魑魅宫花 第四章与魔共舞
作者:箬曦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凶猛的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l.))

  宫乐部。乐女围坐着一张长桌用膳,林羽独自坐在一处吃白米饭,桂枝抬了凳子在桌边,她一坐却扑了空重重地摔到地上,众乐女掩嘴大笑起来。桂枝猛然回头,身后哪来的凳子,空空如也。

  原来桂枝正要坐下时,一位名风蝶的女子从桂枝身后偷偷挪走了凳子。乐女银霜赞许的扫了风蝶一眼,然后得意洋洋的对桂枝道:“新来的只能吃饭不能食菜!”桂枝恼怒地从地上爬起,气愤地一拍桌面道:“谁订的规矩?”全场立即鸦雀无声。桂枝双目如电,诘问道:“大家都是乐女,论身份地位你们又尊贵到哪去了?”乐女们僵着脸,无言以对。

  突然一名乐女呵呵笑了起来,她轻蔑道:“宫中本无道理可讲,姐妹们她是新来的乐女势单力薄,我们怕她什么?”说话的这位唤作潘露,弹得一手好琵琶,深获赵扩钟。众乐女如梦初醒,有恃无恐,她们围紧饭桌不让桂枝夹菜,任凭桂枝用尽全力也挤不进去。

  无奈之余,桂枝只得端着白米饭和林羽坐在一起,林羽安静的吃着白米饭,对这一切波澜不惊,似乎已经司空见惯。

  黄昏,夕阳只剩下半张脸,瞅着一个不平的世界。潘露逆着暮色走到桂枝面前,风吹动着她的裙裾竟有几分动人。不过此刻桂枝毫无心情欣赏这幅美景,她从潘露嘴角的冷笑看出,来者不善。

  潘露转身对乐女们道:“姐妹们练了一天琴艺,休息的时辰到了,让桂枝把乐器搬回乐房吧!”话落,回转过身,她弯腰越过大半个琴桌,近距离的贴进桂枝的脸道:“桂枝你顺便把这些乐器擦一下,该调音的调一下,姐妹们定会心存感激。”桂枝虽坐着,显得潘露更加盛气凌人,她却毫不示弱的昂首道:“我是新来的,不太懂这些。还是姐姐你有经验比较合适,妹妹我感激涕零。”

  潘露收回笑脸,转为肃杀的面孔道:“不要以为你比别人生得稍好些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可惜你是宫女不是秀女!”桂枝起身,唇角泛出嘲讽的笑:“像貌是天赐的,妹妹只是凡夫俗子作不得主。若有伤及姐姐的地方,还望姐姐多耽待些。”桂枝的话一针见血的刺中潘露的痛处,令她无地自容。是的,在桂枝还未出现之前,无论是容貌还是琴技,她都是最出众的,如今桂枝抢走了她所有的骄傲不说,竟连素来待她较好的张司乐也开始偏桂枝。

  又是一冷翠儿!

  潘露眼中闪过一抹妖红,取下头上的银钗飞快地将琴弦挑断了两根,桂枝诧异片刻,立即恍然大悟,潘露是要污陷她。

  “你无耻!”桂枝气的咬紧银牙。

  “你们都看到什么了?”潘露乐悠悠地问众乐女,不疾不徐将银钗插回发中。银霜反应较快,应声道:“我们看到桂枝不小心弄断了两根琴弦。”众乐女也连忙随机附和。桂枝带着求助的目光瞅向林羽,林羽满脸为难,摇头隐入乐女群中。潘露意味深长地拍了怕桂枝的肩道:“桂枝啊桂枝!你真是太不小心了,这把琴可名贵了!”桂枝从容不迫的笑了笑,不屑一顾。

  宫中规定,乐部乐女损坏乐器者跟据轻重情况责罚,扣其月钱直到偿清为止。断了两根上好的弦,本该禁食一日,扣月钱半年,但张司乐待桂枝格外宽厚,只罚桂枝禁食一顿,扣两个月的月钱。越是如此,潘露越是煽动众乐女对桂枝嗤之以鼻。

  美人相妒,文人相轻,历来如此。

  天色渐渐沉下,李凤娘呷了一口茶,冷哼道:“这个符婕妤简直没把本宫放在眼里,装病不来请安也就罢了,还动用私刑惩罚姑姑。”向来安静的若水开口道:“娘娘,要不要找个机会除掉她。”李凤娘摆手道:“不可,本宫与皇上的关系才稍好些,在皇上未立扩儿为太子之前绝不能轻举妄动。”言到此,李凤娘双眉紧蹙。倏的,她眯紧了犀利的双眼,恍若盯紧了猎物的猫:“过几日把杨桂枝宣来,本宫要提携、提携她。”

  “是。”荷香点头,心里一片茫然。若水洞若观火,李凤娘是要坐山观虎斗。

  桂枝练了一天琴,又累又饿,她无精打采的正要回房,林羽突然将她叫住。林羽带桂枝走到一处僻静的花园里,林羽见四下无人夜色又浓才在身旁的假山小洞里拿出藏好的馒头给桂枝。桂枝拿着馒头,心里暖暖的,哽咽道:“谢谢你!”她明白林羽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林羽苦笑道:“应该是我给你说‘对不起’才是!”桂枝猛摇头道:“不。你那样做是对的,至少她们现在不欺负你了!”林羽握住桂枝的手,情真意切地道:“忍忍就过去了,千万别找符婕妤。”桂枝惊鄂,她难以想象林羽会说出这么一句话,刚好也是桂枝心里最难启齿的想法。

