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仙侠:盘古泪 第18章 ——冷月(下)
作者:猫叔大侠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十六的盈盈圆月挂在漆黑夜幕之上绽放柔和光辉,让人从心底感到舒适与静谧。无尽的柔光化成一卷淡淡朦胧薄纱,在天地之间徐徐铺开,将云海楼的一切都笼于其中。皎白之光让色调沉重的石砖披上浅浅银白。夜很静,时而能听到林间微风吹来的沙沙轻响,时而能听到不知名的弟子的轻声笑语。我扶着北啸月毫无目的地走着,喝酒泛起的潮热还没散去,而在北啸月和厉剑昂脸上却看不到任何饮酒的痕迹。

  走了长长的一段路,我们三人在湖边的亭子中坐下,我看着天上湖中两轮明月交相辉映,听着不远处悠扬动情的笛声。三人一时无言,过了许久北啸月才说道:“修竹,你的年纪不过十五六岁,为何会嗜酒?”

  我答道:“酒?自然是我想喝。而且,谁说年纪小就不能喝酒?我也有一箩筐的愁事啊。”

  北啸月的笑容像是天上的圆月般的柔和明亮,可是落在我的眼中却像是一道疾电驰骋的耀眼白光,想要照亮我心中最不想对人说的隐秘:“可你并未回答缘由。”

  我想了想,嬉笑着扯开话题:“先不告诉你,等到你说了我想知道的事情我才能说。”

  “我对星河谷的长离火是怎么想的?还有为何此时来到神农宫?”北啸月未卜先知地问道。

  我咕哝一声算是回答。是,我心里急切地想知道当时长离火的答案,但隐约着又感觉这个答案是我一个人承受不起的无奈与沉重。

  “千灯节那****来到南疆,实际上是受到了皇帝之命而来,是为了探查一样东西。”北啸月停顿一下,眉头微微一蹙,脸上的苦涩笑容毫不掩饰:“你不要问我是什么东西,知道这件东西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我和小妹北冰瑶虽然说是微服出巡,但是南疆皇室还是派人来接待我们。千灯节前几日,都是由南重衣来照顾。”

  听到南重衣这个名字,心里刚刚愈合的结痂像是别人强行撕开一般,蓦然的剧痛让得我无法忍受。

  “唔?杀气?!”北啸月惊觉起身道,远处的笛声戛然而止。

  “啊?”我收回心神,发现自己的不对劲,忙对北啸月作揖赔笑道:“哎呀,不好意思走神了,你继续。”

  北啸月面露不解,但依然说了下去。我依靠栏杆,看着亭边幽幽波光的湖水,耳边却再也听不到花满城的笛声。心中有几分遗憾与惋惜,却也知道她的性子。

  “南重衣的目的很明显,说是照顾,实为监视。千灯节那天,我体内的寒气意外暴膨,幸而那时你们救了我。事后我和冰瑶想找到你们,但却苦无踪迹可寻,无奈之下我们回到了北冰。可是回国不久,就听闻星河谷就发生了长离火焚谷一事,但是我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我曾问过长幽教中司掌术法的教中护法北幻屏,她也并不了解真实的情况。就这样,长幽教就不明不白地被人扣上了帽子。”北啸月口中说着,掌心浮现如血色般殷红的火焰,明亮的火光照亮了我们三人的脸。

  “我见过释放长离火的人,是南重衣。”我简单地说了一句,不经意之间看到我身后的厉剑昂微微颤抖。看起来厉剑昂虽然现在化成人形,但是实际上还是摆脱不了虫子的本性,一看到火就怕。我拍了拍他的胸膛,毫不留情地笑话他:“你是在怕火么?你现在是厉剑昂,有什么火能抵得住你的沉心剑?火海有什么,只要沉心剑一劈,再大的火海都能被你劈出缝来。”

  厉剑昂摇了摇头,道:“不是,我——”

  “行了,北啸月,你继续说。”我懒得在听厉剑昂的话,催促北啸月赶快继续说。

  “原来是南重衣?这么说来,南疆与北冰之间的确……罢了,我继续说。事后我一直想调查清楚这件事,但是就从长幽教中查询耗费了不少时间。我想,我还是要亲自到南疆一趟,不必以北冰的名义,以长幽教的名义出访距星河谷最近的神农宫是最好的方式了。”

  我听得仔细,咯吱咯吱地咬着拇指。若北啸月说得是实情,北冰已经对南疆起了戒心,不如我借助北冰之力来针对南疆皇室?我苦心忖度,慢慢地放下手,道:“北啸月,你可知道南疆蛊皇?”

  “万灵之首?”北啸月一脸讶异,“你怎么问起这个?”

  “南重衣以为我家藏有南疆蛊皇,方动用长离火威逼,你刚才说万灵之首?”

  “南疆蛊皇我知道得不多,只是听人讲起过,说是它是世间万物的灵首,是蛊族中的皇帝。传言它的灵力来源于上古三皇,是人世间至高的力量。但是我对蛊术了解不多,这应该是神农宫的专长?”

  “我来这半年里也翻过不少有关蛊术的书,但是没有一本论述南疆蛊皇。”我有些丧气地说。其实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问风挽林,但是我又害怕一旦说出了南疆蛊皇会给整个神农宫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像是这么有名的蛊虫,神农宫中的书典籍册中居然连只字片语记载都没有,这就已经说明问题了。

  “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北啸月轻松地笑了笑,“看起来离弄清楚长离火劫还有很远的距离。”

  我笑嘻嘻地说:“既然你说了,那我能再问你几个问题么?”

