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问大同 第4章 雨夜截杀
作者:任鬼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雨越下越大,噗噗倾斜下落,好比成千上万的珍珠,临空泼洒碎裂,化作无数的光点。风低低哽咽,听来特别的寒碜。雷电交加,风吼雨嘶,世界已是一片汪洋。宿无命已然无泪,呆呆望着飞溅的雨帘,早将生死置之于度外。天不让人活,那便少受苦难,慷慨赴死。空间寂寂,人们沉静在往昔的记忆里,等待宿命最终的裁决。

  雨帘被黑色的箭矢撕裂,叮叮当当地没入岩石,犹如飞舞的蜜蜂嘶吟袭来,插入坚硬的岩石里。箭簇冰冷,上面的水汽结成冰晶,白色的气雾袅袅上升。箭停人到,统一的制式服装,不统一的面具,晶亮的眼睛幽若宝石,手中的利器寒气逼人。来者共计五人,武器均为五尺长刀,了无生息地伫立,亦如地狱里的勾魂使者。居中一人声音沙哑,冷酷地道:“放下武器,你们尚有一丝生存的机会。倘若执迷不悟,负隅顽抗,定斩不饶。”

  冰冷的话语深入骨髓,令肌肤发麻,骨头酥软。敌人既然深入洞窟,弓弩手就不会放箭,那样会误伤到五人。张涛向家无聊眨眨眼睛,旋即起身站立,望着五人不言不语。敌方首领抬刀直指着张涛,阴森淡漠地说道:“张都统,我敬佩你的铮铮傲骨,敬佩你军人的勇气。打心里说,你是霜天帝国少有的英雄。即为英雄,该当相势而动,择良木而栖之,也不至于埋没自己的本领。现今的局面,我方已布下天罗地网,你们插翅难逃,望你珍惜手足弟兄的性命,赶紧束手就擒,我以人格起誓,会恳求我家大人饶你们一命。”

  张涛挑了挑眉头,无所谓地道:“不投降被你们杀死,投降被你们虐待而死,横竖都是个死,干吗要投降呢!兄弟们,给我上。”话音未落,家无聊纵身清啸,率先挥剑斩杀过去。其他人叫喊着跳跃而出,挥舞武器展开攻击。人影交错,短兵相接,光芒大作,杀声四起,刀剑枪矛戈戟相撞之声此起彼伏,一场大战拉来了序幕。对方虽为五人,境界却明显高于我方之人,眨眼间组成刀阵御敌,防卫严密,攻击有序。张涛使出八十一路狂魔刀法,杀意凛冽,刀气纵横,劲气卷起落石碎屑,四下蔓延开来。

  宿无命被以落石击中手臂,立即无法动荡,不免暗自心惊,慎独聚境高手的气息果然霸悍猛烈,散发出的威压令人窒息。万千耀眼光刀闪烁,撞击弹开,继而再撞,一时间火花四溅,夺人心魂。敌方首领的境界与张涛旗鼓相当,舞出实质性的光刀守护要害,见缝插针地进行反击。

  另一侧,家无聊手持双剑,祭出十五路天风剑法。剑气灵动飘逸,若飞花落叶漫卷风中,飘逸中饱含着阴冷的杀意。与之对战的是一个精瘦汉子,朴刀大开大合,防御得密不透风,家无聊一时难于取胜。

  宿无命远远观战,心生羡慕,自己若能达到这样的境界,行走天下或许会轻松一些。可惜,自己无法凝聚丹海,终究是个无法修行的普通人。叹息之间,战局陷入僵持的阶段,双方棋逢对手,将遇良材,你来我往,拼斗了不下上百回合。黑暗骑士组成的刀阵威力慢慢显露,气势陡然提升,搅动起来的漩涡撕裂空气,发出滋滋的嗡鸣声。伴随着凄厉的叫声,一个同伴手捂着脖颈,头颅坠落于地,人直挺挺站立片刻,方才慢慢倒下。

  家无聊大惊,高声喊道:“高个子乃是阵眼。张兄,我们一起展开攻击,其他人掠阵相助之。”

