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瘸子把他们带到了村里的公社办公室。既然刘笑长说能够在二十四小时内找到白水烟，那就要找个有公信力的人来为这件事情做个见证。村子不大，能有这个地位的就只有村长和书记了。

　　这个时候，村长不在办公室，他们只好在外面等。通常，农村的干部并不是天天坐班的，他们也有自家的农活，每天把必要的事情处理之后就不呆在办公室了。基层干部的工资非常低，他们要想养家糊口不能全靠那点工资。

　　公社办公室是新修的，看上去却并不像专门修来办公的，能够看出屋子两边原本是有几个大窗户的。办公室的外面有一块很大的空地，虽然是泥地，却弄得相当平整，只是有些杂草长在边上。

　　看出了刘笑长的疑惑，罗瘸子解释道：“这原本是新修的小学，我们站的这个地方本来是操场。结果没用几年，村里就不再办学校了。”

　　“为什么？”张之和趁着等人之际，每人再散了一支烟，搞好关系是办成一切事情的开始。刘笑长不抽烟，也不喜欢抽二手烟，所以站得开了些。

　　“学生娃儿少了。”罗瘸子道，“这两年大家都出去打工去了，有些娃娃也在外头读书了。走得动的都出去赚钱了，剩下的都是些老孃老汉……还有我们这些残废。”语气中不无苍凉。

　　社会发展世事变迁，既是一部分人的丰衣足食，也是一部分人的茫然无奈。

　　“学校为啥修在坟地上？”刘笑长突兀地冒了一句。

　　罗瘸子道：“这儿以前是一群古坟，不晓得哪个年代的，都没得后人挂青了。搞人民公社的时候，村里就把坟头都平了，建了集体伙食团。听老一辈说，还挖出来一头乌龟，脑壳都挖烂了，就是村子边边上你们看到的那个。那些石椁都拆来修房子了，那个时候打石头的就是白老汉。”他没觉得是多大个事儿，说得语气平淡。

　　他们就这样闲聊，说着村里的旧事，也没人奇怪为什么刘笑长知道这里以前是坟地，以为是他听说的。

　　“咋个还不来哦？我去喊一哈。”罗瘸子等得有些不耐烦。

　　罗瘸子走到操场的那一头，扯着嗓子喊道：“李村长，李老汉。”

　　张之和瞅着机会，将刘笑长拉到一边，小声问道：“老弟，你有没有把握？”

　　刘笑长笑道：“一点点。”

　　“你胆子真是大啊……这样吧，等会儿让我来说，这些事情我有经验。”张之和双手握在一起，下定决心似地说道，“这一趟……你要加钱哟！”

　　刘笑长还没有回答，就听不远处的山腰上有人回应：“在屋头，来了来了，你等一哈嘛。”

　　李村长不一会儿就到了，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人很瘦却精神十足。他打开公社办公室的门，让大家进去坐。罗瘸子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听完罗瘸子的话，李村长转头盯着白老四，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骂道：“你龟儿一回来就惹事，你晓不晓得你老汉死的时候是喃门说的？喊你们莫做坏事，还喊我把你们看到。唉，你们几个只有老五本分一点。”

　　“哼！”白老四一听老五，冷哼一声，很不满的样子，“只有他是亲生的！啥子都留给他！”

　　李村长一拍桌子，嗖地站起来，指着白老四怒骂道：“你懂个锤子！白老汉为了你们几个命都不要了，哪个亲生老汉做得到？”

　　“是嘛，我们都不是亲生的，大哥二哥那么随便就送去死……”

　　“啪！”李村长一耳光扇在白老四脸上，颓然坐下。他这才注意到有外人在场，自己的行为有些过激。

　　“好好好……你各人去混，死到外头都不关我的事！”李村长老了，怒气堵在胸口，让他喘息不止，咳嗽连连。

　　白老汉是他的发小，是他的兄弟，救过他的命，也放心地把收养的几个儿子托付给他。但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么忠厚善良的一个人，为什么养出这么混账的家伙。

　　罗瘸子上前劝解道：“村长，莫跟这个二流子生气，这回他跑不脱，周围的人都听到他昨天晚上跟老五闹了一架。”

　　李村长白了罗瘸子一眼：“你莫来添乱要不要得？你又没得证据，他再不成器嘛也不会害自己的侄女噻。算了算了……这个小兄弟说可以找到水烟女子，那就说哈看，你咋个找？”

　　“村长，这个事情我们单独谈一下。”张之和上前来，“你们先出去等我。”

　　“说吧。”村长关上门。

　　“来，抽根烟歇一下。”张之和笑眯眯地地上香烟。

　　“身体不好，戒了。”

　　“对对对，抽烟对身体不好。”张之和收起正要点烟的打火机，“村长，一定要保重身体。初到贵宝地，这点心意，拿去买点补品。”几张百元大钞变魔术似地出现在他手上。

　　李村长面无表情地接过钱来：“你们这几天就住在我家吧，等你们走的时候把扣除了伙食费住宿费剩下的退给你。”

　　张之和头一次碰到比自己还深沉的人，对李村长另眼相看。没有得到预期的结果，张之和灰溜溜地出来，心里在盘算着其他解决办法。

　　“村长说让我们住在他那儿。我去把车开过来停在学校里，这里宽敞。”张之和说完就走了。

　　既然村长都这么说了，罗瘸子也不好说什么。他也明白村长的意思，明说是帮忙提供住处，其实就是方便监视。

　　“那我们也走吧，再到处去找找。”罗瘸子对白老四道。

　　“等等……”刘笑长一只手一个，拍在罗瘸子和白老四肩头。

　　“什么事儿？”白老四看了一眼刘笑长的手，也没有在意。

　　“没别的事儿，你们晚上通知所有人到学校操场来看结果。”刘笑长收回手，笑道。

　　罗瘸子和白老四没有回应，算是默认了。只是他们心里还是不认为刘笑长有什么把握。白老四心中忐忑，罗瘸子更多的是想等着看笑话。两人走后，刘笑长转身进入办公室，又顺手带上了门。

　　“他开车去了哇？那我们等一下他吧。等会儿你们都住到我那儿。”李村长头也没抬，在写着什么。

　　刘笑长眼睛微眯，盯着李村长。他的瞳孔难以察觉地涨缩了一下，嘴角泛起一抹笑意。

　　似乎有所察觉，李村长忽地抬起头，却什么也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