魑魅宫花 第三章宫斗之始
作者:箬曦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任何人都可以变的狠毒,只要她一直被欺负,明白什么是仇恨和嫉妒。(.l.))

  时光漫漫,符忆娥第一次感觉时间是如此漫长。她顶着毒日跪了一天,除了膝盖酸痛还又渴又饿。可还得跪大半个时辰,她头脑晕沉身子东倒西歪,最终熬不过晕了过去。

  桂枝刚巧遇见,看着跪晕过去的忆娥,她仿佛瞧见了曾经坚定的跪在萧家门前的自己。桂枝连忙回到房里叫上许栩,两人拿了水和馒头往庭院中去。桂枝扶起忆娥,让她枕到自己的腿上,许栩将水灌进忆娥的嘴里。忆娥被水一呛,咳嗽几声醒了过来,她忙不迭地拿过水壶大喝起来,喝足了水又狼吞虎咽地吃着馒头。她边吃边哭道:“谢谢你们!我以前从来没有遭过这种罪……”她们没有发现,这一切恰好让一个如厕回来的宫女尽收眼底。

  多事之夜。

  赵惇躺在**上翻来覆去,依旧无法安睡。他忽冷忽热,全身乏力,头昏脑胀,内心也是烦躁惊恐。只要一闭上眼,赵惇眼前就出现了那一双血淋淋的玉手。这半个月来,如此反复折腾,赵惇已是骨瘦如柴。一旁侍候的宫女太监也个个提心掉胆、如履薄冰。一大堆太医挤满福宁殿也束手无策,太医们死马当作活马医,经过一番七嘴八舌的讨论姑且开了药方。

  同样无法入睡的还有罗姑姑和李姑姑,皆挨了四十刑杖趴在**上一动不动,疼的叫苦连天。

  三更时分,一道黑影从罗姑姑开着的窗口跃入。来人是一名身着黑色蝉翼纱罗裙的冷****子。罗姑姑狂喜道:“薛姑娘!”这一激动不禁身子一动弹,又痛的**了几声。女子淡淡一笑道:“娘娘命我来探望姑姑,姑姑受苦了。”罗姑姑笑着直摇头:“能为娘娘做事是下官的荣幸,烦劳姑娘代下官向娘娘道个谢。”女子点头应允,一闪身又从窗口跃走,身手敏捷。这女子姓薛名陵影,是苏贤妃身边的女官。

  天刚拂晓,柳姑姑气势汹汹的对桂枝、许栩、忆娥一顿臭骂,柳姑姑撇嘴道:“才刚入宫就不把我放在眼里,日后岂不是要上天了。”桂枝低头不语,许栩和忆娥也不敢抬头,满脸通红。半晌,柳姑姑止了骂,倒了杯茶喝。桂枝缓缓抬头,刚好瞥见宫女冷翠儿幸灾乐祸的表情。冷翠儿察觉到桂枝憎恶的目光,她不屑地迎上,两人相互盯着。桂枝目光犀利坚毅,她身上本有一种杀伐决断的魄力令人心生畏惧,冷翠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败下阵来。桂枝知道这个冷翠儿向来看她和许栩不顺眼,这次一定是她告的密。

  忆娥、桂枝和许栩三人被罚打扫庭院,柳姑姑恶狠狠地嘱咐:“一定要扫的干干净净,扫完给我跪在地上,一寸一寸好好的把地板擦的纤尘不染。”

  六月伏天,晴空万里。三人顶着毒日累的气喘吁吁,豆大的汗珠挂满脸颊。冷翠儿悠闲的倚坐在榕树下的长凳上,她喝着凉茶看着忙碌的三人,时不时的冷嘲热讽。桂枝们不予理会,全当没听见,眼看就要打扫完毕,谁知冷翠儿用茶水弄湿鞋底,她故意踩了满脚泥往地板上走了个来回。这一次许栩忍不住了,她往冷翠儿身上泼了一盆脏水,怒吼道:“你再踩一次试试!”冷翠儿一身狼狈,她抽出绢子抹了两把满是污水的脸,冲过来就扯许栩的头发。许栩不甘示弱,她也一把揪住冷翠儿的头发不放,两人在地上滚打起来。冷翠儿伸手将许栩的脸抓破,忆娥见状气的将手里的扫帚一扔,她连忙上前制住冷翠儿的手。许栩趁机翻身骑在冷翠儿身上直掴了她几个耳光,冷翠儿双拳难敌四手,被打的伤痕累累。

  桂枝冷眼旁关,待冷翠儿被教训的“差不多”了,她才劝许栩和忆娥停手。冷翠儿从地上爬起,哭着跑去找柳姑姑作主。这事要是由柳姑姑处理,她们三个人都不会有好果子吃,桂枝放下手里的抹布连忙前去请王尚仪来。

  不一会儿,柳姑姑和王尚仪两人都到了。柳姑姑气愤的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冷翠儿刚要开口,王尚仪抢先一步道:“这话由桂枝来答,她没有参加这场争执却又目睹事情的全经过。由她来说最为合适,省得双方各执一词。”既然王尚仪发话了,柳姑姑也不好再说什么。冷翠儿知情势对自己不利,她想开口反驳,王尚仪目光锐利地扫了她一眼,她不得不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桂枝心里斟酌道:“这话该怎么回?绝对不能说是冷翠儿故意弄脏地板的原因,这样我也会牵扯其中,我的话自然也会失去公道性;也不能说是许栩和忆娥两个人打冷翠儿,二打一自然理屈。”桂枝正不知如何是好,无意间她刚好发现许栩因为与冷翠儿撕打,蝴蝶玉簪被扯落在地上。那支簪子非常漂亮,桂枝曾听许栩说过那是一位恩人送她的。

