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遗落的梦 第13章 青春日记(二)
作者:我爱蓝天白云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1994.1.9

  和你坐在同一张饭桌上吃饭,今天算是第一次。我没有料到会是如此尴尬与窘迫的境地。

  下午下班时,许芳接到副课长的电话说是要请她吃饭,还说要带个第三者。许芳说那她要带个第四者。

  你是第三者,我是第四者。

  本来我是不想去的,觉得和副课长也不熟没什么可聊的,但一想到可以见到你心里挣扎着半推半就跟许芳去了。

  事实证明我的选择很不明智,这顿饭吃得尴尴尬尬相当糟糕。就象四个不熟的陌生人临时冲动地想现演一部关于吃饭的戏,因为没有剧本又不善表演,最后无所适从地演成了蹩脚的默剧。

  至于这顿饭怎么吃的又吃了些什么,怎么开始怎么结束,我全然没有印象,仿佛脑子不堪回首而故意将它关在了记忆门外。你一反常态地沉默寡言让我很意外。可怜许芳费尽心机试图调剂出一点轻松愉悦的氛围来,却徒劳无功。

  吃完饭,你邀我们去宿舍坐坐。见过鬼还能不怕黑?我极力说不去不去。许芳或许健忘,又或许有片刻的脑塞,瞬间就把饭局的难堪给抛到九宵云外去了,硬是把我又拽走了。

  呆在宿舍的气氛并不比吃饭时强。我看着你接水、洗脸、抹护肤霜、倒水、坐下、站起,来来回回走动。在心里惊叹一个男人的护肤竟如此细致,却没开口说话。其实,谁也没有挑起话来。沉默让空气变得滞重,仿佛彻底凝结、冰冻。这让我愈加惶惑不安局促不定。

  从你宿舍出来时,许芳才突然清醒过来似的,长叹口气,说道:“第一次感觉吃一餐饭这么累!”我忙跟她道歉,说,“不好意思,让我破坏了气氛。”她说,“课长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不要太在乎。”她以为我怕你们两个当官的才露了怯。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我确实不知道该如何与你相处。

  因为在乎,所以手足无措。你呢,又是为什么?

  ★★★

  1994.1.12

  晚上和丁子一起去大排档吃饭。发现你已在大排档,和你的弟弟、弟妹、还有公司的一名职员。

  我和丁子挑了一张与你稍有些距离的桌子坐下,我特意选了个背对你的座位。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啊,明明日思夜想,见了面却偏要装不在乎。而人又是一个多么有潜力的动物啊,这一餐,不善言辞的我,恰似打了加强版的兴奋剂,又似神推神助,插科打诨、妙语连珠、滔滔不绝。我象一只挣脱了羁绊的小鸟大声地笑着、自由地高歌着,叽叽喳喳、喳喳叽叽,不知疲倦。

  “肖课一直朝我们这边望呢。”丁子几次提醒我说。

  “随他望吧。”我装作无所谓地说。其实我心里也明白,如此话唠不过是想引起你的注意而已。

  你付完账路过我们桌子时随意地扔下一句,“两个人点这么多?吃不完记得打包回去给我。”我们于是也漫不经心地回答,“行。”

  ★★★

  1994.1.14

  李海妮的散在珠海电台播出了,大家都为她喝采,而一种久违的激动也在我的心头缠绕。

  学,曾几何时也是我追寻的梦,如今,却淹没在一日三餐的庸俗生活里。

  ★★★

  1994.1.15

  有人说,你可能要升厂长了。现任厂长要调三厂去。你留任二厂。又一个新记录,中干在台企的新高度。恭喜。

  ★★★

  1994.1.20

  许芳私底下跟我说,公司内流传的你和玲拍拖的事情是真的。她特意跑到前台和玲聊天,玲亲口承认了。

  “看来这个小姑娘动真情了。”许芳如是说。

  果真这样,她将是在我来公司后所知的你的第六个传说中的女友了。可为什么?你和婷的故事才冒了几天头而已,已经烟消云散?已经云淡风轻?

