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顶!你真好,我永远爱你。你保证能过关。你长得又帅又是大学生。”
“可我还是个小村官……”丁顶没有把话说完,也没有把话说明白,恐怕扫了楚幻的兴致。他心里担心的就是自己的贫寒孤苦的身世与现在当村官的低微地位。
“走!我爸要了酒菜正等着你呢。”
“现在?我……也没有一身像样的衣服呀!”
“这身就挺好,虽不是名牌,倒也合身、整洁,有精神!我就喜欢你的这个帅气。”
在楚幻家的这顿饭吃的非常好!
楚幻那倍显年轻、长相漂亮的妈妈,忙里忙外、喜笑颜开。楚幻那商场老手、颇显威严的爸爸,也递烟劝酒、表现出高兴。至于楚幻的那位孪生姐姐楚梦更是容光焕发、喜形于色,时不时地拿眼盯着丁顶看,露出娇羞。都满意全乐意皆大欢喜!饭后闲谈时,楚老板胸有成竹地说:“丁顶哪!你们尽快订婚、尽早结婚,一个女婿半个儿啊!我要把你当一个完整的儿子看待。等你和小幻结了婚,我给你们100万,不,200万。跟着我到南方买房定居学做生意。等我老了,生意、家产全是你们和你们的姐姐小梦的。一家一半也得有个三四百万吧!”
这下让丁顶懵了,眨眨眼,自己机械地抬手扯扯耳朵,再看看楚老板那踌躇满志的样子,确定了自己没有听错,也能够明白。楚老板是让自己光身嫁到楚家,一切为楚家而努力而工作而生活而尽孝而逐渐忘了自己。
“楚叔!我……我当着村官呢!”
“不当了!一个月挣不那几个小钱,都不够抽烟的,吃饭就没有喝酒的钱。”
“可……可我还有家有地呢!”丁顶说出口这第二句,自己心里暗骂自己笨蛋,干脆直说:“我想做点自己的事,我想娶媳妇不想嫁人”不就得了。
“那又怎样?山旮旯里,卖了它,或者送人。”
“楚叔!我和楚幻是真心相爱的,我娶了她,我会努力让她幸福的!……我们俩都能工作挣钱的……”
“哼……”一声长长的惊叹,充满了不信任、不满意和不理解,还有不屑!这一声让丁顶打了一个冷战,惊疑之余,心灵有一阵隐隐的痛。对他来说,这一声无疑是挫伤了他的进取心,伤害了他的自尊心,这和直接对他说“不知好歹的东西,天生的穷命鬼!”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他没有再说什么,径直出厅,和谁也不再打招呼,骑车走了,在山包之间的小路上飞奔,起起伏伏如雨季受惊的水浪。
鹿角河的河堤外边沙滩上,稀稀落落地散布着几个游荡的年轻人。一个女孩子嗲声嗲气的软话和一个男孩子有些浪意的笑声,顺着河水一个涟漪就漂出半里远。
丁顶依靠在摩托车旁,太阳照在沙地上反射出许多弯弯扭扭的光线,像是燃烧着的火苗,天其实还并不怎么热。他听见了河水在微风中的歌唱,也听见了悠远的历史,正在用动人和吓人的两种语调,交叉着或者混杂着讲述过去的故事。骄阳之下,醇厚的乡土在沉默中进行着一种积蓄。
“妈的!腰里别上一只猪尿泡就以为可以一步登天了;才登上一个小山头就想着把星星摘下来!啊呸!我不抬贱……”
“大侄子,丁顶……你瞎子哥等着你去教他推算‘生辰八字’呢!”芳芳骑着电车来找丁顶,老远就喊,“跑这儿站着干啥?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啦?给婶子说说。”
“没有,芳婶儿!你咋找来的?咱这就去我瞎子哥家。”
“我听人说你往这河边来了,真没啥事儿?……那就别往心里去,万事随其自然。走……你走前面。”
“小兵哥,你记忆得很快,比我学这的时候记的快多了。”丁顶向严小兵夫妻俩笑着说。
“丁顶兄弟,你别夸我了。你说我背会这些就能给人算卦挣钱了吗?”
“这个你不要怀疑,绝对能挣钱,发家是不太可能,糊口还是可以的,比你老闲着郁闷要强多了。”
“我也想通了,啥面子不面子,我得先养活自己和孩子们。只是……迷信不?政府问不问?”
“没事儿!说什么迷信呢!咱这是自食其力,也并不欺骗人,信不信全在听的人,比起那些制造假冒伪劣商品的商人来,好到天上去了。咱这是劝人趋吉避凶,靠劳动生活。既不迷信,也不违法……放心干吧!”
