。您看看纺车那堆蛊丝,我都不知道拿它们怎么办了!”

  司空冰惊诧地打量了我一会儿,见到我反应激烈,神色诚恳,她才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她无不惋惜地说:“我和师姐都信以为真了,就连掌门都听说了,想要见识一下你举世无双的技艺。”

  丫的!这究竟是传成什么模样了?这帮人模狗样的崽子们是想害死老子么!我愤恨地想,双手攥成拳头,唉,姜仙霖,你的一时嘴快,让他们给我戴上这么一顶高帽,日后想脱都脱不下来了,看来只能期望你有一双灵巧的手了。

  司空冰刚刚踏出门,我想起正事,连忙喊住她:“师伯,我还有一件事。”

  司空冰转身:“什么事?要是你的身体——”

  “不,我是想问问一剂古药,转生散。”

  “转生散?”司空冰的脸上顿现风雪,冰冷目光幽幽逼人心魄。她沉吟片刻,道:“你问那个作什么?你是为你身上的鳞片么?以你现在的体质,转生散无法发挥全部的效力,冒然服下,有害无益。”

  “不是,不是为了我。”我连忙说道。

  “不是为了你?”她的目光落到床上的黑瓜皮上,脸上的风雪渐散:“难道是为了它?”

  我抱住黑瓜皮不让它乱动。倘若它现在在司空冰面前化成赤身裸体的人形,怕是一下子就会被司空冰打掉半条命。我一边用力地按着黑瓜皮不安分的脑袋,一边嬉笑地说:“是啊,是啊。”我俯身低声命令道:“别乱动,不许化成人形,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

  司空冰沉思一下,神色泠然:“让你入神农宫已经是犯了宫规,近期不可能再让外人进神农宫,何况还是一只蛊?”

  “师伯,那个您不用担心,还请您告诉我转生散的消息。”

  司空冰依旧眉宇微蹙,但是她没有多问:“转生散这古方我倒是存有副本,但是这药方上的珍奇药材连百草谷中都没有,而且炼制过程繁杂无比,更需上古神物地皇鼎来炼制,凭你的医术——”司空冰言半而止。

  “修竹知道自己的医术。”脸感觉有点发烫,我讪笑道,“那明日我和师父一起去看看师伯。”我抱着黑瓜皮恭敬地送司空冰离开,她临走前多看了几眼我怀中的黑瓜皮,默然离开。

  四月的春光妍美,我和司空冰去看望风挽林时发现他一脸的飞扬神采,好似一点都没有吃苦受累的样子。他对司空冰寒暄几句,顺手夺过她手里的药方给我,连轰带撵地支走司空冰。

  司空冰无奈,走之前对我说道:“修竹,转生散炼制过程极为复杂,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但是——”司空冰见我想插嘴,微微提高音量,“但是你若只想要化为人形的药,转生散大可不必。与转生散功效相近的丹药也不少,而其中幻身散的药方源于转生散,其药效也和转生散最为接近,炼制过程更是比转生散简单了许多,对药材的要求没有那么苛刻。”

  幻身散?我默默思索一阵,或许幻身散才是最适合黑瓜皮的,至少给了他一个可以再次选择的机会。

  我笑道:“那就劳烦师伯给我一剂幻身散。”

  司空冰点点头,离开之前还十分不满地瞪了风挽林一眼。

  风挽林一见司空冰走开,向四周张望,见没有什么人,从衣襟里翻出一大把闪闪发光,灵气逼人的药草。我看着风挽林变戏法儿似地翻出这么多药草,心里感到大为不妙,弱声地问:“师父,您这是?”