  “不过,肖潇不可能对她动真情。”许芳丢下这一句,没有说为什么。可我真宁愿希望你动一次真情,那逢场作戏的虚伪多么令人厌恶啊!

  有人说,玲是个人小鬼大的主。原本也是因为厂长助理的关照才从作业员升到品检员再从品检员调到办公室当总机接线小姐的。调到总机后座位还没坐热就把厂长助理给甩了改追课长。

  对于玲,我并不了解,这个只有十七岁的小女孩瘦高个、瓜子脸、皮肤白皙、说话细声细气、长得颇秀气、待人也算有礼,内涵我倒不敢恭维。我与她工作上的唯一交集就是每天传递的电话清单,在电话号码旁标注的诸如“报设”、“派去所”之类的常用错别字都是出自她手下的笔。至于你是看中她的年轻美丽,还是她的温柔顺从,抑或她的无知,我不得而知。无论如何,我们的总机小姐正在费尽心机设法讨得你的欢心却是显而易见的。她利用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天天跟你煲电话粥,无意路过时,还能听到她温情脉脉的献唱。

  夜色沉下来。一轮圆月挂上枝头,光晕惨淡。谁家灯火透出了光亮?孩童的哭诉一声声,是那么伤心。临街传来张学友的歌声,竟是那首《花花公子》。

  他穿梭这里他穿梭那里

  天天多派对他没有空虚

  练到潇洒的语句、高级的兴趣

  恰好的应对他备有一堆

  长期东奔兼西跑就象从未累

  孩童一般贪心多心日夜寻玩具寻乐趣

  花花公子情人多多多,然而开不开心他都不是太清楚,

  花花公子寻求多多多,然而追追赶赶他都不是太清楚,寻什么

  又见星光闪烁了、跑车呼叫了

  他将出发了他热爱深宵

  面带偷心的冷笑,疯魔都市了

  芳心将上钓手段确高超

  长期追踪新鲜感,绝未弹旧调

  当一得手他即纳闷随便掉

  无味了

  花花公子情人多多多,然而开不开心他都不是太清楚

  花花公子寻求多多多,然而追追赶赶他都不是太清楚,寻什么

  记得刚进公司听别人介绍说你是花花公子时,我不置可否地笑笑,还以为那不过是一声戏谑一句调侃,如今看来或许是我太傻太天真,你能得此雅号亦恐非三五日的口碑所能累积。但愿你清楚自己在寻些什么,什么才是你真正的快乐?

  ★★★

  1994.2.7

  亲眼看到你和玲相拥在一起是几天前的事情了。

  应是个周末。虽是冬季,阳光并未吝啬她的博爱,向大地投下一片金黄的光芒,洒在人身上就象披了件玄妙的金色薄外套。风也缓了脚步,轻柔了几许。我和丁子一路与阳光嬉戏,走到九洲城下时,似听到风送来呼唤声,于是抬头看到站在九洲城头上的你们。玲穿着一件白色的中缕大衣,蜷缩在你的怀中,在这个凉飕飕的冬季,那种小鸟依人的可爱被发挥得酣畅淋漓。那情景我只看一眼便足以刻骨铭心。

  热情烧灭。暖心凉透。梦,支离破碎,分崩离析。情绪,一落千丈。我疾步而行,匆匆逃离,没有回头。

  潇,我曾无数次从不同的人口里听到他(她)们描述你如何三心二意,如何喜新厌旧,对感情不专一,不管他(她)们说得如何详细,我的心里总有个声音在为你辨解:那不是真的。那也许只是女孩们的一厢情愿吧,也许你们只是象普通朋友在一起时一样吧,可我终于发现自己错了。当那个小女孩蜷缩在你怀里时,我看到你脸上的笑。那是胜利者的笑,那笑容是那么满足那么自豪那么炫耀。那笑容刺痛了我。

  难道你真的谁都不爱?难道你真的只是想征服?难道你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花花公子?