  桂枝立即有了主意,她喃喃的道:“事情是这样的,奴婢与许栩、符忆娥三人一起打扫庭院,突然冷翠儿来了,她看许栩的簪子好看便让许栩赠送给她。许栩不肯,冷翠儿心中不悦故意将许栩撞倒在地,并侮辱许栩不配这支簪子,许栩气不过就和冷翠儿争吵起来。冷翠儿扯下许栩的簪子摔在地上还伸手抓破了许栩的脸,于是两人就打了起来。忆娥前去劝阻,欲将两人拆开,谁知冷翠儿不分青红皂白连忆娥也打。三个人都在气头上,打的难解难分,奴婢没有办法也不敢去劝阻。万般无奈之下,唯有将王尚仪请了来。”桂枝这么一说,许栩才发现自己掉在地上的蝴蝶玉簪,她连忙将簪子拾起,惜的用绣花绢子擦了几遍宝贝似的收了起来。忆娥连忙附和桂枝道:“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

  冷翠儿气的面目扭曲,恶狠狠地指着桂枝道:“你撒谎!”桂枝满脸无辜的道:“若不是这样,那你说说又是所为何事!”冷翠儿刚要辩解,王尚仪不耐烦的道:“够了、我没有时间听你信口雌黄!今天是你无理在先,就罚你把这还未打扫好的庭院弄干净。”冷翠儿悻悻地低下头,将桂枝三人恨的咬牙砌齿。忆娥抿唇偷笑,暗骂道:“活该!自作自受!”

  这几日太医往福宁殿来来往往,忙的焦头烂额。赵惇服了几次药也不见好转,宫中上上下下忧心忡忡,就连李凤娘也贤惠的守在赵惇**前寸步不离,甚至亲手给赵惇喂药。赵惇心里舒畅了许多,他得的本是心病,而这心药正是李凤娘,赵惇痴心妄想着李凤娘从今以后会变成一个善良的贤妻良母。

  宋孝宗见赵惇病了这么久急的在寝宫来回踱步,赵惇再怎么不孝也是他的亲生儿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宋孝宗听了太医对赵惇病情的叙述,他连夜翻看医书,根据自己以往的经验亲自为赵惇拟了一道良方,药丸准备给赵惇服用。药丸还没有送过去,李凤娘在宋孝宗身边安插的耳目就将此事禀报给了若水。若水回到福宁殿,偷偷把消息汇报给了李凤娘。李凤娘生性多疑,听后面色一滞,心里直犯嘀咕。她思忖道:“他和皇上早已势同水火,怎么会这么好心?难道他是想趁此机会毒死皇上,想要再次为帝?”想到此,李凤娘吓出了一身冷汗,如果赵惇有个三长两短,她又没有实权,那么她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去。

  李凤娘急匆匆的回坤宁殿,她将自己在太医院的心腹杜太医宣来。李凤娘命杜太医为赵惇开了药方,然后自己从新了一个药丸,她要偷梁换柱。之后,李凤娘藏在袖中,连忙返回福宁殿守在赵惇身边。她小心翼翼的检查所有要给赵惇食用的药膳,生怕给了宋孝宗一点可趁之机。

  很快,太监送来了宋孝宗的药丸,李凤娘殷勤地接过药丸,摒退左右。她偷偷地把药丸与自己备好的药丸对换,然后装模作样的给赵惇服下。

  宋孝宗这次的举动令李凤娘心有余悸,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指不定哪次一马虎就让宋孝宗阴谋得逞,她要消除后顾之忧。李凤娘满脸媚笑,温柔地道:“皇上,臣妾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李凤娘突然如此客气,到让赵惇不安起来,他不由心生警觉,紧张道:“究竟何事?皇后但说无妨。”李凤娘笑道:“皇上,嘉王已成年,为什么不立他为太子呢?这样也好解除我们的后顾之忧,有利于安定朝野。”只要立了赵扩为太子,不止李凤娘自己的地位稳如泰山,宋孝宗想要再夺回皇位也是不可能的了。赵惇听后松了一口气,他心知李凤娘心肠歹毒,若过早立嘉王为太子,她岂不是要无法无天了!赵惇推脱道:“朕早有此意,只是这事还须奏请太上皇,等太上皇批准了才可册立。”李凤娘惊道:“为何还要经太上皇批准?臣妾不知。”赵惇装成无奈的模样道:“按照礼法,父亲尚在人世儿子怎么能独断专行?”李凤娘焦急地道:可太上皇会批准吗?当初太上皇传位给皇上时多不情愿!”赵惇只道:“朕心里有数,皇后不必忧心。”遂闭目装睡。李凤娘只好作罢。

  夜幕降临,李凤娘经过这几日对赵惇日以继夜的照顾,疲惫不堪。她睡眼惺忪的乘轿回坤宁殿,想好好休息一晚。回到寝宫,荷香为李凤娘解下衣带,她发现了李凤娘藏着的药丸,问道:“娘娘,这粒药丸该如何处理?”经荷香这么一问,李凤娘才想起来,她倏的来了兴致,要是人吃了这粒药丸会怎么样?李凤娘随便喊了一名宫女来试药,宫女不知内情到是毫不恐惧,这宫女名采*绞庇牒上愫苁且茫上胄挠胁蝗蹋蜕溃骸澳锬铮尾蝗枚锢词裕俊崩罘锬镓嗔撕上阋谎郏庠鸬溃骸霸俣嘧炷憔吞嫠裕焙上胂诺乃ス蛳拢桓叶嘌浴2赊泵婺科骄驳亟庸┩瑁r艘豢诘溃骸坝械憧唷!比缓蠼欧诺阶炖铮懒艘幌掠值溃骸坝械闾稹!惫税肷危赊币廊幌喟参奘隆@罘锬锩悦a耍岩韵嘈潘涡19诨嵴饷春眯模还茉趺此狄仓っ髁苏詯缃竦拇郴顾惆踩罘锬锝褚顾母裢庀闾稹br>

  黎明,王尚仪趁阳光不烈正教导新宫女的礼法,突然冷翠儿弯下腰,捂着肚子**起来。王尚仪问道:“怎么回事?”冷翠儿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皱眉道:“奴婢肚子疼的厉害!”王尚仪只得让冷翠儿回房休息。冷翠儿一离开了众人的视线,立即急速跑进桂枝的房里,掩门。很显然冷翠儿是装的,至从那日起冷翠儿就心知王尚仪待桂枝非比徇常,可同样是新进宫的宫女,王尚仪为什么独独对桂枝格外照顾?冷翠儿经过偷偷打听,才知道是钱这东西在作祟。

