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问大同 第3章 三生三世
作者:任鬼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神魂完美融合,震荡不已的灵魂海恢复平静,悬空而立的宿无命放开神识,感受当下的世界。黑与白的界限不复存在,变成一片崭新的天地。天空蔚蓝,色彩繁复,黑白灰、红绿蓝构成世界的基调。山峰停止颤动,大海安若少女,绿色植物充满了勃勃的生机。

  此为少年曾经的世界,现在却成了宿无命的世界,他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之王。检索少年遗留的记忆,一帧桢画面渐次出现,犹如一部古老的无声电影,舒缓地展现在眼前。最初的画面年代久远,乃是一个被气旋包裹的婴儿,他好似天外飞仙急速降落,洞穿厚厚的大气层,拖着靓丽的尾巴重重砸在荒野之上。蘑菇云徐徐升起,碎石飞溅,林木烧焦,大地出现巨大的坑洞。漫天烟尘被强劲的东南风带走,镜头清晰,婴儿置身于黑色的棺材放肆哭泣。不久之后,苍老的背影出现在坑洞里,他抱起哭泣的婴儿,借着雪白的月华细细观看,沟壑纵横的老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老人家小心翼翼放下婴儿,双膝触地对天顶礼膜拜几次,起身抱起棺材蹒跚消失。

  下一组画面,婴儿在普通的农家茁壮成长,学会走路读书,下地干活,却饱受恶疾的折磨摧残,瘦弱的身子一时泛红,一时煞白,激烈的疼痛让他面无血色,抽搐不已。老人请医生前来救治,医生对于孩子的恶疾束手无策,黯然离去。村民嫌恶孩子,认为他是天谴灾星,逐将二人驱赶出村庄。老人背着孩子四处寻医问药,一路被拒,四处流浪乞讨谋生。镜头转移变幻,战争突然爆发,无数人携家带口逃离故乡,以躲避战乱凌辱。

  巍峨的群山,险峻的道路,成千上万的难民拥挤前行,老者和少年豁然其中,推着独轮车向西逃难。杀戮、饥荒、疾病、野兽如影相随,构成一幅宏大的灭世画面。画面突然定格,一座孤零零的坟墓冷寂出现,少年跪在地下痛哭不休,但无人搭理他。人们神情肃穆,目光凝滞,默默前行。少年衣着褴褛,头发枯槁,沦落为可怜的乞丐,跟随熙攘的人流涌入一座大城。白日里,少年沿街乞讨,以让自己生存下去。夜里,少年在破庙栖身,忍受饥饿与病痛的双重折磨。

  后来,少年在乞讨的路上收留了另一个孤儿,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名叫獁绒。两人相依为命,人海漂泊,饱尝人间冷暖。为了别让让自己活着,少年乞讨,偷盗,打架,无恶不作。小女孩不离不弃,瞪着明亮的大眼睛看这少年流血流泪,安静得就像一池秋水。再之后,敌国的军队攻入都城,但见烈火燃烧,哀鸿遍野,尸骨成山。敌军肆意残杀,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少年和女孩因为年纪尚小的缘故,幸运地逃过了一劫。只可惜,两人同时被虏,就此分道扬镳。少年被装入牢笼,送往远离人烟的荒蛮大山挖掘金晶石,一种适合武者修炼的宝贵资源,从此过上悲惨的生活。

  “真是残酷的世界。”宿无命喃喃自语,神情陡然黯淡。这个世界名日乐天大陆,以武为尊,万族林立,国家众多,纷争不休。其中,各大宗派掌控一方天地,为了争夺有限的资源,刀兵四起,互相蚕食,民不聊生。少年生活的国家名叫天霜帝国,因盛产金晶石的缘故,旋即被另一更为强大的血煞帝国所征服。

  异世界残酷无情,武力至上,杀戮成性,毫无正义道理可言。宿无命不喜欢这样的世界,但他已无选择退缩的余地。若逃避,不仅浪费了少年的牺牲,还会将自己陷于绝境,孤独寂寞的死去。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此为老子的名言。活过,死过,重生,历经三生三世的炼狱,再次重返人间又有何惧?就算那个人间残酷冰冷,他也得信守承诺,完成少年的愿望。人可以无耻,却得信守承诺,否则就是禽兽。