  不错,倘若桂枝和忆娥有过多接处或许会赞时扬眉吐气,但接下来的结果便是惨不忍睹,毕竟这**是李凤娘的天下。当初桂枝之所以拒绝忆娥,也是出于这种原因。

  桂枝低下头,不敢正视林羽的目光,只道:“姐姐的话,我会铭记于心的!”林羽会心一笑,没想到桂枝一点就通。

  龙图阁中一遍紫色花海,忆娥命宫女们采了数不尽的**花铺满了寝宫,初秋**花凋零了许多,宫女们几乎把整座皇宫的**花都摘了来。

  忆娥换了一袭浅紫色纱裙,如墨的云鬓簪了两朵**花,宛如瑶池临凡的**花仙。宫女宦官皆伺立在寝宫外不得入内,以免一进屋就踩了娇丽的花朵。不久,便听得宫外传来一声:“皇上驾到。”忆娥赤着一双莲足,坐在**花丛里也不迎接。

  赵惇下了车辇,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刚走到寝宫外就愣住了,眼前的一切令人惊艳。**花芳香四溢,娇艳清丽,花中美人更胜花儿。赵惇心猿意马,正想冲进去,忆娥娇嗔道:“皇上,脱了鞋子再进来!”赵惇乖乖地脱下笏头履才走了进去,守门的太监阖上了殿门。

  寝宫四周布了一层米白纱幔,梁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走马灯,灯上贴着蝴蝶剪纸,灯光映照,屋内蝶影蹁跹。忆娥和赵惇一起坐在花丛里两相依偎,他喜欢她身上的青春活力,仿佛可以让人沉重的心愉悦起来。赵惇望着满屋的**花,疑惑道:“怎么把屋子都搬空了,连**榻也搬了?”忆娥嫣然一笑道:“咱们今晚就以**花为**,**、**,这花名取的真好!”赵惇**溺地点了一下她的鼻子道:“是妃选得好!”

  那厢欢声笑语,坤宁殿除了冷冷清清只剩怒骂声。李凤娘大发雷廷,大监宫女齐刷刷地跪了一地,大气也不敢喘一个。李凤娘怒吼道:“你们都是死人吗?龙图阁的人**都采到我坤宁殿来了!”李凤娘做梦也想抓住忆娥的一点差错,狠狠的出一口气,本打算在忆娥身边安插内应但赵惇警惕,忆娥身边的每一个宫女太监都是赵惇信得过的人。

  李凤娘骂了宫女太监半晌,心里一激愤头猛然刺痛,若水忙不迭地搀住李凤娘,将她扶坐到凤椅。

  潘露偶感风寒,她正准备向张司乐请假养病,来到张司乐的房门前被两名看门的宫女拦下。宫女道:“张司乐正和何司正谈要事,你待会儿再来吧!”潘露心中好奇,当着宫女的面离开,后又偷偷来到张司乐房后的窗边窃听里面的谈话。只听张司乐道:“都是管理乐器的太监疏忽了,到如今才发现乐器莫名少了几件。”何司正道:“此事我司正房定当查个水落石出,只是目前已察觉乐器失踪的事不要声张,以免打草惊蛇。”张司乐神色疑重:“一定是乐女和太监勾结将乐器运出宫贩,你派些人手晚上在乐房埋伏起来,待偷琴贼再次来盗窃时一举拿下。”何司正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潘露脑海里突然蹿出了一个人影,乐女凌丹瑶。这个人常和一个出宫办差的太监有来往,巧合的是她与桂枝住同一间房里。

  潘露回去后不由更加留心凌丹瑶,晚膳时分丹瑶早早离席,潘露心中狐疑偷偷跟了去。

  丹瑶小心翼翼地走到一座太湖石后,学了几声猫叫,一名叫小石子的太监闻声从山洞里跑了出来。潘露躲在菊花丛里偷听两人的密谈,只听丹瑶急切地问:“小石子,我爹娘可好?”小石子道:“前些日子琴的钱又让你那不争气的哥哥拿去花了,如今二老年事已高,令尊的病还不见好,又没钱看病了!”丹瑶红了双眼,低泣道:“这该如何是好?如今只得再做一回贼,小石子还得麻烦你再帮一回。”说着向小石子一行礼,小石子忙扶住她道:“咱们是同乡理当相助,不必如此!”

  潘露惊异后异常兴奋,她从菊花丛里跳出来道:“我可都听到了!”丹瑶和小石子神色骤变,唬的心惊胆战。潘露笑的深不可测:“不用这样我又不揭发你们,反而我还要帮你们。”丹瑶和小石子对看了一眼,一头雾水。

  潘露将今早偷听张司乐和何司正谈话的事告知二人,两人听得心怦怦直跳,暗自叹险。小石子和丹瑶对潘露心生感激之余不禁起疑,潘露为什么要帮他们,去邀功不是更好吗?潘露看出他们的疑虑,开门见山地道:“我帮你们也是为了帮我自己,前任掌乐调任后掌乐之职空到如今,眼看我就要顺理成章的晋升为掌乐了,偏偏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她杨桂枝姿容倾世偏生还琴技一绝,更可恼的是张司乐也是处处偏袒她。”潘露发了一顿牢**后,开始说出自己一石二鸟的计划。丹瑶和小石子转忧为喜,拍手赞同。

  桂枝正要就寝,潘露带着一群乐女来向桂枝致歉,桂枝还未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就让潘露拉到了她房里。潘露备了点心和一壶酒邀桂枝品尝,诚恳地道:“前些日子我们实在过分,今日特邀妹妹到我房里来赔罪,还望妹妹不计前嫌。”言罢,先干为敬。