  风挽林把那些药草直接往我怀里一丢,解恨地说:“我师兄为了让我不修炼神农三技,竟罚我待在百草谷。嘿,我难得有机会进一回百草谷,怎么能不带出点东西呢?来来来,修竹,帮我把这些东西运到云海楼你的房间里去。”

  我停下手:“师父,我现在还住在玲珑馆。”

  “噢?”风挽林摸着自己满脸的络腮胡子,笑道:“那有什么?你的东西也不多,就今日搬到云海楼去。”

  风挽林和我回到玲珑馆的时候,庭院里干净整洁,没有一丝一毫的杂物。风挽林颇为惊讶,却不知道我早就嘱咐姜仙霖把那些空了的酒缸移走了,剩下的没有喝完的酒就让黑瓜皮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藏在玲珑馆不易察觉的地方。

  事实证明,搬家没有风挽林想得那么容易。我的东西不多,绝大部分都是弟子送来的衣服,还有各位师伯们送的礼物。其中最难弄的是展星孤送的那辆小纺车,那辆小纺车看似平凡无奇,但却是由沉水木所制,质地更胜精铁,我自己根本搬不了。风挽林微微一抬手,运气直接把小纺车浮在半空中。他对展星孤的礼物显得颇为不满。我把剩下东西胡乱地收拢在一起,又把黑瓜皮放进包袱皮里,匆忙地打个结,把黑瓜皮的脑袋露出来。

  我轻松地把包袱一背,开开心心地和师父去往我的新住所。

  花满城曾经带我去过云海楼,云海楼位于神农宫的高岭之上,因为可以看到翻腾不息的滔滔云海而以此为名,神农宫中的云海令也因此得名。云海八令中以云玉令中的无尘令和海玉令中的无垠令为尊,司掌宫中全部事宜;燎烟令和血海令位于第二位,司管神农宫全宫上下的安危;墨云令和暗涛令位于第三,需要令主处理以宫规法度规范众人言行;最后的青霞令和碧波令会在神农宫中的医蛊之道大成之人手中。

  墨云令在我手中,风挽林手中还握暗涛令;我听闻大师兄莫孤忧腰间挂着无尘令,也见过花满城的无垠令;展星孤师伯的弟子明如镜手中有血海令,而展星孤师伯那里还剩下燎烟令;剩下的令牌就在司空冰师伯那里了。

  如此看来,莫孤忧和花满城当真是所有弟子中的翘楚了。

  走到云海楼才发现云海楼并不是一栋楼,而是四座小小的阁楼。每个阁楼看似相同,都是有灰黑色砖石砌成三层,阁楼色调灰暗沉重,颇具肃穆沉寂之感。每个阁楼相互之间都有连廊,这让四座阁楼相隔又相联。

  风挽林指着最近的一座阁楼,道:“为师就住在这里。”

  我背着包袱跟在他的后面,心里有了一个疑惑,问道:“师父,你说过拥有四云令和四海令的人可以住入云海楼,是吧?”

  “不错。”

  “但弟子还是以一件事不大明白。”

  “什么事?”

  “师父您手中持有墨云暗涛两令,可是师父的蛊术天下闻名,为何没有青霞令或是碧波令呢?”

  “为师的确持有碧波令,但从自己成为长老后,云海令会被全部收回重新发送到各个长老手中。”

  “为什么偏偏是墨云暗涛?”

  “云海令以颜色区分,”风挽林道,“无尘与无垠属威权,一般归掌门所认定的杰出后辈;青霞与碧波当属宫内医术或蛊术最精湛的弟子;燎烟与血海属修为,给予宫内修为极高,性情稳重之人;而墨云和暗涛——”风挽林冷冷一哼:“属刑惩,一般给予的是心思最慎密的弟子。师兄给我墨云暗涛两令,无非是为了提醒我时时刻刻要遵守宫规。”

  刑惩?我看着腰间的墨云令,雕刻精致入微的浮纹花样真得如同云海的波浪,只是玉令上的云浪滔天,似乎席卷乾坤的毁灭之状,这让我心里有点不安。刑罚?究竟是什么样的刑罚会雕刻成这种样式?

  “你来这几天应该也发现了,宫里面的弟子对你皆是恭谦礼让,主要原因就是你腰间的这一块墨云令。”

  分明是畏惧吧?我想了想这样也算是好事,虽然我不想为难宫中的弟子,不过别人对我敬而远之也是省了不少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