  桂枝同许栩、林羽同住一室,冷翠儿住的房间与桂枝们住的房间仅一墙之隔。她将桂枝们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桂枝的箱底翻出了一支晶莹无瑕的白玉笛,她喜不自禁忙又翻起其它地方。不一会儿,冷翠儿在桂枝**上的枕头下找到了金镯子与几张银票,她立即眼眸一亮脸上笑开了花。冷翠儿将东西藏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闪回自己房中。

  桂枝、许栩、林羽用完午膳回房,一进屋三个人皆愣住了,屋子里乱七八糟,箱子也开着,明显是被人翻过。她们大惊失色忙不迭地检查自己的东西是否安在,许栩同林羽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的东西都完好无损,想想也不怪她们并没有什么希罕的东西。桂枝连找了几遍急的满头大汗,玉笛和镯子都不见了,这两样东西都对她意义非凡。她眼前一黑险些晕到,全身乏力地瘫坐在**沿上不知所措。许栩愤怒的直跳脚,不停地咒骂。林羽见桂枝目光呆滞、有气无力的样子就猜出她一定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林羽坐在桂枝旁边安慰着桂枝。倏的桂枝似乎想起了什么,猛的站起,满腔怒火地道:“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傍晚,桂枝怒气冲冲地拉冷翠儿到一片栀子花丛中,这里平时人少,栀子花高过人的头顶很是隐密。冷翠儿猛的甩开桂枝的手,目光放向别处道:“你干什么啊?”声音明显的底气不足。桂枝伸手道:“拿来。”坚定的语气,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冷翠儿吞吞吐吐地道:“什么拿来?我听不懂!”桂枝怒吼道:“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把我的玉笛和镯子还我。”冷翠儿死不承认,依然道:“什么玉笛、镯子,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桂枝深吸一口气,平定了情绪,威胁道:“大家都在庭院学礼仪,不是你还有谁?你若把东西还我,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那些银票我也不要了。你若不还我,我就将此事告到司正那里,偷窃之罪可不轻,这点王尚仪教导时你也因该听见了吧?*涫倒鹬π睦锊2幌虢耸鹿秋碜拥睦蠢患虻ィ缓镁突嵴欣瓷鄙觥br>

  冷翠儿听桂枝这么一说,心里直打鼓,可一想起珍贵的玉笛和镯子,她牙一咬道:“我才不怕,你现在可没有银子上下打点了。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在我手里,谁还肯替你讨回公道?”花丛中的另一端,突然响起了一声慵懒的声音:“是哪两位宫女,竟在此扰人清梦?”桂枝和冷翠儿大惊失色,怯怯地向声源处望去,竟然有人睡在栀子花丛中。只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栀子花剧烈地摇晃着,一名冷俊的男子分花而来。他身着白色锦袍,袖口绣着竹纹,外披一件轻薄飘逸的竹青色外衣。他气宇轩昂地立在桂枝面前,神采奕奕丝毫不像一个刚睡醒的人,他莞而一笑道:“姑娘,我们又见面了!”桂枝如梦初醒,难怪这栀子花香中隐隐约约有一丝龙涎香,不错,他正是洛圣。

  冷翠儿傻大了眼,她从未见过如此俊雅的男子,英气**人,好似一颗灿烂的流星能吸住所有人的目光。洛圣缓缓转身,寒冷的目光看向几乎失魂的冷翠儿,命令道:“把东西还给她。”冷翠儿傻笑两下,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她不知他是何身份却对他的每一句话都无法抗拒。洛圣温柔地拍了拍桂枝的肩道:“深宫险恶,万事小心。”说罢转身离去,走时不忘叮嘱冷翠儿:“一定要把东西还给她,明日我定亲自来问。”冷翠儿望着洛圣消失在栀子花丛里,目光久久不能移开。

  夜里,林羽见桂枝喜气盈腮,问道:“把东西拿回来了?”桂枝微笑道:“拿回来了,这事大家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许栩兴奋地道:“到底是什么好东西?也拿出来给我们瞧瞧。”林羽白了许栩一眼道:“既然是好东西,岂能轻易示人?”许栩不理会,直催促桂枝将东西拿出来开开眼界。桂枝拗不过,只有将白玉笛拿了出来,至于镯子她只字未提。许栩摩挲着笛子,不释手,直叹道:“好漂亮的笛子!”林羽忍不住也凑到许栩旁边观看。倏的许栩似乎想起了什么,迷茫的问:“我一直都不明白,冷翠儿从第一次见到我和桂枝开始,她就一直看我们不顺眼,我们又没招她惹她?”桂枝惆怅道:“因为嫉妒!”

  次日正午,桂枝们正准备午眠,三人和衣躺着,蓦地响起了敲门声。林羽的位置离门最近,她忙下**开了门。林羽见是洛圣,并无过多惊奇,到是心中甚喜地行礼道:“奴婢参见洛大人。”桂枝也忙欠身行礼,只有许栩**帐一掀,不知天高地厚地嚷道:“谁啊?”倏的,许栩怔住了,她痴痴地凝视着洛圣,半天没回过神。桂枝低声连唤了许栩几声,许栩方才回过神来。她激动的连绣花鞋也未穿上就直接从**上蹦下来,她直冲到洛圣面前,喜不自禁地道:“恩公,你还记得我吗?”洛圣平静地看着许栩,一脸漠然地摇了摇头。许栩心微凉,但依旧笑容不改,她取下髻上的蝴蝶玉簪,拿到洛圣眼前道:“你还记得这玉簪吗?是你亲手为我戴上的。”洛圣仔细看了看玉簪,沉吟半晌道:“嗯,知道了。”语气平淡没有任何起伏,他看着许栩的眼神如此陌生。许栩的笑容有些僵硬,原本灿若夏花的笑有些苦涩。洛圣毫不眷恋地从许栩身旁擦身而过,许栩无限落莫。