  银霜和风蝶也一脸愧疚的向桂枝赔礼道歉,桂枝心中疑虑,只是别人都做到这份上了自己也不益做的过于小气。桂枝笑道:“都过去了,只希望大家以后都能和睦相处。”潘露、风蝶和银霜眉开眼笑,不停的向桂枝敬酒,桂枝推辞不过只有勉强喝着。夜已深,潘露三人才肯放桂枝离去。若是换作别人喝了这么些酒,早醉得迷迷糊糊,好在桂枝在红袖楼时喝过不少的酒,此刻虽有三分醉意但头脑依旧十分清醒。

  桂枝携了一身酒香,疾步回房想早些歇息,走到门前才发现门已经闩上了。她敲门,大声喊道:“丹瑶开门啊!丹瑶开门……”喊了半晌,丹瑶一声未吱。桂枝进不去,唯有去乐房借宿一晚。桂枝推开乐房的门,走进去里面黑漆漆的一片,突然她绊到了一根绳子,身体往前一扑,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她还未从疼痛中反应过来,只听一阵匆促杂乱的脚步声向这边赶来。数盏莹亮的宫灯照亮了乐房,桂枝从地上爬起,迷茫地看着气势汹汹的人群,领头的正是何司正和张司乐。

  桂枝忙不迭地行礼,张司乐瞠目,惊鄂道:“桂枝,怎么会是你?”何司正冷哼道:“来人,把这个偷琴贼给我拿下。”桂枝一脸茫然,不知所措。两名太监得令上前将桂枝擒住,不由分说就往外拖。

  “慢着。”张司乐倏的制止:“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误会?”何司正撇嘴道:“当场捉住的还有假不成?”

  “容我问问。”张司乐和何司正说完后,温和地看着桂枝道:“这么晚了,你不回房就寝,跑到乐房做什么?”张司乐慈眉善目的模样,让桂枝心里的恐惧得到了安抚,她双膝跪下,泪水涟涟道:“张司乐奴婢是冤枉的!奴婢本来是要回房的可房门已经闩上了。无处可去,只想在乐房暂宿一晚。”

  何司正冷笑两声道:“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你敲门难道别人会不开?简直一派胡言!”说着就要吩咐太监将桂枝押走。张司乐满脸焦急,连忙道:“请何司正给我个面子,传凌丹瑶来问问话,或许是那丫头睡的死没听到桂枝敲门。”何司正心里权衡利弊,她知张司乐深受吴太皇太后的喜,又与谢太后情同姐妹,与其得罪到不如她个人情。

  “也罢!既然是张司乐开的口,我岂有拒绝之理。”何司正遂命两名太监去传丹瑶。

  丹瑶早早的将闩上的门打开,虚掩着。她在**上翻来覆去,手心冷汗直冒。那两名太监走到房门前见门只是虚掩,皆误以为桂枝慌话连篇,为了和张司乐交待还是敲了门。丹瑶按计行事,故意高声道:“桂枝,你怎么才回来啊!”另一名太监道:“我们是司正房的,传你过去问话。”丹瑶佯装出一副吃惊的模样,随便披了件衣服就和太监赶来乐房。

  丹瑶披头散发的朝张司乐和何司正跪下,惊恐道:“奴婢不知发生了何事?”何司正双目如炬:“你别管这么多,我只问一句,杨桂枝敲门你可曾听见?”丹瑶哆嗦着道:“奴婢不曾听见。”

  “是不是你睡的太熟了?”张司乐着急地接问道。她对桂枝分外关怀,除了因为桂枝与她失散多年的女儿同名以外,还因惜才。丹瑶答道:“奴婢失眠许久了,又怎么会因熟睡而听不见敲门声?”

  “那就是你听到了故意不开!”桂枝气愤道。她总算是明白了,原来是凌丹瑶和潘露联手污陷她。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张司乐见丹瑶目光闪烁,显然是做贼心虚,威压道:“你要是胆敢有半句虚言,司正牢房里的一百多种刑具正等着你呢!”丹瑶面如土色,招还是不招,心中犹疑不定。一名太监突然上前将自己去传丹瑶时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丹瑶舒了一口气,心静了一来,一口咬定:“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此话当真?”张司乐半信半疑地诘问太监,她实在不愿相信桂枝在撒谎,可大监更没有理由要偏袒丹瑶。另一名太监也道:“奴才也可以作证,的确如此。”如今证据确凿,张司乐也不再多言。

  桂枝一瞬间万念俱灰,百口莫辩,只有用愤怒仇恨的眼神盯紧丹瑶,丹瑶后背发凉不敢抬头正视桂枝的目光。“你们还等什么?”何司正命令道:“把她押入司正牢房。”两名太监立即抓住桂枝的胳膊往外拽,桂枝拼命挣扎一把扯住丹瑶的衣袖,喊道:“凌丹瑶,你为什么要说谎?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陷害我……。”丹瑶吓的头皮发麻,使劲用力也未能挣脱,桂枝死拽着她的衣袖不放,紧的如落水的人抓住的一块浮木。

  一番折腾,只听“咔嚓”一声,衣袖的一角被生生撕了下来。桂枝握着那块布,陷入了绝望,她不怕死可却不甘心,大仇未报难道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枉死么?