  宿无命嘴角抹过戏谑的弧度,阖目冥思,深深呼吸之后,调动神魂之力,准备回归肉体。他双手合十,念出一串咒语,“以我之血告慰万物,以我之灵祭祀神灵,以我之神告慰苍穹,杀来思汗,灵肉相融。”宣读完毕,但见神魂体蓝光万丈,一阵金色的光束从天而降,笼罩于头顶之上。金蓝光芒交叠相会,霎时间霞光万丈,灵魂体陡然扩张,继而化为虚影消失无踪。

  下一秒,宿无命睁开双目,发现自己躺着大地之上,身下是一片泽国。他被水浸泡,却感觉不到寒冷。天空漆黑空濛,无数的雨珠泼洒而下,形成壮观的珍珠帘子。强劲的风席卷树枝,掠空远走。四下飞舞的雨滴,暴烈地击打身体,发出砰砰的响声。他扭头环视,四周皆为高大茂密的森林,树木高大几十丈,远远超过地球上的树种。远处传来野兽恐怖的吼叫声,也不知是何种强悍的生物。他收敛好奇心,起身而坐,由上而下触摸陌生的躯体,闭目细细感受,觉得非常的不错。再次睁眼,一跃蹦起,高度两丈有余,一时间手足无措,重重摔在泥浆之中,没有丝毫的疼痛。

  宿无命趴在地下哈哈笑着,觉得活着的感觉实在美妙。灵肉结合,重获新生,焉能不舞之蹈之,放浪形骸。高兴一阵,他想起记忆中的场景,顿时索然无味,置身于险境之中,如何能高兴的起来。

  暴风骤雨狼狈为奸,冰雹似地扑面砸将过来,肌肤微微疼痛。宿无命抹抹面颊的雨水,凝目辨别方位,发现自己在峡谷之底,若不尽早离开,会被泛滥的洪水给吞没。他视野辽阔,能够看清方圆百丈之内的景物,就连树叶上细细的绒毛也辨别的清清楚楚,惊愕不已,又自鸣得意。听觉同样的灵敏,方圆五十丈的响声清晰可闻,更为牛叉的是,肌肤上的每一个毛孔居然能够吸收天地万物的能量为己所用,整个人变得异常强大。他想试试自己的能力,于是攥紧拳头向一棵苍天大树击去,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响声,宽达一丈的树杆爆裂开来,大树轰然倒塌。

  这是两个人神魂融合后的力量吗?宿无命无法确定,干脆不去想。他纵身跳跃,轻轻飘落在凸起的山崖,凝目瞭望,看见远处微弱的火光,且听到不少人的话语声。那些人藏身大山深处,一个隐蔽的洞窟,在商榷逃跑的路线,以躲避血煞帝国黑暗骑士的追杀。他们为此争执不休,一时难于达成统一的意见。

  “那是我的同伴。”宿无命想着,关闭感知器官,向洞窟的方向跳跃而去,好似一只黑色的鹰隼,在茂密的森林无声地穿梭。雨势不减,风势凛冽。他能感受到许多陌生而又强大危险的气息,故而尽量保持轻柔的动作,以免惊醒那些隐匿在暗处的危险。宿无命悄悄落在洞窟之前,身上破损的衣服已被雨水淋湿,水珠落在干燥的岩石上,变成一朵漂亮的梅花。

  洞窟十丈深浅,五点钟的方向,巨大的岩石之后,乃是暗哨的存在。那人手握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屏息凝气,心脏激烈地跳动,已经发现了宿无命,并做好攻击的准备。

  宿无命漫步前行,临近岩石突然停步,一道光亮从眼前闪过,没能伤他丝毫。识海里储存有此人的名字,他立即喊道:“王航大叔,我是宿无命。”

  男人收刀而站,掏出火石点燃火把一看,吃惊地道:“你,你不是死了吗?”