  ★★★

  1994.2.22

  回家的感觉真好。

  冬日的长沙,显然比南方的珠海气温更低,有时一场雪就能白了整片天地,可我不觉寒冷亦不惧寒冷,因为有家人的陪伴。喜欢,我就早起;不喜欢,我就慵懒地赖在床上,听鸟儿在窗外鸣啭、听风儿在屋外撒欢、听落叶在萧瑟起舞。无论我什么时候起床,在我洗漱时,母亲都开始为我烹制早餐,待我收拾妥当,热腾腾的早餐就摆在我面前了。

  家,就是这样一个场所,你可随心所欲在这里撒野,而不用畏手畏脚瞻前顾后担惊受怕。

  爸妈挺好的,只是老了些寂寞了些,但这也是暂时无法圆满的无奈,好在每年总有那么几天,一家人能齐聚在家里,聊聊那些已经渐行渐远的生活,感慨一番也互勉一番。

  大学毕业后,各奔前程的昔日好友,这次回家也见了几个,很高兴她们都过得很好。陈英慧终于找到那个爱她的人了,双方已互见了家长,结婚应是迟早的事。陈燕和表哥结成一对也已成定局。英姿与男友分手后,自已开了个小店,一边上班一边做自已的生意,听说最近也有了新的追求者。

  春假车票异常紧张,奢侈地坐了趟飞机,感觉新奇而刺激。登机时,地面上还飘着雨,飞机升到天空时呈现在眼里的却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白云,如柳絮、似棉花、象白雪,铺天盖地,时而组成山川河流、时而织成虎狼牛羊、时而铺出一片冰雪天地白茫茫一望无际、时而金光普照如一段锦绣似透非透。雾漫过来,便是虚无缥缈的梦境;雾散开去,便是一片水墨风光。云下的现实世界浓缩成一幅彩色画卷,时隐时现,朦胧而不真实。我喜欢这个只有云的世界,喜欢得一塌糊涂喜欢得忘乎所以。我于是就爱上了这蓝天白云。

  回程有些不太顺利。首先是买不到南下广州的火车票,后来好不容易买到一张据说是大篷车(绿皮车)的加班车车票,结果车厢人太多有票也上不去。交了30元钱上了所谓的茶座,又没有位子坐。只好再加了100元去了卧铺车厢,在车厢旁的小凳上坐了下来。车到半路时,列车员说,100不够,要再加50,感觉这时的自已就象栈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了。好在后来的一切还算顺利。

  我又回到了这个南方的城市,开始日复一日地重复生活玩味重复。

  ★★★

  1994.2.27

  我问许芳,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许芳说她也不知道,她活了二十多年,没有人告诉过她。我就在想人人都不知道活着为了什么为什么活着那又为什么人人都想活着呢?

  好无聊的问题。

  便想起青年诗人顾城的死。据说他的悲剧在于他情感的不顺。他和妻子都分别有一个情人,后来他的情人离他而去。有一次他和妻子来到一个岛上,他砍死了妻子然后上吊自杀。他觉得活着其实真的没什么意义。

  说这些并不是想告诉你,我也要为了你而去死。我只是突然想发点牢骚罢了。我也许没弄明白活着为了什么,但我还是想活着去弄明白这个为什么。

  ★★★

  1994.3.2

  许芳正在消极怠工,病假、事假变着花样请假出去面试,她已破釜沉舟决意离开。珍也在外面面试准备跳槽。春节假期返工不到半个月,好几个管理员已经离职告别了公司,最大的人员流动季暗潮汹涌般掀开了序幕。作为财务部正欲被提拨出任主管的艳青,在春节假期结束后曾来电表示需要续假,今天已经来电明确不再回来。我想,在事业与爱情、家人面前,她选择后者。我祝福她。

  ★★★

  1994.3.11

  我写了一封给珠海电台的信,想点播一首周华健的《孤枕难眠》送给你,算是与你的告别。自从上次亲眼见过你与玲抱在一起的场景后,我就觉得,再留在这个城市已没有多大意义。我必须去往一个没有你的世界,为自己争取一份新的生活。

  ★★★

  1994.3.21

  我终于寄出了那封点播信。我没有留下草稿,也不能准确记起激动中的自已究竟写了些什么逛语。我只记得自已在信中要求主持人播这样一句话:“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女孩,为在珠海康华有限公司的肖潇点播一首周华健的《孤枕难眠》,并祝他幸福。”