  桂枝被关进了司正牢房,是宫女紫玉断手的地方,是无数宫人冤死的地狱。老鼠窸窣,蟑螂成群。

  紫玉关在隔壁,透过铁栏桂枝可以一览无遗。紫玉篷头垢面,空洞的双眼看着地上的一小半碗饭,咽了咽口水。牢里的饭菜少的可怜,不然就一定是变味的食物,紫玉饿的前胸贴后背,只因没了双手无法食到碗底的饭。紫玉忍不住,只有趴在地上用舌头去舔,仍不太吃得着饭,反而粘了一脸的饭粒,看这情景就像是一条狗在食饭。桂枝心如刀绞,泪如雨下,她从铁栏的缝隙中伸过手去,端起那半碗饭欲喂紫玉。

  紫玉先是恐惧再到惊讶,后来只是用含泪的眼感激的看着桂枝,她刚吃进一口饭眼泪就滚了下来。

  银霜睡了半晌,林羽还未回房,银霜狐疑道:“说如厕,到现在还没回来!”心里正嘀咕,林羽就推门进来了。银霜好奇道:“隔壁的丹瑶让司正房的人带走了,那时你刚好出去,可知外面是何情况?”林羽摇头道:“我没管那么多,直接去如厕了。”

  何司正与张司乐一同坐在长椅上谈话,一名太监匆匆向这边赶来,近了、张司乐才认出这是嘉王身边的太监小德子。小德子气喘吁吁地跑来道:“张司乐,殿下今夜无眠,让你派个乐女去奏乐助兴。”

  “好、我立刻派人把潘露叫去。”张司乐恭敬地道。小德子摆了摆手道:“不是,这回殿下指名要那位新来的乐女,叫杨桂枝的。”何司正哑然失色,猛的起身道:“这恐怕不行吧!可以另叫一名乐女吗?”

  “哟!您这不是为难我们做奴才的吗?我哪做得了这个主!”小德子面露难色。

  张司乐暗喜,默默祈祷桂枝会平安无事,表面上仍佯装为难:“可是……。”

  “可是什么?”小德子不悦:“要是耽误了殿下的雅兴,咱们谁也担待不起。”张司乐频频点头,饱含意味的目光投向何司正。何司正面如白纸,如果她没有记错,不久前刚吩咐狱卒让桂枝招供,万一桂枝死不认罪此时恐怕是伤痕累累了。想到此,何司正像一阵风似的向司正牢房飞奔去。

  十指连心,狱卒用力扯紧竹片,桂枝只觉十指被夹的即将要断一般,痛的满头大汗。她咬紧牙关坚决不认,没有做过的事凭什么要认!狱卒又加重了力道,竹片生生夹入肉里,似乎快要夹进指骨,渗出鲜血,再这样下去这双手就要废了。

  “住手。”千钧一发的时刻,何司正心急火燎的赶来。狱卒一松手,桂枝舒了一口气,尽管双手依旧痛的撕心裂肺。何司正看这情景桂枝是弹不了琴了,她心里七上八下,忙传御医来看。桂枝喜极而泣,这一次验证了桂枝心里那个看似荒唐的想法,这**中真的有人在暗暗帮她。桂枝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影。

  “是他么?”桂枝心里想着,不经意间脱口而出。何司正唬了一跳,结结巴巴的问:“你知道是嘉王殿下?”桂枝错鄂片刻,急中生智,顺水推舟道:“奴婢当然知晓!”何司正灵机一动,痛骂狱卒自作主张对桂枝用刑,复又向桂枝致歉。可怜的狱卒只有低下头,任打任骂,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桂枝释怀一笑道:“何司正无须自责,这并非司正的本意自然是怨不得您!”何司正听后才放心的喘了几口气。

  月色撩人,天空出现了月晕,明亮的夜晚可见白云朵朵,令人心旷神怡。

  桂枝跟着小德子进了东宫,嘉王的突然召见,正如这黑夜中的那轮明月,点亮了她漆黑的人生,桂枝心重泛起了希望的光华。

  月下百花明妍,洛圣披了一身月光,手摇着白折扇向桂枝这边走来。他眸中闪动着比月还要明亮的光,衣裳的金丝边熠熠生辉,典雅华贵到使人一见而不得自拔。

  “洛大人。”小德子点头哈腰。桂枝也连忙行礼。洛圣收了扇子,对小德子道:“你下去吧!我带她去见殿下。”小德子告了退,洛圣才轻轻握着桂枝缠满纱布的手,颦眉道:“怎么伤成这样?”桂枝忙缩回手,脸上嫣红一片犹胜桃花初绽。

  洛圣浅笑,转身就走,桂枝蓦然攥住他的手臂,这一用力手又钻心般的痛,她又慌忙松开。洛圣回眸,笑意蔓延:“怎么?还有什么事?”桂枝低头看着鞋面,低声问:“是你吗?你是那个一直暗中保护我的人?”

  “你怎么不认为是嘉王?”

  “直觉,直觉告诉我那个人是你!”

  洛圣不可置否,却岔开话题道:“你手都伤成这样了,你是怎么说服何司正让你来东宫的?”

  “何司正不敢开罪殿下,既然我不记恨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自然是愿意让我来解释不能弹琴的原由。”

  洛圣听后沉默着,若有所思。

  赵扩趁月色皎好,在彝斋殿前菊花丛里摆了酒宴。宫灯影影绰绰与明月交相辉映,赵扩握着夜光杯询问身边的太监:“乐女桂枝怎么还没有到?”刚问,就见洛圣带着桂枝匆匆赶来。桂枝跪下叩首道:“望殿下开恩,奴婢双手因受刑而伤,难以为殿下抚琴助兴。”

  “这是怎么回事?”赵扩起身问到。桂枝还未回答,洛圣开口向赵扩说了事情的原委。桂枝泪眼盈盈道:“殿下,奴婢当真是冤枉的!”赵扩凝视着桂枝,在月光的照耀下她清雅如梅,似幻似真犹如从画中走出的仙;她虽温良恭谨,骨子里却俨然有一股傲气不同于那些光有美貌而毫无风骨的女子。赵扩一时失魂,洛圣轻咳了两下,提醒赵扩的失态。赵扩回过神来,离席扶起桂枝,温然道:“放心吧!本王让小德子送你回去,没有人敢为难你。”闻此言,桂枝心里如释重负,喜不自禁道:“奴婢多谢殿下!”