  洛圣径直走到桂枝面前,微笑道:“她可有将东西还你?”桂枝福了一福道:“多谢大人相助,她把东西还给奴婢了。”洛圣听后才放心离开。许栩见他出门远去,她双唇微启似乎想说什么,后又咽了回去。许栩倚门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默默地道:“我只要这样远远的看着你便好!”如今桂枝才恍然大悟,原来许栩一直心心念念的恩人是洛圣。

  经过这几日的悉心调养,赵惇的身体日渐好转。今日天空布了厚厚的一层云,相比往日的烈日天气凉**许多。赵惇下了**外出散步,想活动活动筋骨。一名重华宫的太监远远瞧见气色渐佳的赵惇,连忙回宫告之宋孝宗。宋孝宗听了甚是欣喜,那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他特意命御膳房做了一大桌丰盛的补品食物,请赵惇前来赴宴。

  李凤娘连忙封住了这个消息,她怀疑这是一场鸿门宴,万一宋孝宗趁此机会将赵惇扣住那李凤娘即将面临丧权的危机。李凤娘瞒着赵惇,自己单匹马的去赴宴。到了重华宫,宋孝宗见只有李凤娘,问道:“皇上怎么没有过来?”李凤娘解释道:“皇上的病反复无常,今日刚好些如今又犯了!故此派臣妾代君侍宴。”宋孝宗听了心情又沉重起来,惆怅道:“这可如何是好?皇上长此以往奏折堆积如山,若是强撑着处理事物又不利于休养!”李凤娘眼眸一亮,见缝插针地道:“臣妾到是有一个提意,不知太上皇意下如何?”宋孝宗乜斜了李凤娘一眼,不知李凤娘葫芦里的是什么药,狐疑道:“什么提意?不妨说来听听。”李凤娘笑道:“何不册立嘉王为太子,替皇上分忧呢?皇上只有嘉王一子,迟早是要继承大统的,早些历练也有利于江山社稷。”宋孝宗如梦初醒,心底发出嗤笑,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此事不妥,我这个太上皇都还杵在这儿就立太子,未免也有些操之过急了。更何况**妃嫔众多说不定皇上日后还会有子嗣,立太子不一定立长,立贤也符合历朝规矩。”宋孝宗的言外之意就是指赵扩不够贤能,李凤娘怒火中烧,辩驳道:“臣妾对太让皇的话不敢苟同,古人云立嫡以长,臣妾系六礼所聘,嘉王为臣妾所出,文武双全,立嘉王为太子有何不妥?”

  李凤娘心知宋孝宗并非高宗之子,其母也非正室;她故意搬出宗法制度来压他,想借此嘲讽他一番。宋孝宗也听出了李凤娘的弦外之音,怒发冲冠道:“岂有此理!你这是在嘲笑我吗?”李凤娘不答,筷子一扔,也不跪安就甩袖而去。一桌席,还未怎么动过就这样不欢而散。

  李凤娘知道自己与宋孝宗已经势同水火,要想宋孝宗批准册立赵扩为太子简直就是天方夜潭,如今只有从赵惇身上下功夫。她跑到福宁殿哭哭啼啼,全不似往日的威风强悍。赵惇大吃一惊,问道:“好端端的,这是为何?”李凤娘不答,只一个劲的寻死觅活,将赵惇闹的心烦意乱。赵惇一头雾水,再三催促,他很难想象她是受了委屈,通常她不欺负别人,别人就谢天谢地了。

  李凤娘哭着冲身旁劝慰的太监嚷道:“速去将嘉王传来!”很快,赵扩急匆匆地赶来,他看着满脸泪水的李凤娘和头昏脑胀的赵惇,一头雾水不知所措。李凤娘见赵扩来了更加哭的歇斯底里,一下子跪到赵惇面前。赵扩不知发生了何事,也连忙跪了下来。李凤娘哭泣道:“皇上,臣妾与扩儿对太上皇忠心耿耿,却不曾想到太上皇如此狠心,他竟想废了我们母子。还说……”说到此,李凤娘故意顿住,起关子。赵扩一听反而松了一口气,他清楚这又是母亲的戏码。赵惇却急的团团转,追问道:“还说什么?”李凤娘拭了泪,委委屈屈,吞吞吐吐地道:“臣妾,臣妾,不敢说!”赵惇焦急地道:“快讲,朕恕你无罪。”李凤娘见时机成熟,这才信口雌黄道:“太上皇骂皇上不孝,不是东西。还说要重新废立,这回召皇上赴宴就是为了将皇上软禁。”赵惇只觉天昏地暗,他面色苍白地瘫坐在**上,气若游丝地问:“太上皇当真这么说?”李凤娘跪行到赵惇面前道:“臣妾与皇上生死荣辱皆系在一起,又怎么敢欺瞒?”

  赵惇把李凤娘扶起,又赶紧让赵扩起身,他茫然道:“这该如何是好?”李凤娘趁热打铁道:“两个法子,一是皇上再也不驾临重华宫,以防不测;二是立即立嘉王为太子。”赵惇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他知道皇位迟早是要传给赵扩的,但为了防止李凤娘在**过于嚣张,他不得不道:“朕以后再也不去重华宫了。”至此,赵与宋孝宗的父子之情彻底覆灭。

  皇城中有一隅,名曰小西湖,故名思义小西湖其实是跟据临安西湖(今杭州)而建,似乎将西湖各处著名的风景线缩小放入宫中。

  李凤娘惬意的在湖上泛着舟,清波荡漾,莲花开遍令人心旷神怡。伺候李凤娘泛舟是件美差,不止自己玩的尽兴还能领赏。亏得采薇与荷香要好,荷香才安排了采薇前来服侍。

  李凤娘让若水陪着,小酌了几杯,道:“本宫不想让那位叫杨桂枝的宫女见到明天的太阳,这事你今晚替本宫办妥。”若水迟疑道:“娘娘,依奴婢所见不必如此,她不过是新进宫的宫女,成不了气候,不值得大费周折。”李凤娘面色温和地道:“本宫这是要防患于未然,你若闲累大可不必亲自出手,吩咐底下的人去办就行了。”荷香听了,接口道:“奴婢也认为若水姑娘言之有理,只是一个小宫女,娘娘是不是小题大作了。”赵扩私下嘱咐过荷香对桂枝多多照顾,荷香知道李凤娘也靠不了一辈子,以后的生活还得靠赵扩。