  为了确保你一定能听到,我请主持人骆静事前先拨个电话给你。

  一张张撕落的日历飘飞我年轻的人生扉页,而岁月沧桑、往昔不再。依稀是一条时光的河流,载着我走过与你在一起的点滴过往。当你我的一切过去在我眼前一一闪过,我掩饰不住自已的失落与伤感。我只能孤独地摇响属于自已的雨季,然后奢望着与过去告别与你告别。

  ★★★

  1994.3.23

  早几天来应聘的女孩打电话来询问面试结果。我便打电话问台湾的主管,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录用她。没有办法,最近很少有人来应聘,而财务部实在缺人。

  我很高兴,主管已经决定让我移交出纳之位。

  ★★★

  1994.3.24

  晚上加班到九点才回宿舍,见隔壁很热闹便凑了过去。

  “你们还真不错,挺会享受的吗,开了收音机还开电视机。”我说。

  “我听听今晚还有没有人给肖潇点歌。”有人说。

  “有人给他点歌?”我问道。

  “是啊,昨晚上”有人答。

  “他听到了?”我问道。

  “没有。有人告诉他的。他昨晚刚好出去了。”又有人答道。

  “点的什么歌啊?”我再问。

  “不知道,据说挺好听的。”那人答。

  她们说你听说有人给你点歌后很高兴,整天笑容满面象变了个人似的。今天还破天荒地把宿舍的窗户全打开了。有人笑着问你是否要敞开心灵的窗户?你还让人给电台打电话想查出点歌的人是谁,只是电话一直没打通。

  “你们听说了吗,昨晚有人给肖潇点歌啦!”丁子一进宿舍便嚷开了。

  “早知道了,今天一天办公室里沸沸扬扬的,早议论开了。”瑾淡淡地说。

  办公室早议论开了,我怎么什么动静也没听到呢?我一定是忙晕头了。我自顾自地笑笑,摇了摇头。

  “据说是个叫梦幻人的,还祝他早日找到梦中的人。”有人说。

  梦幻人是我用的笔名,我觉得这名字用在这信中是再妥贴不过了。但,我只是祝你幸福罢了,没说那么多,话一传再传就变得不一样了。

  我的心跳得厉害。我害怕自已掩饰不住自已的慌乱,忙避开热闹一个人躲到洗衣房洗衣服去了。

  ★★★

  1994.3.25

  每天早上上班,检查电话清单是我的例行公事。公司对私人电话采取收费制。我需要在那一长串的电话号码中找出哪些电话是因公而拨的,哪些是因私而拨的,然后依电信局的公价向打电话的员工直接收现。

  今天看电话清单的我有些紧张。上面列的许多电话是打往珠海电台的,这些号码从上午九点一直拨到下午下班。电话号码前标着总机玲的名字,我知道这电话是她帮你拨的。

  潇,你那么积极地寻找点歌人究竟有什么意义呢?如果你知道点歌的人是我你又想对我说些什么呢?是一句谢谢、一声对不起、还是什么也不想说只是想弄个明白?望着那长长的一串电话号码,我究竟是应该感动还是应该感到悲哀呢?

  ★★★

  1994.3.30

  珠海电台说,你听到有人给你点歌,便打来电话询问有关点播者是谁,但因为点歌者并没有留下姓名,所以也无法告知。你还问是否可以看看点播信,主持人也给你看了,可惜你仍然认不出笔迹来自谁,但你说你很感动。