  桂枝和小德子一前一后的走着,渐渐的桂枝察觉身后没了脚步声,她猛地回首,小德子竟不见了身影。假山后一只温暖的手伸出来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她惊慌失措,正要叫出声来。

  “嘘,是我。”熟稔的声音响起,言罢,立指唇边,噤声。是洛圣,桂枝忙不迭的止了声,忐忑的心静了下来。洛圣喃喃地道:“是我让小德子中途离开的,我带你去个地方。”他把一瓶上好的药放在桂枝腰间的香囊里,接着道:“把它涂在伤口上会好的很快,不会留疤。”桂枝道了谢,有些犹豫道:“哪里?让人撞见就不好了!”洛圣不屑地笑了笑:“放心吧!这么晚了不会有人,就算有也不会有人愿意从那里过,怕沾了晦气。”

  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桂枝小心翼翼地跟着洛圣,穿梭过梅冈七拐八绕的到了一座宏伟的宫殿。夜里不得细见宫殿的雕梁画栋,但却能感觉到铺天害地的华丽,论清雅更胜于皇后所居的坤宁殿。桂枝抬头借着灯笼认出了扁额上的三个子“飞琼殿”。

  殿门阖着,守门的值班太监坐在地上靠着门打盹。蓦的传来了脚步声,洛圣拉着桂枝的手腕一起躲在一棵老槐树后。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提着竹篮,东张西望地走来,近了才看清是名老嬷嬷,她走进殿侧的竹林中点起蜡烛、清香,烧着幂纸。桂枝疑惑地看了洛圣一眼,又重新将目光投放到老嬷嬷身上。烛光映的老嬷嬷的脸惨白一片,使人内心惊迥,老嬷嬷神神叨叨地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黄贵妃,你走好!奴婢知道你有冤无处伸,你死不瞑目,可这又能怎么样呢?求您安心转世,不要在这宫里四处游荡了!”老嬷嬷走后,桂枝仍怔着,全身僵硬,心痛得阵阵抽搐,她断断续续道:“我姐姐究竟是怎么死的?凶手是谁?”一开口说话,泪如泉涌。

  洛圣惆怅道:“皇上专**黄贵妃,惹来皇后的嫉妒,皇上知皇后心肠歹毒便时常陪在黄贵妃身边以防不测。绍熙二年,十一月,按例皇帝要亲祭宗庙。皇上本想带黄贵妃同行,可皇后不允,一句“难道皇上在祭祀宗庙时还要**快活吗”把皇上堵的哑口无言。皇上前脚刚离开皇宫,皇后就先斩后奏,以黄贵妃与男子私通为名将黄贵妃缢死于飞琼殿。”桂枝捂嘴失声痛哭,洛圣抱紧桂枝因为悲痛而轻微颤抖的肩,柔声道:“别难过,还有我。我会帮你!”桂枝在洛圣怀里哭得肝胆俱裂,除了痛不欲生还有深深的愤恨,她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报仇血恨,哪怕要用自己的一生为代价。

  桂枝哭湿了洛圣的一大片衣襟,全身乏力昏厥过去。

  一束金光透过青白色的窗棂纸照进室内,桂枝缓缓睁开双眼已是黎明。桂枝下**梳妆,青铜镜里映着她满是泪痕的脸,双眼有些浮肿,她狠抹了把胭脂才显得精神起来。丹瑶在一旁看着,坐立不安。桂枝回首朝丹瑶一笑,丹瑶使劲扯动唇角也未能笑出来,如履薄冰。桂枝神色温和地坐在丹瑶身边,丹瑶尴尬地挪了挪位置。桂枝亲切道:“我都不怨你了,你还不忘怀么?”丹瑶错鄂地凝视她,惊讶道:“你真不怨我?”桂枝笑的云淡风轻:“本来怪,如今我已平安无事,自然就不怪了!况且你我同局一所屋檐下,本该和睦相处、相互体贴。”一席话说的丹瑶无地自容,满心惭愧。

  丹瑶满脸通红道:“桂枝,对不起!乐器是我偷的,我家里急须用钱才不得已去偷乐器。后来让潘露发现了,我逼不得已才听她的嫁祸于你。”桂枝心底冷笑,决定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丹瑶见桂枝若有所思,陪笑道:“桂枝,你因祸得福了!昨晚殿下身边的太监来传话说乐器被盗的案子不得再查,你也就平安无事了!昨晚你昏了,是被两名东宫的宫女送回来的。”丹瑶说着指着桌上的一堆珠宝道:“这些都是殿下赏给你的!”桂枝冷淡地应了一声,让丹瑶帮忙从箱底把藏好的金镯子拿了出来。丹瑶惊呼道:“好漂亮的镯子,这也是嘉王赏的吧?”桂枝笑道:“送给你,你把她给潘露吧!这样她就不会在为难你了。”丹瑶感激不尽,不知该说什么好。桂枝恬淡一笑:“不用谢我,我这也是在帮我自己。你不被威胁,才不会第二次被迫陷害我。”丹瑶不由自主的对桂枝心服口服。

  坤宁殿中,荷香为李凤娘精心梳好妆,孙英来报:“娘娘,妃嫔们已经在大厅候了多时了。”李凤娘这才起身到大厅。妃嫔们在大厅闲聊,李凤娘一到全场立即鸦雀无声,可谓是一鸟入林,百鸟压音。妃嫔们整齐划一的向李凤娘行礼请安,李凤娘喊了“平身”,众人才敢起身入座。李凤娘环视了一圈,仍旧不见符忆娥的身影,诘问道:“怎么,符婕妤还病着?”苏贤妃和张贵妃平时虽很少出户,但晨昏定省从不敢缺席,李凤娘十分不悦,脸上却依然挂着深沉的笑。孙英回道:“龙图阁差来的太监是这么说!”李凤娘挑眉道:“你去探探符婕妤病到何种地步,若是还下得了**就亲自把她请来,倘若请不来你也别回来了。”孙英唯唯喏喏,奉命而去。