“好……好……哥听你的。”
“小兵哥,天干地支纪年法也用来纪月纪日纪时,推算并不难,只要记忆清楚就行了。先说纪年: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天干;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地支。两两相配,先甲子、甲丑、甲寅、甲卯、甲辰、甲巳、甲午、甲未、甲申、甲酉、甲戌、甲亥,然后,乙子、乙丑、乙寅、乙卯……依次到底,最后是癸亥第六十,一个甲子,一个周期,六十年。再接下来还从甲子开始……纪月纪日有个推算口诀,我在录音机里录上了。至于纪时是用十二地支记一个昼夜,就是现在的24小时,两个小时合一个时辰,大致对应的是:子时——23点到凌晨1点,丑时——1点到3点,寅时——3点到5点,卯时——5点到7点,辰时——7点到9点,巳时——9点到11点,午时——11点到13点,未时——13点到15点,申时——15点到17点,酉时——17点到19点,戌时——19点到21点,亥时——21点到23点。小兵哥,你多听几遍录音,然后让嫂子随便报个生日,你去推算天干纪年纪月纪日纪时的八个字,这就是‘四柱’、‘八字’。越练越熟,孰能生巧,熟了你就可以出门做事了。到你正式开工的时候,我来请你喝酒祝贺。”
“兄弟呀!哥先谢谢你,等挣了第一天钱的时候,无论多少,哥都要请兄弟你们来喝场酒。哥这一辈子都不会忘了兄弟对我的情分,对我这个家的好!”
“主任,村长让你回村委组织夜巡队去。”一个毛头小伙子,十六七岁的样子,气喘吁吁地跑来向丁顶说道。
丁顶一边往村委走着,一边翻看手机上水秀刚发来的短信:“上次我感冒,吃药应该是两片,老妈非让我吃三片,我问为什么,答曰‘你这么胖,人家100斤的吃两片,你就得吃三片了。’丁顶……”
一进门丁顶就大声嚷嚷着对村长说:“村长,您派给我的第二个任务还没有完成呢,第三个也刚刚开始……”
“啥第二个任务,第三个任务?”
“您派的呀,第二个是排查水井,第三个是帮困瞎子小兵哥……”
“那都慢慢来,上个月的水报表不是送上去了吗?”
“还有这个月的呢!好多表格要填。”
“能推到下月。你必须先把夜里巡查协助公安维持治安的人员给我招过来,分好组今夜就行动起来。”村长喝口茶轻松地说。
会计和主任都往这儿瞪大大的眼睛看来。
“今夜?……您村长大人亲自抓还是主任负责?我……只是个村长助理,是村委厚爱给挂个副主任头衔……”
“这样的为大家的好事,咱们村村民一向拥护,村委只要发动一下准会一呼百应的。”
“那村长您就在广播上说说,发动发动,用不了一百人,二三十个就行……”
“你是助理又是副主任,这事你就去办不就行了?”
“我?办不了。你还是撤了我的副主任吧!至少在今天、明天甚至后天,不能行动起来。”
“派出所在催,今夜就有巡查各村看看协查落实的问题。”
“那早怎么不说?从村民出事至现在没有两个周,总也一周有余了吧?谁告诉了我一声让我负责这事?哦!今天火烧眉毛猫上房了,才想起来安排我干,为啥这样逼我?检验我的工作能力吗?我的工作能力的定性与我的工作安排是一样的,不受你和你的村委会支配。不行的话,村长,请你直接把我退回镇里,或者我去县政府申请到别的乡镇去。”
村长瞪瞪眼,有点儿吃惊,他可能压根就没有想到过丁顶在他面前会大声说话,眼下,他丁顶不仅大声说话了,而且不软不硬地顶撞他村长。
“丁顶,不能这么给村长说话,别动气!”
“我没有生气,我这是就事论事。谁都相信村委能一呼百应,但到我这里,我只能百呼一应,还不敢保证,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你带着人满山漫野地种草栽树,不是挺有影响力和鼓动力的吗?”
“呦!村长这是表扬我还是批评我?我告诉你们吧!草种、树苗是我出钱买的,他们几个愿意随我干活那是我的亲朋好友,我偶尔还领他们去饭店撮一顿。他们没有那么无私和高尚!”
“村里没有钱,绝对没有这方面的开支预算!”
“整夜的巡查,烧油熬眼、吃苦受累,是为乡邻乡亲服务,也是应该无偿的,但,在巡查中喝口水,或者半夜里加点夜宵,不也是应该的吗?再让个人掏腰包?人家不是吃饱撑的就是脑子有毛病才愿意干。”
“那就……每夜补点油钱或加顿夜宵钱,每组10人,每人每夜不准超过5元钱……谁领队还得谁先垫付着。”
主任和丁顶各领10人小队轮流值夜,各领的小队也都是各人组织的。丁顶的小队自然还是由梅姑、芳芳、扬扬、豆豆、楚幻、楚梦等他们这些“死党”人物组成的,几乎是纯一色的女子军。不过,丁顶的这一组人员战斗力不弱。一律是摩托车,两个人一辆,人人尽责又来去迅速。丁顶的小组也因此颇受村民和上级领导的赞誉,他本人也引以为荣。主任带的一队,巡夜时经常发生失窃,翻墙越院强奸或企图强奸而骚扰村中妇女的现象。
这一天,丁顶因为前半夜喝酒,后半夜就住在了酒店客房里了,与壮壮一起聊天。等回到村委头脑昏昏然。正整理一些材料,忽然一辆派出所的警车呼啸着停在了村委门口。季所长亲自带队,从警车里下来四个警察径直来到村委办公室。
“谁是丁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