  众人反应过来,发狂似地攻击自己的对手,为张家二人地合击创造机会。家无聊和张涛合兵一处,调动霸道的元气,浑身隐有霞光闪烁,合力猛击高个骑士。剑意刀气交错飚射,切割开对手的防御圈,正欲得手之际,侧面突兀飞来两道狠辣的刀气,瞬间将二人的招式化解。战斗趋于白热化的状态,敌我双方都有人受伤流血。张涛的衣服被劲气切割碎裂成条,跟着他移动的轨迹上下飘舞,宛若万千的蝴蝶迎着风暴起舞,随时都有陨落的可能。家无聊左臂中招,肌肤开裂翻卷,露出森森的白骨,鲜血从煞白的伤口溢出。他浑然不觉疼痛,疯癫般地舞动三尺青峰,剑意化为万丈霞光,咔咔击打在对方祭出的光刀上,哔哔啵啵地引爆,冲击波反弹在岩壁上,石屑飞溅,烟尘弥漫,浓重的火药味蔓延开来。

  宿无命心生不详之兆,张涛、家无聊等人难于迅速破阵,时间一长元气枯竭,所有人都难逃被屠戮的命运。十万火急,他启动神魂之能,双眼光芒一闪,然后倏忽消失,凝目审视着对战的两组人,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看着看着,他发现那些繁复的招式突然变得缓慢无比,犹如一组组慢镜头在他眼前播放着,招式中的破绽百出,不值一提。

  “不是他们的动作变慢,而是我的目光毒辣。”宿无命激动起来,攥紧拳头,汗水浸湿了手掌,旋即发现敌人阵法中的漏洞。此刀阵暗合五行之意,相生相克,相辅相成,攻守一体。欲要破阵,只需令其中一人丧失战斗力,阵法不攻自破。观其五人,掌管水之方位的人实力最弱,动作迟滞凝固,气势不盛,光刀黯淡。加之他大腿被家无聊一剑刺中,移动速度拖沓沉重。此人竭力保持阵型的完整,然而心有余力不足,急促地喘息着,招式运转颇为不灵。

  “他就是破阵的突破口。”宿无命决定突施冷箭,一击必中,破掉此阵。首要之务,乃是藏匿自己的行踪,慢慢接近对手,然后暴起发难。于是乎,他冒着被元气劲风伤害的危险,悄无声息得向战局中央爬去。

  “啊!”又一声凄厉的惨叫陡然响起,一人轰然倒塌在距他半丈的地方,抽搐几下旋即不动。死者为刘大叔,他的胸口直接被刀气切开,五脏六腑绞杀成凝固的血浆,向外汨汨流淌。刘大叔双目圆睁,须发倒立,死不瞑目。

  宿无命没时间悲伤,也没时间哭泣,双眼猩红,向前一寸一寸地挪动,强劲的刀意切开他的衣服,在肌肤留下无数细长的伤口,殷红的血线在体表肆意延伸。到了刘大叔的尸体前,他伸手抹了下大叔的眼帘,让其闭目安静离去,攥着大叔遗落的峨眉刺,蠕动爬行。战斗愈发狂暴,所有人都在拼命,叫骂之声连绵不绝。张涛的上衣被刀气绞碎,胸口不停地冒血,双眸一片血红,挥刀怒斩,与敌方头领硬拼了一招。双方同时后撤,在彼此身上留下一条深深的刀痕。

  首领双手握刀桀桀干笑,好整以暇地道:“张都统,你浑身是伤,元气枯竭,还有拼命之力吗?俗话说得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投降认输吧!”

  张涛怒吼一声,举刀竖斩,骂道:“放你老母的刀,成你大爷的佛,老子死都不降。”

  “咎由自取,怨不得我们心狠手辣。”头领发出鬼魂般地叫嚣声,翻手抖腕,一道雪亮的光刀横扫张涛而去,途中诡异转向,袭向旁边的另一人。闪光过来,惨遭偷袭之人的头颅当即从项上跌落,血泉从颈部向上喷洒,哼都没哼便死了。无头身躯被劲风卷走,重重撞击在洞壁之上。