  符忆娥正睡得香甜,突然听到太监来报:“皇后娘娘差人求见。”她迷迷糊糊睁开双眼,不耐烦地道:“不见,就说本宫病着呢!”说罢翻身继续安睡。不一会儿,太监又来报:“娘娘,孙公公还不肯走。”忆娥倦倦地道:“不理他,就由他候着。”许栩忧心忡忡,掀开软烟罗帐,劝道:“娘娘受**以来还未曾向皇后请安,也该去坤宁殿走一趟。”忆娥翻过身子看着许栩道:“本宫与皇后又无交情可言,一大清早的困到不行,就得往坤宁殿,还得日日如此,实在是无聊至极!”李凤娘的手腕许栩是听说过的,忆娥过于莽撞,如此下去恐怕难有善终。许栩急出泪来,跪下道:“奴婢求娘娘移驾坤宁殿,否则奴婢宁可长跪不起。”忆娥拗不过,只有念念不舍地起**前往坤宁殿。

  暴雨,电闪雷鸣到心悸。荷香差了采薇来乐部传桂枝入坤宁殿,临行前张司乐忧心忡忡,告诫桂枝道:“进了坤宁殿要事事小心,这次皇后指名要你去还不知是福是祸!”桂枝点了点头:“张司乐放心吧!奴婢会小心的。”

  李凤娘歪在榻上,气定神仙的等着“猎物”的到来。桂枝心弦紧绷,跟着采薇进了坤宁殿的大厅,只见李凤娘身着正红色凤袍,头戴九尾凤冠,钗上流苏垂至肩膀;她浑身散发着萧瑟的杀气,不怒而威。桂枝直视着李凤娘,木然立着,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沉着与李凤娘抗衡。采薇扯动桂枝的衣角,提醒桂枝的失仪。小不忍则乱大谋,桂枝咬碎银牙终是曲了膝。

  桂枝凝望李凤娘那张高贵的面孔上浮起的笑颜,恍惚间便见了黄家几十口人匍匐在血地的凄惨画面,痛心疾首。李凤娘给桂枝赐座,桂枝四平八稳的坐下,莞而道:“娘娘特意传奴婢来有何吩咐?”她平然的面目,恭敬的外表下隐藏的是一颗充满仇恨报复的心。李凤娘扯唇一笑道:“本宫只是想瞧瞧所谓的绝色佳人。”桂枝心里咯噔一声,表面一如既往的从容:“奴婢生性愚钝,还望娘娘明言。”

  “本宫身为六宫之首,理当为皇上选荐妃嫔为皇家开枝散叶。今见你有如此倾国之貌,准备将你举荐给皇上,你意下如何?”李凤娘满脸和蔼,一副大度贤淑的模样。桂枝心知蹊跷,婉言推脱道:“娘娘是主子,奴婢哪有权说个‘不’字。况且能侍奉君王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只是奴婢出生卑微实在不配得皇上恩**。”李凤娘道:“你多虑了!汉武帝的卫皇后不也出身卑微吗?就拿当代来说,谢太后原也是吴太皇太后的侍婢。”桂枝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道:“难道娘娘就不怕奴婢深获龙恩之后与娘娘为敌吗?”

  “放肆。”荷香呵斥道:“尽敢口出狂言。”李凤娘扬手制止荷香多言,她兴致勃勃地看着桂枝,桂枝是第一个如此敢对李凤娘这样说话的人。桂枝稳如泰山,凌厉的目光扫了一眼荷香道:“奴婢想娘娘需要的是一个能出谋划策的心腹,而不是一名只会恐吓别人的奴婢!”李凤娘心中惊异,向桂枝投出赞许的目光道:“继续说下去。”桂枝从座位上站起,走到中央跪下:“奴婢愿为娘娘分忧!目前娘娘最大的绊脚石是符婕妤,娘娘聪慧过人不用奴婢多言也该知道以退为进。”一语惊醒梦中人,李凤娘豁然开朗,如今只能善待符婕妤令赵惇对自己彻底改观,赵扩才能被立为太子;母凭子贵,到时候十个符婕妤也不是对手。

  桂枝的胆魄和睿智令李凤娘万分赞赏,同时也心生畏惧,此时的李凤娘是绝不愿让赵惇见到桂枝,万一她们势同水火,她不见得取胜。李凤娘小心试探道:“只是你为何要助本宫?”桂枝举起缠满纱布的手,晃了一下道:“良禽择木而栖,身为一名卑微的宫女,奴婢只想找到强主的庇佑。”李凤娘大笑起来:“好!好一句‘良禽择木而栖,本宫保你一世平安福贵。”

  桂枝跪安后,李凤娘仍有些疑虑,上次桂枝井中脱险虽有冷宫宫女承认稻草是自己放的,只为避免冷宫女子落井身亡,但李凤娘总觉得蹊跷。李凤娘沉默片刻,对若水吩咐道:“去找个人监视杨桂枝,本宫不太放心!”

  “是。”

  采薇洞悉一切,心中另有打算。采薇给荷香送了碟点心,两人荡着秋千谈笑。采薇有意无意地道:“我有个好姐妹在宫乐部,和杨桂枝也很熟。”荷香眼眸一亮,笑道:“当真?”采薇低声道:“她叫林羽,早想为娘娘效力,苦于没有机会!”荷香会意,笑道:“今晚我就去找若水。”有了林羽,若水就不用煞费苦心的安排内应,荷香既立了功又了个人情给采薇,何乐而不为?