  宿无命解释道:“我昏迷过去,大雨一淋旋即清醒。在森林里寻找追踪半日,终于赶上了你们。”

  男人身强体壮,一对精光闪闪的眸子,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拍拍宿无命的肩膀,憨厚地道:“我们以为你死了,忙于逃避敌人的追杀,故把你抛弃,你小子可别记恨。”

  “哪会!你们肯带着我逃出魔窟已是大仁大义,事态紧急,便宜行事,我不会嫉恨的。”

  宿无命已不是原先的宿无命,三十多年的生活阅历,让他洞察人性,知道抛弃累赘,存活下来的几率才大,故而很是理解同伴的行为。王航满意地笑笑,说道:“走了半日,你恐怕是饿了,我带你去填饱肚子。”

  不说没感觉,一说宿无命就觉得饥饿难挡,不好意思地笑了。挖矿的时候,王航觉得宿无命身世可怜,进而为其遮风挡雨,照拂有加,不似亲人,胜于亲人。宿无命跟着王航进入山洞内部,火把无声的燃烧,十几个精壮汉子席地而坐,低声商讨对策。为首之人身高八尺,虬须满面,声音洪亮,乃是他们的头领。此人名叫张涛,曾为天霜帝国的都統,慎独境聚境剑道高手,难于忍受敌人的凌辱虐待,故组织策划了此次越狱。

  乐天大陆的武者按修炼境界分级,分别为坐观、慎独、自在、逍遥四大境界,每个大境界又可分为初始、聚境、回旋、巅峰四个小境界,练到传说中的逍遥境界,人便可遁天入地,登临虚空,元神出窍,杀人于无形。这样的境界,宿无命没有见,也不可能认识那样的人物。他只是一个蝼蚁,不管前世此世,都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在死亡的边缘苦苦挣扎。

  张涛抬头看见宿无命,面露惊悸,这少年不是死了吗?怎么还活着,吃惊之余,转念一想,丢弃宿无命的时候,小子尚有一丝气息,定是稍后回转,这能说明此子命硬。张涛为人洒脱豪迈,非阴鹜狠戾之辈。他望着宿无命笑道:“小子,你的命真够硬,那样都死不了。”

  其他人听闻此言,同时转头相觑,见了宿无命震惊失声,长大了嘴巴,好似看见了孤魂野鬼似的。宿无命淡淡而笑,作揖行礼说道:“张大叔,雨水一泡,我从昏迷中醒来,吃尽苦头,方才找到你们,天不亡我啊!”

  “各位大叔,你们安好。”

  幸而在座的诸位都是洒脱开朗之辈,不执拗于宿无命的生死之事。活着影响不了大局,死了直接丢下。生死攸关之际,道德公理皆为荒唐之言。一个瘦小的中年男人说道:“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你说能好吗?”

  说话之人名叫家无聊,曾为天霜帝国的武将,坐观顶峰境界的高手,身上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息。张涛道:“老王,你赶紧去值夜,这孩子我们自会照拂,放心好了。”

  王航道:“他在山里转悠半日,肚中空空如也,你们给他些烤肉充饥,谢了。”说罢,他抱拳向外一掠,消失在幽深的雨夜里。

  张涛对宿无命招招手,命其坐下取暖。宿无命不冷,就是饿,一男人丢来一块烤肉。宿无命接过席地而坐,抱着余温善存的妖兽之肉大口啃食。没有盐巴佐料,烤肉极为腥气,他却吃得酣畅淋漓,这是他在异世界的第一顿晚餐,自然吃得幸福感十足。兽肉干硬劲实,味道酸辣,入腹一股热气蔓延来开,扩散至骨骼血脉,人若置身于沸水之中,道不明的舒服精神。

  张涛手持地图,侃侃而谈,建议大家昼伏夜出,以躲避黑暗骑士的追杀,翻越荒蛮大山,向西前往夜郎帝国避难。有人提出不同建议,说去雪楽帝国距离只为夜郎帝国的一半,舍近求远,颇为不智。家无聊直接否决了此人的提议,剑眉微蹙,虎目圆睁,瓮声瓮气地道:“我知道你们想早日逃离苦海,我又何尝不想,毕竟早到早安全。国破家亡,人若蝼蚁,任人宰割。然则,真如丧家之犬般地乱窜,不分析后果,只会枉送了性命。”

