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灌窗而入,吹灭了将尽的烛火。屋子里顿时漆黑一片,罗绮湮就是在这样的黑暗中惊醒的。近来她总是浅眠,梦魇连连。望着窗外泛白的天际,揽衣推枕,她彷徨而起,随手披上外衣,朝着大开的窗户走来。在伸手准备关上窗户的瞬间,她的动作停止了。眼中是满满的讶异。
见她如此吃惊,宫涅勾起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笑意“不请我进去吗?”
“这样的距离是我们最好的相处方式。”收起情绪,她淡淡道,并不为所动。
他的忧伤一闪而过,心却撕心裂肺的痛着。略一停顿,语气沙哑道“答应我,不要离开西凉,不要离开我。”
“你怎么了?”她想定是出事了,不然宫涅不会如此失态。
“留在我身边不好吗?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他目光灼灼,满是绝望。
扯出一抹苦笑,她涩涩道“我只想安静的过完余生,你的世界不该再留下我的足迹。”
“你要离开?!”他错愕,情绪明显有了波动。
“我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她说得平静。是的她决定离开,早在得知他的身份后就有了这个打算,碍于旧伤难愈,才拖到了现在。
“我若不足以成为你留下的理由。那么,你妹妹呢。你就不想见见自己的亲妹妹吗?”他打算破釜沉舟。“在这个世界上你还有个亲人,她叫微歌。是你的妹妹。你们是一对双生姐妹。”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这曾是他最不屑的做法。
“·····妹妹······”她努力的想要叫自己保持理智,还是因为这个字眼而激动不已。她真的有个妹妹吗,对于这一点,她似乎并不怀疑。她被那丝不可名状的欣喜吓到了。血缘亲情一直是她渴求已久的。是以,连她都听出了声音里的急迫“她····她过得好吗?”
“你该自己问她。“他没有正面回答。他甚至不知道要如何告诉她,微歌与她早就见过了。他有他的害怕与考量。至少此时不能说出来。
“我要去找她!”她转身就要去取外衣。却被他及时拉住了手腕。隔着窗户,他的衣服上带着夜的清冷,传进她的肌肤,令她为之一颤。她不明所以的望向他。
“不急于一时。”他宽慰道。
“她在哪?”她挣脱,警觉的问道。眼前的人骗过她,却也一直在保护她,她曾经信他,是因为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如今却她找不到很好的理由去坚定不移的相信。
“她同你一样,有着一双淡漠却出彩的眸子。你会见到她的,只要给我一点时间。”他说的无比认真。
“你从不在此过夜······是不是出事了?”抽出自己的手,她警觉道。
“朝堂之上确实不太平,新旧势力交错,形势危急,我只能以退为进。“宫涅的话有真有假,自他登基以来,西凉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新政的推行,使得这份平静难以持续。他深知,要想从贵族手中得到实权,必须放手一搏。皇后被劫这其中的利害,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此事一了,我会带着微歌离开,去过平淡安静的生活。你能放过我们么?”她回眸望进他的眼中。目光是说不出的坚定。
他错开她的明眸,心头闪过一丝苦涩,及时地背过身去,淡然道“也许会······”她是他渴求不来的温暖,又怎会轻易放开?
洛流白的计划很是周密,替换了守夜的侍卫,将未央与死囚的身份互换,神不知鬼不觉的运出丹阳城。但他错算了一个变数,邵毅。是以,当运送死囚的车队在路途中被拦截后,他暗叫不好。
正当晌午,即使微冷,日头也能照得人周身暖洋洋的。这是一条少有行人的街道,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只能容纳一架马车通过。阳光下,那人身上铁甲散发着瘆人的寒气。洛流白勒紧缰绳,与他对视,身后的车架上放着一副棺木。见对方并不急着发问,他便开口道“公务在身,还请邵大人放行。”
“洛先生带着棺木可是要出城?”邵毅语锋冷厉,咄咄逼人。
“你是聪明人,就不要明知故问了。皇上既然将刑部交给我打理,那么带一个死囚出城安葬的权利还是有的。”洛流白唇齿相向。
“你我都明白,皇上的用心。如今朝堂不稳,你不去尽职尽责。还有闲工夫管这些事。我只怕自己太聪明了!”邵毅翻身下马,带着侍卫朝车架而来。“听说洛先生昨夜抓了一个北印的女奸细,就想见识一下,谁知到了刑部,却不见人影。于是才马不停蹄的赶来的。”
“摘蜡祭今日才结束,你不去护送皇上回京,跑来管这些小事。御前侍卫总领未免失职。”洛流白不动声色的道。对于他的靠近似乎并不惊讶。
“忘记告诉先生,就在昨天,皇上亲自革去了我所有的职务。此时,我只是一个侍卫。”说话间他已经来到车架旁,伸出手敲打棺材。
“既是侍卫,就更加不该妨碍公务,还请让道。”他说的不急不缓,语气恰到好处。
“我若不让,该如何?”邵毅反问。
“别怪本官不念旧情,依法办事。”洛流白正色道。
邵毅闻言,欺身至他的耳际压低声音失望道“为了一个女人,你竟不惜背叛皇上,背叛自己的国家。洛流白,是我看错你了。”
洛流白坐在车架上的身体微微一颤,紧握缰绳的手有了一丝松动,随即镇定道“邵侍卫言重了,这罪名我担不起。若再不放行就别怪本官公事公办,本官以刑部尚书的名义命令你们,将邵毅拿下!”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左顾右盼的不知如何是好。正在这时,人群里发出一声轻笑,却是邵毅,只见他从袖中掏出一块金牌亮在众人面前道“我虽被免去了职务,但皇上将金牌赐给了我,以防有变。看来皇上的顾虑是对的。来啊!将洛流白拿下!”
说话间,侍卫们纷纷上前,拔出了兵器。就在一个的恍惚间,街道里多出了十几名蒙面人,从侧面袭来,下手狠而有力。很快就占了优势。邵毅眼睁睁的看着棺材被蒙面人劫走,无奈被人缠住,无法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