  “你大爷的,老子跟你拼了。”张涛势若猛兽,不计代价地反扑,切出万千光刀,欲与头领同归于尽。敌人狡诈阴毒,出言相激,欲让他道心松动,信念崩溃,方才可乘之机。张涛果真上当,丧失理智,破绽百出,险象环生。一道光刀后发先至,堪堪从张涛腰侧掠过,幸而他反应及时,闪身避过,左手三指被齐齐斩下。

  头领目光微颤,嘴角抹过可惜的弧度,气势突然递升,向上挥刀祭出自己的大杀招,玄天八斩第五式——血落九渊。但见光刀大胜,虚空战栗,喷薄而出的光影向张涛电闪而去。张涛不敢怠慢,同样祭出自己杀招——碧落黄泉,两股强悍的气息凌空相遇引爆,冲击轰然扩散,岩石纷纷碎裂脱落,喀拉拉崩塌一大片。头领退后一步,嘴角溢出鲜血。张涛大退五步,直接吐出一大口鲜血。

  张涛内心驿动,此人的境界明显高于自己,却引而不发,心肠实在狠毒。今身陷绝地,后退无路,唯拼命而已。他调息片刻,稳住丹海的痛楚,继续攻击。宿无命终于接近战圈,山洞昏暗无光,加之双方以命相拼,注意力都集中在对手的身上,没人感知到他的存在。

  宿无命锁定了猎物,趁其格挡攻击的瞬间,使出泰拳中的流星冲霄,飞身冲扑,高举峨眉刺入敌人的胸口。那人猝不及防,毫无反应,被峨眉透胸而入,心脏当即破裂。惨呼之后,他临死反击,出掌击打在宿无命的胸口,喷血向后倒下。

  猛烈的劲气轰击在宿无命的胸部,整个人腾空飞起,撞击在洞壁。灰尘弥漫,疼痛撕咬着他的心肝,骨骼仿佛散架了似的,人落在了僵硬的地面之上。宿无命摸摸胸口,发觉骨头断裂了几根,却在承受的范围内,毕竟自己刚刚杀死了一个慎独初始境的高手。那人一死,刀阵宣告解体,张涛等人的压力陡减,两三人合力攻击一人,彻底扭转了战局。敌人被分而食之,唯遗首领负隅顽抗,在张涛和家无聊犀利的攻势之下,身中三刀两剑,吐血而亡。

  大战之后,洞窟陷入短暂的寂静,断裂的兵器洒落一地,放眼皆为残肢断臂,血腥的气息令人作呕。张涛扯下布条包扎伤口,拖拽步履走到宿无命的身前,蹲下问道:“小子,你没事吧!”

  “胸骨断裂,不过还好,暂时死不了。”宿无命啐口血,强颜欢笑地道。

  张涛扶他而坐,从储物戒里掏出一瓶疗伤药,到了三粒让宿无命服下,自己也吞服了几粒。家无聊过来,面露苦涩,说道:“死了四个,受伤三人,下一步如何走?”

  张涛咧嘴而笑,露出两排森森白牙,恶狠狠地道:“出去,决一死战。”

  “那是自杀的行为。”家无聊冷冷地道。

  “我们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好像没有。”

  “那不结了,以头撞墙,以死抗争!就算死,也是光荣的战死,而非屈死在劳动营里。”

  家无聊撇嘴笑了,斜眼瞅着宿无命,感慨道:“都城破灭之时,我们的人生业已完蛋。卑贱而活,不如轰烈地死去。”张涛颌首表示同意,家无聊的目光转向了宿无命,饱含深意地道:“老张,我想把唯一的火种传承下去。”

  “对头,在我们这群人里,他最后资格活下去。”张涛望着宿无命,目光一片柔和。

  尚存的人聚拢而来,围绕在宿无命的四周。他们脸色平静,默默相望,目光中既有希翼,又有寄托之色。宿无命望着这群男人,冷酷的心瞬间崩坍,有种想哭的冲动。这世界残酷冷漠,但依然存在着真情,一群素不相识之人,愿为他而牺牲生命。

  “里面的囚犯听好了,限你们在十息之内出来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冷酷的语调穿过雨帘,清晰地进入每个人的耳膜。由此可见,传音者的境界高深莫测,乃是他们难于抵御的存在。张涛嘴角上翘,掠过奸诈的弧度,对家无聊说道:“告诉他们,撤去弓弩手,我们无条件投降,。”