  潇,感动代表什么,我已无从破解。这首要送给你的歌,愿你真的理解其中的含义。

  《孤枕难眠》

  告诉我,你等待的是我

  告诉我,你不要再错过

  你闪烁的眼眸,仿佛有些话始终无法说出口

  你快对我说,别害怕没有把握

  告诉我,你失去的太多

  告诉我,你也害怕寂寞

  我知道你无法去摆脱过去失败挫折的伤痛

  你快对我说,别总是不知所措

  想念你的黑夜,想念你的容顔

  反反复复孤枕难眠

  告诉我你一样不成眠

  告诉我你也盼我出现

  想念你的黑夜想念你的容顔

  反反复复孤枕难眠

  告诉我你想我千百遍

  告诉我一切都会实现

  ★★★

  1994.4.16晨

  晓月也要走了,那个给你冲牛奶为你做饭陪你晨跑的晓月。昨天下班后与丁子特意去买了份礼物送她。今早一起床就听说她已经走了。

  ★★★

  1994.4.19

  昨天一早看到玲坐在生管办公区,还在那问东问西,就知道你又动用你的权力了。有时想想,觉得你也真够厉害的,想把谁调那儿就调那儿了。按玲的水平,当总机都有些高看。

  这几天,公司里充满了火药味。采购错误百出,致使采购量大大超出实际需求。或者误进货,使得公司的料无法用而需要的料又没有库存。帽子的绣花也是问题多多被要求重做。生管进来新人,管理上漏洞一堆。厂长整天板着脸,员工一个个唉声叹气。办公室里除了斥责便是叹息。

  ★★★

  1994.4.24

  老板开始执行留才政策。他想为你、流星和另外二名“元老级”同事办理珠海户口。这一举措就是希望你们能够长期留在公司服务。

  ★★★

  1994.5.6

  昨天给和晚打了个电话。这个小女人真是太幸福了,整个通话过程中就没断过笑声。也难怪,事业爱情两丰收,又有什么理由不笑呢。她说,她六月就结婚。

  ★★★

  1994.5.13

  前晚和丁子在珠海免税商店买了件单价248元的真丝衬衣,很艳很艳的红色,相当漂亮。对月薪仅千余元的我来说,这其实是件奢侈品。在免税店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后还是转回柜台,壮士断腕般斩铁截铁地扔下一个字:买。那种炫目的红太震撼,我实在舍弃不下。

  我和丁子相约今天一起穿着去上班。丁子配的是黑底白点的大摆裙,黑色皮鞋。我则配了条白色树皮皱的短裙,白色高跟鞋,为了相互协调,我梳了根长辨,辨子下别了个红色的小蝴蝶结发卡。

  中午,丁子回来告诉我,“肖潇说这件红衬衣象极了戏服,他曾经也有一件,只不过不是这种顔色罢了。”

  下午,在公司遇见你。你笑着说,“我还以为你和丁子穿同一件衣服呢。她上午穿你下午穿。”我笑笑,没作解释。

  晚上,丁子回来又告诉我,“肖潇下午夸这件衣服好看,还问有没有其它顔色,他也想买一件。”

  潇,是我在影响你的看法?我真能影响你?

  ★★★

  1994.5.14

  这段时间以来,办公室里的人都活得挺沉重的。瑾发了一顿牢骚后还抽了三根烟。身心疲惫,有人这样形容。公司连连出事,反映公司内部管理与人员素质上确实存在问题。绣花组打错了ok,结果七包帽子重做。生管组也是一错再错,厂长很是生气。经理一来便找蕾谈话,劝她不要辞职要她留下来,因为在整个生管中最有能力最办实事的就是她。邓开倒也还可以。其他两个,象华和你调上来的玲化素质都太低接受能力非常有限。老员工来的时间虽然长,但能力有些稍弱。李海妮********也是想着辞职找新的工作。厂长助理明呢,其实干的全是打杂的活。

  瑾说,昨晚她变更合同而厂家根本不承认变更合同仍依老合同发货,致使少采购贴纸500张,眼看明天就要出货了,真是让人着急。

  还听说提供我们吊卡商标的广告公司已经聘用从我们公司辞职出去的原采购金莲,而金莲向新公司建议不予与我们公司合作,因为她认为我们公司业务变更频繁工作乱而无效率。这消息急坏了现在的采购,因为新的供应商还没有找到,若现在的广告公司真的中断供应,那后果可想而知。

  厂长的心情就在这一桩接一桩的事情中变得越来越差,见谁骂谁。

  ★★★

  1994.6.2

  这段时间,台湾派来的厂长因事没有留在珠海,你在代理厂长之职。虽然在艳青走后,公司已经决定提升我作财务部的主管,然后将出纳之位交给新录用的小女孩,但我还是决意辞职,我频频向你请假外出。有一天,你笑着问我,忙什么呢?我含糊地说,谁知道,瞎忙吧。