  李凤娘听荷香这么一说,面色一沉,拍案斥责道:“你懂什么?本宫做事还用得着你来多嘴,她才入宫没多久就引起了扩儿的注意,可见也不是省油的灯。”荷香大骇,忙跪下叩首道:“奴婢知罪,望娘娘开恩……”采薇在一旁默默的侍候,洞若观火。用完午膳,荷香和采薇一同坐在凉亭中闲聊。采薇忿忿不平地道:“荷香姐,今早见娘娘骂了你,我这心里着实替你委屈。”荷香毫不在意道:“我们做奴婢的要是说话不称主子的心,挨骂也是常有的事,没什么大惊小怪的!”采薇环顾左右,见四下无人便道:“可若水姑娘也说了同样的话,还比姐姐早一步说,为什么娘娘独独骂姐姐,到是对她轻言细语?姐姐好歹也是个掌衣,论身份也没比她差哪去!”荷香叹道:“亲疏有别,她七岁就跟着娘娘,娘娘是看着她长大的,我们岂能和她相提并论!你看若水的首饰、衣裙比妃嫔的还要华丽。”

  天气炎热,桂枝、许栩、林羽皆呆在房中不愿出门。桂枝摇着团扇,漫不经心地问:“林羽,昨天看你的神情好像和洛大人很熟?”许栩听了也诧异的注视着林羽,等待着她的回答。”林羽看了一眼桂枝,又看了一眼许栩,笑道:“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我是认识他,可是他又不认识我。他是洛御医的儿子,从小就是远近闻名的才子,他精通医术、能文能武,十岁时认识嘉王殿下,两人一见如故情同手足。皇后娘娘惜才,又加上嘉王殿下体弱多病便让他做了嘉王殿下的伴读。如今他已成年,上门提亲的媒婆把门槛都踏破了,不过他丝毫也没有要成家的意思。我从小在临安长大,要是连这样的人物都不识得,那也未免太孤陋寡闻了!”说罢,林羽绞黠的看着许栩道:“说吧!你们又是怎么回事?”许栩脸一红,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他有恩于我。我是农家女,虽家境贫寒但父母都十分疼,日子过的也很开心。十五岁那年,爹得罪了地方恶霸,他们硬说爹欠了他们的银子,没收了家里的土地房屋弄得我们一家流落街头。没有吃的,娘上山采野果失足坠崖尸骨无存。爹悲愤交加,郁郁而终。正值盛夏,尸首腐烂的异长的快,我无钱安葬亡父,只有在发上戴了草标身葬父。我衣衫褴褛的跪在烈日下显险晕过去,却还时不时的被****无赖欺负……”话言到此,许栩含泪的双眼有了一丝暖意,惆怅的面容上也有了甜美的笑:“直到他出现了,在金色的阳光下他乌黑的发也泛着光华,他对着我笑,温暖的眼神里全是怜惜。他轻柔的取下我发上的草标,将那枝蝴蝶玉簪插入我的发髻中,他喃喃的道,这玉簪戴在姑娘身上很美!”他的声音悠然如琴令人沉醉!后来他放下银两就走,我叫住他希望能报达他的恩德,可他拒绝了。我唯有问他怎么才能与他再相见,他回眸一笑道,宫中自然可见。”

  林羽笑的凄然,幽幽叹道:“原来这就是你进宫的原因!”她心里流了泪,很想大声吼出心里的一句话:“许栩,忘了他吧!他不是一个普通的男子!”桂枝看出了林羽的异样,疑惑地问道:“你没事吧?”林羽摇了摇头,挤出一丝笑容道:“对了,差点放过了你,你们又是怎么遇到的?”许栩也咽泪而笑,缠着桂枝不放。桂枝直叹:“这风水轮流转也转的太快了吧……”

  天空几只飞燕无声的掠过。

  采薇忙完手里的活,出了坤宁殿走到一处花丛旁,花丛旁边有一块巨石,她趁四下无人忙不迭的把一纸团塞进石头下,匆匆离去。很快,苏贤妃身边的薛陵影将纸团取出,她回到房中打开纸团,只见纸上画着一只凤叼着一枝桂花歇在枯井边,井上写了一个“冷”字,纸的右上角还有一轮月。薛陵影脸色一变,匆匆面见苏贤妃。

  夜晚。一名宫女来找桂枝,宫女道:“柳姑姑让我叫你过去。”桂枝不知所谓何事,忐忑不安的跟着宫女向柳姑姑的住处走去。到了一块僻静的地方,桂枝突然觉得后脖子一疼被人击晕。两名黑衣人把桂枝装进了麻袋,抬到冷宫,扔进一口枯里,并盖上了井盖。一名黑衣人低声道:“若水姑娘的主意真好,就算摔不死她也非饿死在里面不可,咱们回去复命吧!”遂两人快速回了坤宁殿。

  许栩和林羽见桂枝迟迟未归,各自睡下。为了方便桂枝回放就寝,她们灯火未熄,门也未闩上。两个人一觉醒来已是天亮,桂枝的**仍旧空着,被褥也不曾动过,许栩面色铁青,心里七上八下,她拉着林羽,叫上忆娥四处寻找桂枝。许栩又跑去问了王尚仪和柳姑姑,两人都不曾见过桂枝。到了新宫女训练的时辰,许栩和林羽、忆娥不得不接受训练停止寻找,许栩和忆娥急的满头大汗,林羽冷静地安慰道:“你们也别太伤心,桂枝她吉人自有天相!”