  家无聊传音,洞外的敌人答应要求,条件是放下武器空手出去。张涛扫视众人,悲壮地道:“各位兄弟,最后的时刻已然到来,很幸运能与你们相识相知,战斗死去。若有来世,我们再做兄弟。”

  众人洒脱而笑,嘴角掠过不屑的弧度。他们早已领悟生死,蔑视死神。一人说道:“记住,你还欠我一个金币。”

  一人道:“张大哥,你还欠我一壶好酒,那就来世偿还吧!”

  一人道:“家大哥,记住你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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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说着笑着,手紧紧握在一起,将宿无命护在中间。家无聊提议唱歌,张涛起头,全部人高声齐唱军歌:“长风起,晨雾生,壮士辞家上战场,万里御敌保平安。风霜重,秋草盛,塞上秋意寒煞人,相望都城人未还。待到天下太平日,纵马疾驰弹相冠。”

  歌声豪迈激越,意境幽深绵长,此刻听来却有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苍凉悲壮。一行人出了洞窟,穿过无尽的雨帘,向着黑魆魆的人影走去。大雨持续而下,充盈天地之间。歌声悠悠飘荡,给雨夜平添荒寒的意境。

  大家挺胸收腹,目视前方黑色的人影。两道粗壮的闪电点燃夜空,宿无命看清不远之处的妖魔鬼怪。黑色劲装,头戴斗笠,面戴邪恶。弩兵戴着鬼怪面具,侍卫则为妖兽面具,骑兵为植物面具。统领骑着一匹黑色汗血龙马,面罩白色骷髅面具,手臂轻轻一挥。弩兵整齐划一地放低弓弩,静静盯着前方不动。首领旁的侍卫上前一步,高声命令道:“全部跪下。”

  宿无命等人弯膝跪在地上,互相对视一眼,恬淡地笑了。张涛低语道:“田大海,待会儿打起来的时候,我们拼死杀出一条血路,你带着宿无命向西而逃,不可回头,明白了吗?”

  田大海道:“明白。”

  张涛又道:“兄弟们,听我号令,一起动手。”

  众人点头,用力捏捏彼此的手臂以示鼓励。宿无命抹抹满脸的雨水,凝目细看,记住了眼前敌人的样貌。首领再次挥手,十多名侍卫持刀而上,整齐的步履划着雨水,慢慢接近他们。相距一丈的时候,张涛仰天大笑,口中吐出一个悲壮的字节,“杀。”

  他们腾空而上,羊入虎口,赤手空拳的与敌人展开厮杀。张涛躲过砍来的刀刃,猿猴般地蹂身而上,展臂拧断对手的脖颈,对宿无命叫道:“走。”

  田大海拉着宿无命,奋力向张涛打开的缺口冲去。敌人围攻而来,张涛以一己之力阻挡两名敌人的攻击,浑身鲜血淋漓。两人越过缺口慌忙奔命,身后传来惨烈的厮杀之声。少顷,箭簇嗖嗖响起,射向争斗的人们。两人不敢回头,在泥泞的森林里拔腿狂奔。树枝划过宿无命肌肤,漾起阵阵疼痛,口鼻喷着白色的雾气,心脏激烈地跳动。

  跑,拼尽全力地跑,乃是此刻唯一的念头。森林冷峻阴森,恰似巨大的魔兽,张口血盆巨口,欲将人类吞食殆尽。身后的杀戮之声逐渐平息,短短数息之间,曾经相濡以沫的同伴皆命丧黄泉。宿无命垂泪奔走,箭一般地撒腿狂奔,暗自叨念着一定要活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死去的同伴,

  “桀桀桀桀,”一阵夜枭般凄厉的笑声在头顶突兀响起,紧接着是冷若玄冰的话语,“想从我手下逃走,简直就是做梦,死吧!”话音还在空中飘荡,毁天灭地的劲风后发先至,引爆一方天地,宿无命和田大海被恐怖的气流托举,好似断线的纸鸢,脱离引力的控制,直接掀入黑色的空中。哇的一声,宿无命凌空喷血,五脏六腑早已移位。疼至顶点,即为麻木。人流星似地坠落在地,砸倒树木,砸裂山石,翻滚多次停止不动。宿无命望着飘落的雨线,咯血不止,灵肉逐渐分离。

