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破庙
夜色已浓,明月高悬,南黎镇外树影婆娑。(.l.)东大门的人潮早已褪去,即使赶夜的商队也已在两更天的时候断了踪迹,南黎镇内外笼罩在一片寂静中,只有声声微弱的虫鸣,但这更显南黎镇此时的静。
城外一所破庙内火光微闪,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里边传来,像是耗子在啃食。
忽然,仿佛有歌声传来,打破了这宁静,虫子不再鸣叫,歌声更加真切清晰。
歌不知唱的什么,歌词也是怪诞难懂,只有那歌声却宛如地底发出的鬼的讪笑,明明听出高兴的意思,却令人直感到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摇曳的树影中慢慢投来一个人影,左摇右晃的来到树下。只见那人二话不说便解下裤腰带,对着树脚撒起尿来。
一通开闸放水之后,感觉好不爽快,直觉醉意直冲脑门,睡意一阵一阵地袭来。转头四顾,恰好看见不远处一间破庙隐隐有灯火闪动,于是那人又摇摇摆摆的向破庙挪去了。
破庙里窸窸窣窣的,似乎有几只老鼠在啃食,又像是什么人在低声交谈。
“小白,打架了?”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语气平淡得不带一丝感情。
“说了要叫哥哥,知道吗?”
另一个少年说道,但是却没有回答问题,语气间也没有丝毫不满与责备。
“你不怕死吗?”
稚嫩的声音再响起,依旧平淡,简直就像单方面的陈述一般。
“难道活着就不害怕了吗?”
少年顿了顿继续说道,并没有什么悲哀夹杂在话中。
“嗯,也对。但是小白在我就没那么怕了,不怕那些人了。”
稚嫩的声音说道,依旧平静,仿佛连面前的空气都没有因他的吐气而流动,死一般的平静。
“小白。”
“嗯?”少年耷拉着枯枝般的手臂。
巫鸦拉下遮挡住脖子的薄衣,露出苍白娇嫩的细颈,那里鲜明地摆着两个红孔,或者说牙印。
“喝吧。”巫鸦淡淡地说。少年瞳孔一缩,狠狠地咬住了嘴唇,仿佛要压抑着什么。渴望?痛苦?悸动……
“不然可是会死的哦。”小巫鸦冲着少年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就像久冬之后从云中投下的第一缕阳光一样,虽然没有一点温暖,但是却充满了希望啊。
“嗯。”少年低下头,跪到巫鸦面前,双手渐渐环上这具瘦小的身体,就像一个温柔的拥抱那样,把弟弟抱进怀里,然后轻轻地凑近他带着淡淡混合了血腥味和稻草香气的黑发,少年说实话竟然挺喜欢这个味道。
然后轻轻破开那娇嫩的皮肤,皮肤下更深一点,逐渐用牙齿划开一点血管,这个分寸少年把握得非常好,饮用完刚好的量时,那块血肉又迅速地长好了,只留下一点红印。
两颗晶莹的东西划过少年的脸颊,落在巫鸦的肩上,巫鸦笑了笑,简直就是个小天使的样子,带着他的和荣光**,改变了圣洁的外貌,换上妖异的红色瞳孔和肤色,但是内心依旧善良的天使,**的天使。
忽然一个人影从破庙门口直拉到二人头上,一个瘦子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醉眼朦胧的靠在破庙门栏上。他猥琐地抓了抓裤裆,用折磨人耳朵的声音说道:
“老……兄,借……个宿,不介意吧?”