  艳阳高照。东宫。

  洛圣摇着折扇对赵扩道:“殿下,如今天气炎热,不知那些冷宫妃嫔的日子过的可好?”赵扩一震,他能想象出那些废妃们的悲凉生活,飞蚊成群,纹帐残破,烈日炎炎,剩饭已馊。赵扩心里不由自主的难受起来,他知道那里大多数凄惨的女子都是母亲造的孽。赵扩满心愧疚道:“洛兄,我们带些解暑的食物去冷宫如何?全当是替母后积德了!”洛圣笑道:“殿下宅心仁厚,令人钦佩!”说着,两人吩咐了一些太监提着食物,一同来到了冷宫。

  冷宫门可罗雀,朱漆斑驳,杂草丛生。赵扩和洛圣锦衣华服的站在这里,有些格格不入。无数双黯淡的目光向他们掠过,有迷茫、有惊恐、有喜悦以及憎恶。太监们上前给妃嫔们施舍食物,突然一名冬装穿着的女子绕过太监直接跑到洛圣面前,她一把扯住洛圣的衣袖,目光饱含希冀地道:“皇上,你终于来看臣妾了……”大热的天她竟还披着兔毛滚边的斗篷,香汗淋漓。洛圣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笑得极其温柔。一名谦和素雅的女子对洛圣道:“她疯了,您不要介意!”洛圣笑着摇了摇头。

  桂枝在井底苏醒过来,她从口袋里爬出,井底黑的没有一丝光亮,她脑子昏昏的不知发生了何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发觉自己脚下的地很软,用手一摸竟是厚厚的一堆稻草。

  太监们分配完了食物,赵扩正准备回东宫,洛圣突然指着那口井道:“听说那口井枯了,她们用水肯定不太方便!”赵扩走到井旁,顺手将沉重的井盖推开。强光射入井底,桂枝不禁用手掩住眼,她惊喜地喊道:“有人吗?救命啊!”赵扩大吃一惊,道:“有人在里面,快拿绳子救人。”太监们忙拿了绳子放入井中,一起使劲拉桂枝上来。桂枝气喘吁吁的从井底出来,眼睛渐渐适应了光,她缓缓睁开眼睛环顾四周才知道自己竟在冷宫。桂枝倏的发现赵扩正讶异的看着自己,她一转头又迎上洛圣似笑非笑的目光。桂枝猛的清醒过来,忙不迭地欠身行礼。洛圣调侃道:“哟~!你真是无处不在,连井底都去了!”桂枝心里偷偷地反驳:“你以为我想啊!你下去试试。”

  赵扩吸了几口气,察觉到空气里的梅香,惊讶道:“你是杨姑娘?”桂枝转回头端详着赵扩,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嘉王赵扩。赵扩是个异常清秀的男子,清眸柔和,月眉微淡,米分唇白面有些单弱,是那种美服华冠也掩饰不了的弱,令人心疼;虽玉树临风却少了些阳刚。桂枝复又行礼道:“奴婢不知是嘉王殿下,实在是罪该万死!”赵扩亲切地将桂枝扶起道:“这儿没有旁人,不必多礼!只是你怎么会在这井底?”桂枝迷茫道:“奴婢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洛圣漫不经心地道:“你要是再不回去,估计就要按失踪处理了。”一语惊醒梦中人,桂枝十万火急的对赵扩道:“殿下若无要事,奴婢先行告退。”行了礼,连忙狂奔而去。

  许栩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饭,索然无味。忆娥也难以下咽,索性碗筷一放,冲出饭堂拦住正要往周尚宫那里申报桂枝消失的柳姑姑。

  柳姑姑瞪了忆娥一眼,道:“越发没规矩了,让开。”忆娥气愤道:“人命关天,一个好好的人就人间蒸发了,其中定有隐情。姑姑应该派人四处查寻,而不是连找也不曾找过就去尚宫那儿申报失踪。怎么能这样草草结案?”柳姑姑冷哼道:“这宫里案件繁多,岂能一件件的都能查个水落石出?”说罢,绕过忆娥继续往周尚宫住处行去。

  桂枝失踪的原委,柳姑姑心里也猜出了个大概,她明白此事不益多查。偏偏忆娥是个胆大的,天不怕地不怕,她一把拉住柳姑姑的衣袖,不顾尊卑地嚷道:“不行,你们一定要查出个结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桂枝跑回了新宫女住的别院,香汗淋漓。许栩又惊又喜,携着桂枝的手去寻忆娥,生怕忆娥一时冲动惹了事端。

  这厢忆娥正与柳姑姑闹的不可开交,柳姑姑理屈底气不足,也不敢拿忆娥怎么样。蓦地,柳姑姑和忆娥见许栩与桂枝朝这边赶来,大吃一惊。忆娥惊喜不已,迎上桂枝,握着桂枝的手笑道:“太好了!你没事!你跑哪去了?”柳姑姑难以置信地看着桂枝,甚至怀疑自己眼花了,用手揉了揉眼才知所见不假。

  如今桂枝相安无事,忆娥就此作罢,柳姑姑却不依不饶起来。忆娥险些让柳姑姑下不了台,柳姑姑见桂枝毫发无损便扭曲事实,痛斥桂枝违反宫规混进其它宫殿玩耍,迟迟不归;复又怒骂忆娥无理取闹,不知礼仪。

  桂枝撩裙跪下,不辩解只认错,她清楚说出事实不止没有丝益处,反而会促使那个要置她于死地的人更快的下第二次毒手。忆娥挺直了腰,毫不示弱,不停的催促桂枝说出事实。许栩忙跪下替忆娥和桂枝求情,柳姑姑不予理会命太监惩处桂枝和忆娥。

  桂枝顺从的摊开双手,任由太监用戒尺恶狠狠地打在手上,火辣辣的痛起来,桂枝咬牙默默承受着。忆娥心中不服,奋起反抗,柳姑姑更加震怒,又叫了几名太监上去按住忆娥,加刑至二十大板。忆娥挣扎不过,厚重的板子落在瘦小的身上,痛的满头大汗。