  许栩万分想念桂枝,今一得空就去了宫乐部寻桂枝。桂枝慌忙拉着许栩到了一处隐密的地方,桂枝若是与许栩走得太近,李凤娘定会生疑。许栩不解道:“姐姐这是做什么?咱们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桂枝解释道:“你我各为其主,不益在人前亲近。”许栩黯然泪下:“姐姐不知,忆娥……”许栩察觉到自己的失言,改口道:“符婕妤待我虽好却和从前判若两人。柳姑姑曾经是有过错,可也不能如此残忍,前不久娘娘又让她折桂花,一大枝一大枝的折,把几棵桂花树折的光秃秃的,满手都是血。”许栩扑到桂枝怀里,痛哭道:“如今我只有姐姐这么一个知心人,却连见上一面都还要偷偷摸摸的。”桂枝沉默,用手轻拍着许栩哭得起起伏伏的背。

  李凤娘从林羽那儿听闻桂枝曾与忆娥身边的掌衣许栩很是要好,不过林羽也一再保证桂枝并未与谁有瓜葛。李凤娘安了心,遂传桂枝入坤宁殿。李凤娘笑的高深莫测:“桂枝,你为本宫效命的时候到了。”桂枝欠身道:“奴婢不胜荣幸。”要得到李凤娘彻底的信任,就必需为李凤娘做一件成功之事,桂枝心里早有准备。李凤娘道:“本宫听闻你同符婕妤身边的许掌衣关系不错,本宫决定让你借住许掌衣入龙图阁,咱们来个里应外合。”桂枝笑道:“何须奴婢去为细作?符婕妤自个儿在身边放了包‘’。”

  “谁?”李凤娘激动地起身。

  “柳姑姑。”桂枝胸有成竹。

  若水很快与柳姑姑取得,一拍即合。李凤娘大悦,赏了桂枝一支珍珠步摇和一窜圣尊翡翠珍珠项链。

  桂枝一回宫乐部,乐女们都热情的迎了上去。

  “桂枝,你现在飞黄腾达了,既是嘉王殿下身边的红人,又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丹瑶一脸媚笑。

  “呸、呸、呸,桂枝是你叫的吗?现在应该改口叫杨掌乐。”风蝶膛目训斥着丹瑶。“杨掌乐,请您用膳。”银霜抬了凳子,用衣袖擦了又擦。潘露再也看不下去了,脸色一沉放碗离去。

  不一会儿,张司乐和罗姑姑并肩走来,身后跟着几名宫女。众乐女放下碗筷,一同行礼。张司乐欣喜道:“想必大家都听到风声了,皇后下令晋升桂枝为掌乐。还望你们日后多多拥戴!”乐女们忙点头称是。桂枝并无喜色,李凤娘对她的优待越多就意味着用她的地方越多,桂枝还得做许多昧着良心的事。

  桂枝挪了住处,住进了掌乐的房间,与张司乐仅一墙之隔,就连服装首饰也比原来的更华贵些。罗姑姑安排了一名唤作如云的小宫娥来桂枝身边伏侍,如云水灵乖巧,那鼻唇让桂枝看着有些似曾相识,桂枝细细想来才发觉如云的鼻唇同李凤娘身边的女官若水长得极像。

  窗外雨水滴嗒,忆娥在寝宫来回踱步,心里毛毛燥燥。这样的天气她只好呆在殿里,赵惇还未下朝,忆娥无聊至极。不知过了多时,太监来报:“皇上驾到。”忆娥喜笑颜开,兴奋地迎出去,忽觉自己失了的魂都归了位。赵惇怀中抱的一只小白兔吸引了忆娥的目光,小白兔白毛如雪,缩成一团譬如一个小雪球,项上还戴了一串白白的珍珠。

  “真可!”忆娥忍不住伸手去抚摸。赵惇将小白兔放到忆娥怀里,笑道:“朕就知道你会喜欢,若朕忙于朝政它也好给你解闷。”忆娥笑靥如花,踮脚往他脸上吻了一下:“臣妾谢皇上恩典。”她为白兔取名胜雪。

  次日,李凤娘乘着步辇驾临龙图阁。李凤娘还未到门外,一名小宫女就慌慌张张地来报:“娘娘,皇后娘娘往这边来了。”忆娥轻蔑一笑:“都说皇后有多厉害,在本宫面前还不是服服贴贴的。”忆娥不接驾,懒洋洋地抱着胜雪,卧在榻上。李凤娘前呼后拥地走了进来,见此情景不由怒火中烧,想她李凤娘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强压怒火笑脸盈盈道:“宫外刚进贡了些东西,姐姐就给妹妹送来了。”忆娥往李凤娘身后一瞧,只见李凤娘身后一排宫女太监手里端着一盒盒东西。忆娥万分得意:“呈上来看看。”宫女太监依次走上前跪下,忆娥打开各个锦盒,盒子里有各式各样的珍宝、古董、皮裘以及上好的丝绸香料。

  忆娥心花怒放,更端起架子来:“还是姐姐想得周到,知道皇上大多时都在妹妹这儿,这些东西妹妹比姐姐更用得着。”李凤娘强迫自己保持微笑,款款地走到榻沿坐下,亲切地握着忆娥的手道:“妹妹入宫晚,恐不知这宫中人多口杂,按理妃嫔见到皇后是必须行礼的。私下妹妹到不必在意,只不过在人前好歹做做样子,不然姐姐可怕别人议论我这个皇后无视宫规。若真到了那个时候真怕碍于舆论,不得不对妹妹用刑。”温柔的语言,暗藏**裸的威胁,李凤娘装模作样的道:“妹妹这娇柔的身子怎么受得了刑,别说皇上看了心疼,就是旁人看了也会心疼!”不知忆娥是未听懂李凤娘的话外之音,还是天生胆大竟面不改色道:“有劳姐姐费心了,宫中理法妹妹还是懂得的,只是身体抱恙才卧榻不起,姐姐原谅则个。”