来的正是白日里跟胖子海总管交易的瘦子——苟三通,方才跟兄弟们喝的酩酊大醉,直接找错了回客栈的路,糊里糊涂的来到了镇外的这间破庙,不想居然有人在此。
苟三通醉眼看着眼前的两个瘦小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吃着什么似的,蹒跚的走近,一边揉了揉眼睛。
“老……兄,桀桀桀,打扰了,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苟三通来到二人背后,只见面前是一片血泊,在血泊当中,似乎有什么的身体还在微微抽搐,显然是还没有死透,每次抽搐就会有一股股血不断渗出来。而一个少年正抓着一个小孩,小孩的脖颈上鲜血碌碌地流着,那个少年的嘴角却没有擦干净,血迹还遍布他的嘴唇。
见此,苟三通不由得一愣,一中不妙感涌上心头。
两个小身影此时也转过身来,一人大概六岁左右大,眼睛大大的十分水灵,长得十分俊美,但是一对猩红的眼眸在微暗中隐约闪着红光,直愣愣的仰着头注视着苟三通,让他直冒冷汗。小孩的皮肤呈现一股病态的惨白,让他的眼眸更加夺人眼球的,加上额头上一缕暗红的发丝,让他看起来有一种妖异的美感。然而这个妖异的孩子嘴角还衔着一根骨头,满嘴的血渍。
另一个则年龄稍大,十岁左右,一半脸上黑眸被发丝遮住了些,而且眼神有些空洞。然而另一半脸则是像是坏死了一般,一只眼睛瞳孔已全然变成白色,几乎与眼白分不清,眼睛周围则是没有血肉般,薄薄的脸皮缩着贴在头骨上,头骨的轮廓清晰可见。然而那只白色眼睛深陷入骨,仿佛恶鬼注视着苟三通。
年纪稍大的孩子,伸出一只手臂,而在苟三通瞪大的眼睛中,那分明就是一只白骨。瞪着猩红眼眸的孩子眼里窜出一条血色闪电,如小蛇在空气里游动了一下,最后爆开成了一朵妖艳的血花。小孩的面色有些古怪,几番挣扎之后,小嘴一咧,掀起一点弧度,冲苟三通僵硬的一笑。
苟三通顿时脑子一黑,一股气没提上来,啊喔的一声瘫在了地上。
从前的鬼故事他也听了不少,什么吃人挖心的场面他在给人讲的时候也说得活灵活现,但是要说真遇上了……
小孩猩红的眼睛扑闪,扭头看着少年说道:
“小白,你把别人吓着了。”
语气依旧那么平淡。少年**溺地摸了摸小孩的小脑袋,笑骂道:
“你没有资格说我吧。”
小孩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虽然猩红色的瞳孔妖异地隐隐泛出红光,但除去这些小孩是极其惹人的。少年也没有什么责怪的,说道:
“不过小鸦,下次就不必强做笑容了,那人应该就是被你硬撑的微笑给吓晕了。”
显然巫鸦笑的真不是天使的微笑,那只是在少年眼里而已,因为只有少年才知道巫鸦真实的内心,即使是僵硬到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少年也看得愉悦。
少年起身来,细微的火光投到原先他坐的地方,照映出血泊中抽搐的东西,只是两只没死透的老母鸡而已。
但是一个少年一个小孩,藏身于野外的破庙之中,偏偏还做着这样血腥的事情,这也就算了,二人的长相还如此怪异吓人,任谁都会吓得灵魂出窍,仅仅昏过去而不是直接吓死已经算不错的了。
少年挠了挠头,这可麻烦了,吓死了个人,就算没死,也发现了他们的秘密,不能就此算了啊,否则就麻烦了。
“小白?”
小鸦抱了抱少年的大腿,仰起头来,小脸上满是血迹,看起来的确惊悚极了。少年白骨般的手轻轻抚摸小鸦的头,淡漠地说道:
“就当死了吧……”
少年说出这话不知道如果被外人听到了是有多么惊悚,就像刚才他们茹毛饮血的场面般吓人,话里带着一股淡漠生命的血腥味,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少年口中。什么叫就当死了?
小鸦眨巴了下猩红大眼,并没有什么表情,仿佛是那只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总之,少年就这样做了决定,准备要到破庙后边的林子里找个地方挖坑。
突然,少年身子一震,皮肤红得要滴出血来,那只枯枝般的手臂上,肉眼可见地游动着一条条血蛇,确切的说更像是电弧。电弧游过一寸肌肤,那寸肌肤便像是新生一般膨胀起来,虽然依旧瘦小而苍白,却明显更像一只手了。只不过,这新生的感觉却不那么舒服,谁会在血液以三倍甚至四倍的流速下摧残着血管内壁的时候感觉到舒服呢,尽管这血液充满生机。
少年似乎早已料到,因此并没有什么挣扎,但是却依然不由自主地战栗,豆大的汗珠簌簌的往下掉,大概几分钟过后,血色电弧才停止了下来。少年此时已是全身湿透,而小鸦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些血弧本来就是他的血液,用这种方法传给了少年后,他感觉脑袋一阵眩晕,当即晃晃悠悠地径直走到原先那片血泊中,小手往血里一按,只见血泊瞬间沸腾,不过不是如同水沸一样的气泡翻滚,而是化成无数血色闪电,游蛇上下腾越。
小鸦眉头一皱,所有血色游蛇便顺着他的手指窜入体内,粗重地喘了几口大气,苍白的脸色才好了些。
小家伙的鼻头渗出露水般的汗水,挂在鼻子梢上显得很可。少年看了心里生出一丝不忍,后悔,怜的复杂情绪来。心道今日里为了进那家武馆谋差事而引爆沉积在自己体内的巫鸦的血,引起自己旧疾提前发作,现在不得不靠这样的方法来弥补。每次如此,都要自己的弟弟大伤血气,虽然这血能够促进新生。
没错,这个少年表示白天尾随胖子海总管一行人的小矮子——宿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