  众人听了此言,面露衰败之色。他们曾经有家有室,有妻有儿。都城陷落,妻儿被敌人屠戮,与血煞帝国有着切齿之恨,不共戴天之仇。若能生存下去,定会养精蓄锐,卷土重来,以雪家国之恨。家无聊指着地图道:“由此地去雪楽帝国路程虽短,然则沿途植被稀疏,难于藏匿行踪,极容易暴露给敌人。黑暗骑士不傻,定然会猜测到我们的路径,沿途布下重兵,层层埋伏劫杀。不消几日,我们便会被分而食之,死无葬身之地。因此,我们绝不能羊入虎口,自寻死路。最佳的策略是,翻越荒蛮大山,绕道前去夜郎帝国。荒蛮山脉妖兽肆虐,瘴气横行,凶险之至,但比起黑暗骑士的劫杀,这个代价我们支付得起,各位已然否。”

  经过他这么一分析,众人再无异议,决定稍事休息之后,趁着夜色和暴雨的掩护,拜托黑暗骑士的追杀。宿无命吃完兽肉,看见其他人皆靠在石壁闭目休息。他倦意全无,听着洞外滴答的雨声,顿觉在这个世界生存果然不易,人仅有两种选择,要么去杀人,要么被人杀死。欲生存无忧,唯有一路可行,那就是让自己迅速强大起来。但这谈何容易,从记忆而知,少年体质特异,能够吸收天地万物之气,却无法凝结形成丹海,存储吸收的元气,成不了真正的修行者。他的肉身虽然强大,但遇到强大的武者,只有被屠宰镇压的份,幸而神魂强大无比,能提前感知危险,成为他生存下去的有力保障。

  宿无命盘腿而坐,放松双肩,排除杂念,凝神冥想,尝试吸收天地之气以凝结丹海。冥思许久,但见无数细小的元气透过毛孔穴窍进入身体,在神识的引导之下,沿着经络流入脐下一寸之处的丹海,缓缓凝结成佛珠大小的气旋。气旋不断收缩夯实,形状趋于透明,好似一颗硕大明亮的明珠。

  “成功了吗?”宿无命面露喜色,赶紧调动神魂之威能,欲将气旋压缩至固体的状态。砰的一声,神魂轻颤,气旋爆裂消散,消散于四肢百骸无踪可寻。“唉!”一声叹息,他睁开眼睛孤光自照,暗道果然怪异神奇,真的无法凝聚丹海,命运实在可恶无聊。宿无命抱头靠在崖壁,想着少年许下的遗命,觉得想要完成比登天还难,但已经应承了人家,再难也得去完成。分析灵魂海里出现的画面,第一帧准确的说明,少年与自己一样,并非这个世界的人。问题跃然出现,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怎能出现在这个世界,那又是什么力量将他送到这个世界呢?

  对了,宿无命想起一个关键的事物,少年乘坐的黑棺,难道是宇宙飞船吗?这太搞笑了,也太混乱了。乐天大陆明明是武者修行的世界,岂会与外星生物有所牵连。“唉!不是我不明白,而是这世界太过疯狂。”宿无命想起今年流行的网络名言,自觉自悟地念道,“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我看了一眼,结果不如不看。”

  神思飘荡之际,外面传来尖利的喊声,“敌袭。敌袭。”叫声高亢凄厉,夹杂其中的恐惧肆意蔓延,让人立即清醒过来。那是王航的报警声,宿无命立即跳将起来,向外面冲去。其他人也醒了,手持各种武器向洞窟外跑去。洞窟外面,王航正与两个黑衣人交战,金属撞击之声铿锵,呼号之声不绝。三条人影急速跳跃移动,手中的利器划出耀眼的轨迹。

  对手一人持银枪,闪烁的枪芒好比毒蛇喷吐的信子,带着强劲的气息笼罩在王航的身体的要害部位。另一人手持链子锁,灵动飘逸,轨迹怪异,黏住王航的朴刀愣是不放。王航左右受敌,空门大开,陷入被动的局面。