  虚空之上,骷髅首领对于二人的苦难熟视无睹,精光四射的眸子锁定位置,满脸不屑之色。他双臂环抱胸前,仿佛杀死二人会玷污那双金贵的手。宿无命继续咯血,衣服零零碎碎,神魂孱弱不堪。刚刚穿越重生,尚未熬过一日便死了,心有不甘哪!可不甘又如何?敌人乃是神灵般的存在,他只能任命等死。

  “算了,放弃吧!挣扎又能如何?少年说得不错,宿命是无法改变的。”宿无命放弃抵抗,忆起少年大骂星空的场景,不禁放声大笑。他很想咒骂星空,可惜星空被云雾笼罩,根本看不见可怜的他。

  田大海的修为境界远胜于宿无命,背部遭受重击,却没伤到要害部位。他尚有反击之力,关键是自己根本不是敌人的对手。反击,就是自杀。但想到张涛的嘱托,他做一生中最为伟大的举动,同时也是极其愚蠢的举动。

  “飞蛾扑火,自寻死路。”田大海啐啐念着,翻身腾空爆射,好似一颗高速运行的飞弹,向敌人冲去。他调动丹海全部的元气,凝结于拳头之上,凶横地砸将过去。拳风破开雨帘,急促膨胀凝实,声势惊人地冲向前方。他回头对宿无命大喊:“逃,赶紧逃。”

  “螳臂当车,自不量力。”骷髅人冷漠散淡地笑,身体瞬移半丈,清风似地避过田大海的杀招,动作优美潇洒,犹如谪仙降临人间。拳劲落空,直线飞行,轰击在一棵古树上。树杆爆炸碎裂,枝叶漫天飞舞,轰然坠地。田大海眼见杀招落空,欲借惯性之力逃脱。然而完了,骷髅人中指轻弹,明亮的电光从手指飚射而出,瞬间洞穿田大海的肩胛骨。血光飞溅,人再次落地,田大海咬牙切齿,忍痛不呻吟。

  骷髅人无声无息,瞬移至田大海头顶的上方,俯瞰蝼蚁似地望着他。俄顷,骷髅人咂嘴,惋惜似的叹息,嘴角抹过残忍的弧度,一字一顿地道:“啧啧啧,骨头真够硬的。不过,我有诸般手段,会让你生不如死,叩首求饶的。”

  言毕,他右手高高竖起,手掌突然变得血红,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下一秒,元气化为巨大的圆月血刀,隔空斩向田大海。血刀高速旋转,突破田大海的防御圈,在骷髅人的控制之下,慢慢切割田大海的驱干。血浆四溅,骨屑飞散,残杀地过程刻意放缓,极度的血腥暴力。田大海无法忍受触及神魂的痛楚,大声呻吟惨叫起来。

  宿无命早在田大海发动攻击的那一刻,咬人捂着伤口忍痛逃窜。他不想让同伴白白牺牲,得自私的生存下去,才能为死去的人找回尊严,作为人类应有的尊严。田大海的惨叫凄厉悲绝,遥遥传入耳膜,好比无数的钢针扎在宿无命的心脏上,体表的血管凸起扭曲,愤怒的火焰在心中燃烧。

  “黑暗骑士,骷髅首领,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正前方出现一片森林,黑色的雾气直线上升,吞食下落的雨滴,看上起来诡异可怖。宿无命感受到危险的气息,骨骼发凉,神魂发麻。他已无退路,毅然向前冲去,到达边缘地带的时候,一个圆球骨碌碌滚在身前。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圆球?分明是田大海的头颅。宿无命豁然转身,看见虚空之上的骷髅首领,仍旧保持潇洒的姿态,冷漠地注视着他。

  首领古井无波地道:“小子,放弃吧!前方可是乐天大陆的八大绝地之一,迷幻森林。据我所知,还没有人能够从里面活着出来,便是逍遥境的高手也是有去无回。你岁数还小,磕头认错,我会饶你一命。”说完,他探探衣服上的雨珠,很有耐心地等待着宿无命的答复。