  “你是说我的眼睛?我仅仅是把体内过盛的寒气凝结在眼中,让它没那么容易乱窜,也省得再发生之前的事情。”北啸月温和说道,脸上的笑容依然淡然柔和,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失落与伤心。

  “自从我知道是南疆皇室对星河谷下手后,我一直留意着四个国家各种消息,尤其是北冰。”我直视北啸月,发觉他脸上的笑容如天上藏在薄云后的圆月般渐渐看不清楚,生出一种朦胧之意。我继续说道:“我曾听闻北冰先帝曾经将皇长子北啸月立为皇储,但是最终却将皇位传给你同父异母的胞弟--北啸峰。我想,这应该是他身后的母家,掌握朝中军事大权的任家作为支撑的缘故。”

  北啸月紧紧抿着嘴唇,没有急于打断我的话,片刻他才说道:“我的性子过于柔和,实在不适宜担当一国之君,而阿峰行事雷厉风行,他确实比我更适宜这个位子。”

  “确实。”我点头赞同道,“北冰国君杀伐决断,铁血无情。待他稳定根基之后,便以雷霆之势铲迅速铲除了任家的势力,重掌军事大权。而任家,为官者皆削官削爵,为长者皆圈禁流放,可怜偌大一个任家,只是剩下一个孤苦无依的嫡女任清寒。”

  北啸月沉默良久,道:“清寒是一个很好的女子。”

  我笑了笑,道:“北啸峰的手段真是高明,一方面以重罪铲除了任家的势力,只剩下一个没什么作为的女子,让自己的皇帝位子坐得更安稳;一方面又不想落下一个严苛母家的罪名,一道圣旨下来,让任清寒风光大嫁您这位尊贵的亲王。您的弟弟真是好手段。”

  我这句话没有贬乏北啸峰的意思,而是真心实意感到他如此的心性与谋略实在是太适合当皇帝了。

  北啸月的脚步停了下来,面容上的柔和消失不见,露出我从未见的寒意:“修竹,你说这么多,为了什么?”

  我立即澄清道:“哎,你可别误会,我可没有挑拨你们兄弟之间的关系,我想说得就是你。我在想,北啸峰对待支持自己登上皇帝尊位的母家都能下得去手,不知道对你这个前任皇储,他是如何对待?”

  我替北啸月答了下去:“很简单,给你一个虚职,说是长幽教的掌教,不让你处于到北冰朝堂之上。为了挡住天下的嘴,又将你心心念念的同胞小妹的名字改为‘北冰瑶’,名字中含有北冰,身份极为显贵。用你小妹的一生之荣来换取的你的忠心。可是,长幽教是北冰的国教,也是北冰国重要的实力支持,让你长时间待在长幽教难免势力不会增长,是么?所以,”我笑意收敛,神色严峻,“所以,你不如让自己彻底地打消北啸峰的顾虑。你故意地练岔心法,致使体内寒气不断积累。现如今,你又将寒气封入双眸之内,放弃了自己的光明。但是,你可知道,你这个方法没有办法维持太久,一旦你眼瞳里的寒气溢出,谁都没法救你。”

  北啸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面上又露出温和的浅笑:“身登九五,六亲情绝。我不怪阿峰,我也不后悔这个决定。比起那些身陷囹圄的人,我这样已经好得很多。”北啸月笑着点头似有赞叹之意,说:“我倒没想到,你看事情看得这么清楚,这么明白,这跟你嘻嘻哈哈的性子不太相符。”

  我点头,十分认同他的说法:“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北啸月一怔,嘴角轻轻上扬,露出如月牙般弯弯的笑脸。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北啸月笑得如此开怀,那种笑容与自己嬉皮笑脸完全不同。

  我抬头看着天上的云散月明,忽而问道:“你还想知道我为何喝酒?”

  “自然。”

  “就像是你说的,有的事情我看得清楚,清楚明白得连我自己都觉得厌恶,但又有些事情我却始终看不透,像是心。诚如北啸峰,我虽然认同他的做法,但是我心里始终是厌恶像他这种人。争权,夺利,抢天下?为了一个不知所踪的南疆蛊皇就活活焚烬星河谷,倘若有比南疆蛊皇更强大的力量存在?世间四国肯定会被连绵不断的烽火所焚烬。千里山河,需要多少无辜人和将士们的枯骨来造就?铁马金戈,究竟是为了所谓的天下大义还是为了那些持权者的野心?我没有那么坚强,亦没有那么伟大,我的身上已经背负着太多太沉重的东西;我喝酒,也仅仅是让我重新感受一下真正的畅快。啸月,这样的回答,你能满意么?”说这番话让我费劲了极大的气力,一个字一个字都让我筋疲力尽。我晃悠了一下,厉剑昂扶住我,眼睛里的那层灰蒙蒙的混沌转得飞快。

  北啸月的笑容在朗朗月光之下显得有些僵硬,轻轻的一声叹息迅速消隐在湖波微响之中。良久,他说道:“夜已深,我们还是早些回去。”

  我直起身子,脸上又换上那个嘻嘻哈哈的笑容:“当然,酒的味道很好,醉酒的感觉也不错,哈,总之是自己想喝就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