  忆娥惨叫着,边喘着气边用尽浑身的力气臭骂柳姑姑。柳姑姑铁青着脸,气得微颤着声音道:“给我狠狠的打,狠狠的打!”太监一加重力道,忆娥又是撕心裂肺的一阵惨叫,闻者不由身心一颤。

  桂枝和许栩来到忆娥住的房中,为忆娥处理伤势。桂枝的手红肿着,不便给忆娥上药,只得多点了几盏灯,自己手里也擎着烛台照着忆娥,方便许栩好给忆娥包扎伤口。许栩借着烛光用剪刀将忆娥的衣赏剪开。伤口上渗出的血将衣裳和伤口黏在一起,许栩一不留神触碰到忆娥的伤,忆娥就痛的连连**。终于将那部份衣裳清理开来,伤口露了出来,血肉模糊的一遍。许栩低声哭着给忆娥敷药,桂枝别过头去不忍观看。

  柳姑姑和忆娥势同水火,柳姑姑滥用私权隔三差五的找忆娥麻烦,再加上冷翠儿与柳姑姑连成一气,忆娥的日子自然是相当难过。桂枝和许栩除了偷偷帮忆娥一些小忙以外,别无它法。井中险些丧命的事,桂枝现在想起都心有余悸,若不是那一层厚厚的稻草,若不是赵扩碰巧将她救起,她恐怕早就死于非命了。桂枝一直在思忖,这**之中到底是谁要害她,又是谁在暗中默默相助?

  夏季的气息渐渐淡去,河塘莲花衰败,金灿灿的桂花簇满枝头。桂枝嗅着桂香出神,许栩十万火急的跑过来,喘着粗气道:“桂枝,柳姑姑又找忆娥的麻烦了。”桂枝面容一肃,连忙在许栩的带领下赶到现场。两名太监正将忆娥按着跪在地上,伸手就要打。桂枝大喊道:“住手。”冷翠儿睥睨了桂枝一眼,阴笑道:“符忆娥乱折宫中的桂花,插在室内,有违宫规。柳姑姑让我帮忙惩处她。”说着,又命太监动手。

  桂枝忙将太监喝住,对冷翠儿道:“你说忆娥乱折桂花可有证据?”冷翠儿扯唇一笑道:“是我亲眼所见,而且她的房中也有许多枝桂花。”忆娥愤怒呐喊道:“桂枝,我没有。是冷翠儿和柳姑姑联手污陷我的。”桂枝心里当然清楚,她剜了冷翠儿一眼道:“是吗?可我看到的是你折的,许栩也看到了。”言罢,桂枝用手臂蹭了一下许栩,许栩如梦初醒,附和道:“桂枝所言不假,我也看见是你折的。”桂枝冷笑道:“那间房又不是忆娥一人所居,除了另一名宫女以外,你也住在里面。那些桂花分明是你折了放在房里的。”

  “你……”冷翠儿气极败坏地指着桂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桂枝双眸如剑,一把握住冷翠儿的手腕道:“走,有本事给我去司正那儿,这种事情本不归柳姑姑管!”说着就作势要拉冷翠儿去司正处。冷翠儿心虚,一时慌神,不得不道:“算了,此案疑点尚多,我回去禀告柳姑姑再仔细盘查。”遂命太监放开忆娥,桂枝这才松了手。

  忆娥哭着夺路而逃,这些日子她已经让柳姑姑折磨到身心疲倦,旧伤还未好,这次又险些挨打,她受够了!许栩刚想追上去,桂枝阻止道:“让她一个人好好哭一场吧!”

  赵惇撇下随从,就连吴东也未让跟着,他信步来到御花园散心。赵惇走到长廊上,闻得一阵若有若无的悲啼声,他顺着哭声进入茂密的小桃园中。

  此为初秋,桃园中没有艳丽的桃花,绿绿的叶子里藏着一个个青涩的小果。赵惇穿过层层绿荫,见一名着银红宫装的宫女蹲在桃树下啜泣,这宫女便是符忆娥。忆娥将头埋在膝上,乌发散了一肩,那银红色的衣裙在一遍绿色中分外鲜艳。

  忆娥察觉到赵惇的脚步声,猛然抬头,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满是泪水,波光粼粼的仿佛要溢出。忆娥梨花带雨,清纯可的模样让赵惇不禁心生怜意。他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独自在此哭泣?”忆娥起身拭泪,黑白分明的眸子有些迷茫:“你又是谁?”即使赵惇衣着华丽,忆娥也未有丝毫畏惧。赵惇不怒反笑“朕是皇上。”“哦,皇上。”忆娥漫不经心的重复了一句,倏的她愣住了,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皇上。”忆娥惊呼一声,满脸兴奋。忆娥没有惊慌失措的跪拜,而是一把握住赵惇的手,又蹦又跳道:“太好了!我见到皇上了,我见到皇上了。”

  暮色四合,残败的池塘里响起几声蛙叫,为深沉的夜色平添了一丝诡异。许栩左顾右盼,还不见忆娥回房,忧心忡忡。桂枝拍了一下许栩的肩道:“回去休息吧!忆娥不会有事的,这宫中和忆娥有怨的只有柳姑姑,而她还没有那个本事取忆娥性命!”