  说时迟那时快,“啵”的闷响,链子锁绕过王海的正面,重重击打在王航背部,一口热血喷射而出。对手眼见偷袭得手,闪身欲退。王航狠辣凶悍之极,直接放弃持枪的敌人,跳跃腾空而起,双手握刀咬牙竖劈。对手预感到危险,空中转身高举链子锁抵御杀招。刀锋锐利无端,火心四溅,直接斩断链子锁砍在黑影身上,把敌人活活劈成两半。

  持枪之敌不顾同伴的死活,逮住机会一枪中宫直刺,枪头摧枯拉朽没入王航的后背。王航仰天嚎叫,反一手抓住银枪,另一手挥刀斜斩,正中对方的脖颈。这时候,一道粗实的闪电划过漆黑的天幕,照得黑夜明亮通透。洞窟前的两人凝固不动,好似两尊雕像。持枪之敌身着黑色劲装,头戴斗笠,面戴诡异的妖魔面具,放弃手中的银枪软软倒下。王海满脸血水,神情狰狞,倒转刀尖插入地下,扶长刀屹立不倒。一头灰白的长发迎风飘扬,衣襟鼓荡,神魔般倔强而站。

  宿无命早已石化,长大嘴巴呼吸,眼前的景象并非小说中的场景,而是正在发生的惨烈杀戮。王航以命相搏,力杀两名黑暗骑士,自己也深受重伤,离死不远。他浑身抽搐,攥紧拳头,睁大眼睛望着倔强的王航,眼角不禁湿润了。少顷,风声大作,无数的飞箭了无生息出现,直接将王航扎成了刺猬。

  “王大叔。”宿无命尖声高喊,悲痛欲绝,又一个关心自己的人死了,且还是在自己的眼皮下英雄般地死去。王航回头怔怔望着宿无命,嘴角蠕动几下,目光一片黯淡,向后山岳般倒下。宿无命仰天大叫,正欲上前去救援王航,却被一支有力的胳膊拽住,身子难于动荡分毫。阻止他的人为家无聊,他冷漠地道:“老王死了,现在过去正和敌意。”

  宿无命叫道:“我不管,我要去救他。”

  “白痴。”家无聊冷冷地道,目光利剑般盯着纷飞的雨帘。

  张涛突兀喊道:“爬下,躲避。”‘

  人们心头巨震,各自为阵,爬倒蜷缩在岩石之后。嗖嗖之声不绝于耳,无数强劲的金属箭矢好似洞外的暴雨,噗噗插入坚硬的岩石上,一支距离宿无命仅有半寸的距离,箭身兀自摇晃着,可见地方弓弩手的强悍霸道。

  “该死的混蛋。”家无聊啐啐念叨着,神情肃穆,事态已经恶化如斯。敌方动用了弓弩手,说明来者非是普通的游骑兵,至少是一个百人队的编制。想要全身而退,那是不可完成的任务。想到这里,情绪悲怆,恐惧绝望跳入心胸,使劲将宿无命压在身下。

  宿无命趴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人还沉醉在王航之死的悲痛里,泪水无声地流淌,浸湿了身下的地面。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被抹杀了,究竟为了什么呢?王航是个好人,一生没有做过恶事。天霜帝国还在的时候,他靠帮人押送货物养活家人。敌军攻入都城,老婆儿女皆亡,他则成了战俘,最终死在这荒凉的山野。身边之人皆是普通的平民,不该承受被国家崩溃的悲惨命运。宿无命想着,愤怒着,却什么也做不了。或许,下一个死的便是他。

  家无聊望着张涛,问道:“老张,现在该如何是好?”

  “等。”张涛眉头紧蹙说道,“我们身处绝地,上天无门,遁地无路,唯有等待,兴许还有逃脱的机会。”

  家无聊不语,众人皆是不语,心褶皱干瘪,身体微微颤栗。死亡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他们能做的只是怒睁晶亮的双瞳,注视着洞外晦涩的世界,祈祷奇迹的出现。大雨的世界里,敌人张网以待,打算将他们斩尽杀绝,游街示众,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