  田大海面部扭曲变形,双眼向外突出,死状极惨。宿无命跪下向头颅重重磕头,咚咚有声,额头鲜血淋漓,眼前赤红一片。他抱起头颅,转身盯着骷髅首领,淡漠地道:“你能力通天,乃是我仰视的存在。你高高在上,杀人于无形。但是,我就想问问你,杀死我们也就是了,为何以残酷暴烈的手段折磨羞辱人。田大叔曾是霜天帝国的军人,你也是一个军人,不能尊重一下自己的对手,同时也尊重你身为军人的荣誉。”

  骷髅首领微微一怔,暗道少年定力不错,在自己狠辣凶残的手段下还能保持灵台的清明,不激不励地说出这番话来,心智坚韧,令人敬佩。若收为弟子,衣钵后继有人,此生无憾矣。然而,他很快打消此念,少年乃是敌人。既是敌人,就该强力抹杀之。想到此处,他不禁桀桀怪笑起来。

  宿无命盯着骷髅首领,冷冷的点评道:“你笑得越是得意,手段越是残酷,说明你内心脆弱可怜,便是拥有毁天灭地的能量,还是一个可怜可悲的懦夫。我很同情你,因为只有懦夫,才不敢正视自己的敌人。”

  “大胆,找死。”骷髅首领一声怒吼,一缕光芒弹射而出,洞穿宿无命的膝盖,暗红的鲜血浸透棉布,宛如正在绽放的牡丹,看上去无比的妖艳。宿无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忍受激烈的痛楚,平静地道:“愤怒只会暴露自身的弱点,展示自身的愚蠢。死,何惧哉!生,何恋也!但是,死在你这样人的手里,我觉得天道不公。因而,我会走向这片森林,然后安静地死去。”

  骷髅首领极力压抑心中的愤怒,暗道这小子使用激将法,目的是激我动手,以求死得干净利落。算盘打得极好,然则身为血煞帝国的十二镇守使的存在,岂会让一个小毛孩牵着鼻子走。想到此处,他冷冷地笑着,淡漠地道:“小子,你没有选择的权利,我轻易就能将你捏死。”

  “是吗?不可否认,你有这样的能力。”宿无命耸耸肩头,戏谑地道,“不过,以你的身份地位,怎会做出如此龌龊之事呢?大叔,我离死不远,很想知道答案。”

  骷髅首领眺望黑漆漆的天空,目光锁定宿无命,平静地道:“军人的职责乃是完成任务,故而可以不计代价,不择手段。今夜,我的任务便是将尔等斩尽杀绝,我不想浪费时间,因此以暴烈的手段镇压之。小子,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荣誉地位只是浮云,拳头的坚硬与否,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我明白了,谢谢你的解释。”

  宿无命抱拳行礼,不再理会骷髅首领,转身拖着受伤的腿,向迷幻森林一拐一瘸而去。骷髅首领高举手掌,久久不曾放下。老实说,他很欣赏眼前的少年,面对杀戮如此淡然,实乃可造之才。想起女儿,心生恻隐之意,收敛暴烈的元气,缓缓放下手掌。

  “就让他自生自灭吧!”他暗自叹息,转身欲遁去,身后却响起少年阴冷无情的话语。

  “今夜,我以性命对星空起誓,若能逃过此劫,他日必将杀尽今夜之敌,且以毕生之力毁灭血煞帝国,有违此誓,愿受天火焚身之苦,永世不得轮回。”

  少年的声音铿锵有力,不停在耳畔轰轰作响,骷髅首领目送着那抹瘦小的身躯,遥遥传音道:“少年郎,我乃是血煞帝国十二镇守使之一,排名第四的莫邪神,你若存活下来,可来帝国都城找我复仇,我会给你公平较量的机会。”

  “我回来找你的。”微弱的声音从迷雾中传来,之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莫邪神仰天叹息,转身瞬移消失在雨帘之中。雨水在地上流淌,洗去暗红的鲜血,沿着山势而下,流入山涧的溪流,奔向远方的大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