  5月30日大清早,我挑了一半的行李便去了东莞。东莞一家公司让我去作会计。没想到这家公司条件那么差劲,吃住用没一样能让人接受。呆了三天,我实在忍不下去了,第四天大清早便逃也似的溜了回来。

  我本来是请了二天假出来的,如今超假二天,按公司规定原本是要开除的,因为财务部缺人,上面没有开除我,但却记了我二天旷工。

  晚上我给和晚打了个电话,准备发了工资就去投奔她。

  此次东莞之行虽然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但却发觉一个人背着简单行囊带着相机行走天下的感觉其实也蛮不错的,有机会一定要再试试。

  清理物件时,发现玉平的一封旧信,他把自已的人生归纳为以下几个阶段:12岁以前,幻想主义;12-16岁,理想主义;16-18岁,浪漫主义;18-20岁,现实主义;20岁以后,批判现实主义。读来也有些道理。在这里要补充一下的是,玉平是我大学时交的一个笔友,是个下身瘫痪的残疾青年,虽然比我大不了一二岁,却已是湖南省有名的作家了。我们从没见过面,但我挺佩服他的。对有本事的人,我一向佩服。

  ★★★

  1994.6.3

  返回上班的第一天上午,我正坐在财务室里,你在一墙之隔的大办公室里欲进又退的犹豫与迟疑,在我的眼里很真切,隔着窗玻璃,我似乎听见你充满惊喜的一声低语:“艾梦回来了。”这低语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因为这低语,我无数次地问自已,潇,你真的在乎我的去留吗?

  我开始将工作一点点交给其他的同事,我还是觉得我应该离开。

  潇,如果你知道我终于还是要选择离开,会留我吗?

  ★★★

  1994.6.6

  下午我向流星提出了离职申请,晚上她便同意了。一切都是显而易见的,不是吗?

  ★★★

  1994.6.12

  昨天是我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因为没有具体工作只是移交,所以有点闲。

  流星在前一天晚上就特意从四厂赶了回来,表情很是严肃,很不高兴的样子。我也知道她并不是看在同学的份上来为我送行的,更准确地说,防范才是真的。这不,10号发工资前,她就想把整个财务室人员的工资都领走,说是要统一保管。不过,她慢了一步,台湾来的兰小姐已经早早地把我们的工资全锁在她的办公桌里了。她说得很明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要等下班后才能给我们工资。因为财务部总共四个人,一个离职一个辞退。而不幸被辞退的,便是进公司不到二个月接替我做出纳工作的小女孩。

  当天晚上,流星还特意把财务部另外二个在职的同事叫到四楼会议室,叫她们安心工作,还说财务主管已知道财务部的人工资比较低,所以已向上级作了报告,后续一定会有所改善。

  我并不介意流星的冷寞。没有爱,没有恨。

  ★★★

  1994.6.14

  我终于还是告别了珠海,踏入了另一个陌生的城市——番禺,暂时借住在和晚的宿舍。

  今天匆匆从日记本上撕下一张纸,给你去了封简短的没有留地址的信。这是我离开珠海后迫不及待想要做的事。信很简单,只有15个字:

  相识是缘

  相别是缘

  真心换快乐

  珍重

  信的结尾我郑重地签上了我的名字。

  我独自在这个刚来一天的陌生城市里走了四十分钟的路,终于找到一个邮局寄出了这封信。把信投向邮箱的那一刻,我的手激动得有些发抖,眼泪忍不住地流了下来,为这大半年来我强烈压抑的感情,为了终于可以让你知道还有另一个人也在默默地关注你,也为了那些轻易流失不能再追回的青春时光。

  潇,你是否曾为我的存在而欣喜?而今又是否为我的离去而难过?岁月是一条一去就不再回头的河,我一路随波逐流走到这里,也注定还要永不停步地走向将来。生命是一个并不短暂的过程,我知道我注定只是你旅程中的过客,也许不久以后,我的容顔将在你的记忆中消散,我走了这样一回,终将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