  胜雪挣脱忆娥的怀抱,独自跳开,似乎厌烦这些虚情假意的人们。

  李凤娘回宫后怒发冲冠,露出本来的凶残面目,砸了一屋子的东西宣泄。若水荷香在旁劝着,桂枝收到采薇的通报也赶来坤宁殿劝慰。桂枝看着满地碎片,做福道:“奴婢恭贺娘娘又向成功迈近了一步!”李凤娘如闪电般的目光掠来:“此话怎讲?”桂枝道:“娘娘虽受了一顿闲气,但皇上也会因此对娘娘的贤惠大发感慨。再过不久娘娘就可以向皇上提立太子之事。”李凤娘想到日后胜利的曙光,心总算舒畅起来。桂枝松了一口气,突然她想到了潘露,趁机道:“奴婢听闻娘娘喜好琵琶之乐,乐部最擅长琵琶的乐女是潘露,娘娘可以召她来弹一曲,愉悦心情免伤了凤体。”李凤娘满意地道:“难得你有这份心!”随后吩咐太监将潘露传来。

  潘露自得了金镯子之后不释手,时常戴着,今日也不例外。

  潘露提心掉胆的向坤宁殿走去,腕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李凤娘隔着一层壁听到了这种熟悉的铃声,本是悦耳的声音,入耳却是刺耳刺心,黄贵妃死不瞑目的的模样浮现在李凤娘的脑海,她头皮发麻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直到潘露抱着琵琶转身入门,镯子映入李凤娘的眼帘,李凤娘方才静下心来。

  潘露上前跪拜,李凤娘恢复了威严的神色,正襟危坐道:“免礼吧!”潘露起身道:“不知娘娘想听何曲?”李凤娘皮笑肉不笑道:“就弹一曲《夕阳箫鼓》。”潘露坐下,抱好琵琶,手指灵活的抚动琴弦发出动人的乐音令人飘然若仙,李凤娘闭目聆听,似乎觉得自己站在广阔的天空下,夕阳如血,大漠孤烟……

  她浮燥的心渐渐归于宁静安祥之中。一曲终,李凤娘睁眼又回到了现实的杀戮之中。潘露退下后,李凤娘眸中尽是凶狠的杀意。她知黄贵妃曾将一只金镯子送于他人,至于去向却未能查清,无论如何拥有金镯子的人和黄贵妃的关系一定非同一般,潘露一天不除,李凤娘犹如芒刺在背。

  天色暗下,若水奉命来到桂枝房中商议如何除掉潘露,很快两人便有了对策。桂枝用掌乐的身份将潘露传来,躲在桂枝房中的若水伸手打晕潘露。桂枝打了一盆水,若水将潘露的头按在水中溺毙,随后扔进大龙池。

  黎明,潘露的尸体浮出水面,太监打捞起来,慌忙报告到尚宫局。周尚宫只当失足处理,命太监抬出宫安葬。桂枝目送太监抬着潘露的尸体远去,心冰凉,隐隐作痛,她迷惘思量:“我这是怎么了?这不就是我要的结果吗?因为她,差一点横着抬出去的就是我了!”如此一想,她麻木地笑了。

  中秋将近,桂枝到博雅书楼寻一些乐谱,方便乐女排练好在宴上演奏。一番寻找,桂枝找到了《霓裳羽衣曲》、《汉宫秋月》、《高山》四段《流水》八段。她抱着乐谱下楼却和一名正要上楼的宫女撞了个满怀,乐谱散落一地,宫女手忙脚乱的帮桂枝把地上的乐谱拾起。“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宫女整理好乐谱跪下,将乐谱举过头顶呈给桂枝。桂枝接过乐谱,笑的温和:“没事,你不必在意。”桂枝回到房里,翻看乐谱鄂然发现里面夹了一张字条,条上写道:“子时银浪亭中见”,属名是洛圣。桂枝恍然大悟,原来与那名宫女相撞不是意外,是洛圣的安排,可知道桂枝那个时候在博雅书楼的只有如云一人。

  桃树丛中,绿叶遮掩着银浪亭,深夜更是悄然一片。桂枝披着黑色披风,隐密的溶进黑夜,她躲过巡逻的侍卫快步入了小桃园,不久便到了银浪亭。洛圣也刚到,他赞许道:“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胆识,既然成了李凤娘的亲信。”桂枝冷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凶猛的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洛圣沉默片刻,突然开口:“不过就凭这一点你还扳不倒李凤娘,你还差一样东西。”

  “权力么?”桂枝抢先一步道。洛圣惊讶之余露出几分忌惮之色。桂枝幽幽一叹道:“要得到权力,谈何容易?”洛圣突然笑了,笑得魅惑至极:“怎么不容易?你已经悄无声息的住在了殿下心里,只要你牢牢的把他的心攥在手里,迟早会平步青云。”桂枝往后退了一步,警觉道:“什么意思?”

  “你这么聪明,不会不懂!”桂枝低头,一颗心沉沉浮浮。洛圣冷声一哂:“杀了人都可以波澜不惊,怎么让你去取悦一个男人反而迟疑了?”桂枝惊异,她没有想到洛圣连溺毙潘露的事也知晓,在这宫中他到底有多少眼线?

  洛圣见桂枝若有所思,讽刺道:“是在从新思考还要不要报仇吧!”明知是激将法,桂枝还是陷入了陷阱,反驳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不就是讨一个男人欢心吗?我做得到。”洛圣给了桂枝一本册子,上面记载了赵扩的喜好及厌恶,面无表情地道:“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我会为你安排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