  翌日,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在宫里炸开了锅,初出茅庐的新宫女符忆娥摇身一变成了婕妤,入居龙图阁。尚宫局忙的焦头烂额,连夜为新主装饰寝宫,量制凤衣罗裙,打造珠翠玉环。

  柳姑姑听到消息,面色比死人还难看,肠子都悔青了,脚一软差点昏厥。谁会想到一个姿色平平、别无才艺的新宫女会深得恩**?柳姑姑入宫几十年也只目睹过一次龙颜!许栩、桂枝等人惊讶到瞠目结舌,惊讶过后心情各异。许栩欣喜万分,冷翠儿唬得满头大汗,林羽无关痛痒……

  桂枝皱起了眉头,一汪秋水盛满忧愁,她明白忆娥在无限风光的背后,危机正偷偷弥漫开来。

  坤宁殿中。李凤娘愤愤地一拍茶桌,杯抖动,震出少许茶水。“娘娘保重凤体,不就是一个符婕妤吗?娘娘要对付她还不容易。”荷香满脸讨好。若水则伺立在一旁,不言语。李凤娘瞪了荷香一眼道:“本宫要的不是一个只会拍马屁的奴婢!”荷香面如土色地跪下:“奴婢该死。”心里捏了一把冷汗。桂枝脱险,李凤娘本打算下第二次毒手,如今李凤娘将计划暂且搁至,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忆娥身上。

  新宫女集合在庭院里根据自己的长处表演才艺,这将决定日后的职务。首先轮到桂枝,桂枝向王尚仪行礼后走到乐器旁,她选择用七弦琴弹了一曲《长相守》,指法娴熟,音调**曲折动人心。王尚仪满意地点头,太监便在宫乐部的册子上记下桂枝的名字。接下来是林羽,她也选择了乐器这一项,用筝抚了一首《广陵散》,音如流水,酣畅淋漓。

  桂枝有些吃惊,她没想到林羽竟能把《广陵散》奏到如此境界,似乎把荆轲刺秦这种惊心动破的场面呈现在听者眼前,她的手指在琴弦上也是万分轻快灵活。王尚仪惊讶地叹道:“没想到这届宫女中竟也有两位奇才!”桂枝同林羽连忙做一福道:“尚仪谬赞!”

  选择刺绣的宫女早在一旁忙活,冷翠儿绣好了鸳鸯呈到了王尚仪面前。王尚仪见那鸳鸯针法精巧,用色明暗有致,绣的活灵活现,正要将冷翠儿分配到司制房,蓦地太监传报:“符婕妤驾到。”王尚仪连忙理好衣衫,率宫女迎接参拜。

  符忆娥下了辇轿,贴身宫女上前搀着,她走到桂枝、许栩身旁,亲切地扶起她们道:“快起来,不必行此大礼。”复又让众人平身。冷翠儿双腿直颤,摇摇晃晃地站起。冷翠儿见忆娥着桃红色翠烟衫,米分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樱桃红的长纱衣,平日相貌普通的忆娥竟也显得有几分娇悄,米分面春生,冷翠儿心里泛起一阵嫉恨懊悔。

  忆娥走到桌案边,顺手拿起一个绷子,见上面绣的鸳鸯栩栩如生,随口问道:“这是谁绣的?”冷翠儿绷紧心弦,手不由自主的攥紧衣角。王尚仪向忆娥欠身道:“回禀娘娘,这是新宫女冷翠儿的绣作。”一听冷翠儿的名字,忆娥撇嘴,厌恶地将绷子丢开,揶揄道:“这一对水鸭绣的不错!”王尚仪心领神会,使个眼色就将冷翠儿分配到御膳房做粗使宫婢。随后忆娥又向王尚仪开口要许栩和桂枝,王尚仪答应的**快,桂枝却站出来婉言拒绝了忆娥的好意,忆娥也未勉强桂枝。

  忆娥回宫前,意味深长的对王尚仪道:“回去告诉柳姑姑,由于本宫对宫中事务暂且不熟,周尚宫已经决定遣她来辅佐本宫,让她好好的准备准备。”王尚仪陪笑道:“下官定当替婕妤转述。”遂领众人跪送。

  在那短短的一瞬间,桂枝惊觉忆娥明亮的眼眸中有一抹从未有过的犀利怨毒。

  初入宫乐部,桂枝和林羽换上了浅紫白的乐女宫装,青丝一致挽成飞仙髻。她们一同拜见掌管乐部的司乐张氏。张司乐大约四十的年纪,脸上少许皱纹也掩盖不了她精致的面容,想必年轻时也是名动四方的美人。

  张司乐怔怔的看着桂枝,桂枝低下头,心里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半晌,张司乐眸中有泪光闪动,她阖目别过头去:“退下吧!”桂枝和林羽行礼退出。张司乐捧着乐女花名册,忧伤地看着“杨桂枝”这三个字,心里叹道:“杨桂枝。我的女儿应该也有这么大了吧!”

  许栩在忆娥身边做掌衣,吃穿用度皆与人不同,可谓羡煞旁人。柳姑姑战战兢兢地搬到龙图阁,忆娥将她安置在龙图阁中最简陋狭小的一间房里。

  二更时分,柳姑姑干了一天的脏活累活正酣睡着,一名宫女就大叫几声:“起**。”柳姑姑迷迷糊糊听到喊声,却怎么也没有力气睁开双眼。宫女又大喊了几声,直推柳姑姑,柳姑姑刚要睁眼,一盆滚烫的水就泼了上来。

  “啊!”柳姑姑惨叫一声,从**上翻起直冲到井边用凉水浇脸止痛。

  清晨,忆娥叫上许栩一同用膳。忆娥吩咐宫女给许栩乘了一碗豆浆,浅笑道:“趁热喝,这豆浆可新鲜了,是柳姑姑昨晚刚磨的。”许栩用完膳到后院漫步,见柳姑姑在草坪上种花,旁边还有一个宫女监督着。宫女见到许栩,做福道:“给许掌衣请安。”柳姑姑不禁一抬头正与许栩四目相对,许栩惊恐地往后一退,面如白纸道:“她的脸……?”

  宫女将昨晚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许栩捂着胸口道:“这是主子的意思吗?”看着柳姑姑那张被烫得几乎脱了一层皮的脸,许栩难以相信忆娥会如此残忍。宫女道:“若不是主子的意思,奴婢哪敢?主子还说要她把草坪变成花海,不然就不准到太医院拿药。”许栩心里阵阵发凉,转身就走,眼不见为净。

  任何人都可以变得狠毒,只要她一直被欺负,明白什么是仇恨和嫉妒。冷翠儿是因为嫉妒,忆娥是因为被欺负,许栩突然很怕,怕桂枝也即将变得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