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的体力果然不行吗？”
卫己费力的拖着塞西尔向着床边走去，虽然才几步远的距离，却走的满头大汗，喘了几口气，用力一推，好不容易才把她扶到床上去。
“抱歉了，你就在这里睡一会吧，等醒来的时候，一切都会变好的，一定。”
卫己站在床前用左手按住右边的肩膀慢慢地上下活动着。
“接下来，就是怎么才能瞒过教会那边了，嘛！只有三天的话，勉强可以瞒下来。这，算是作茧自缚吗？”
卫己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向着窗户走去，右手轻轻一拨绿色的窗帘，然后不由得苦笑，出现在他面前的并不是想象中的浩瀚的星空而是一片漆黑的铁壁。
“我，已经焦急的连这种事情也注意不到了吗？真是难看。”
卫己轻轻的一拳打在铁壁上，就那样用拳头拄着沉默了好一会，才拉上窗帘转身离去。
“这间房已经被机关彻底的锁死，要想解开的话，只能等到明天早上了吗？失误了，不应该让顾正诚去休息的，需要让他去做的事情还堆得像山一样高，明明是分秒必争的时候，我到底在干什么，算了，先做好手头的事情吧。”
卫己小跑到向阳的巨大办公桌坐下，打开右边第一个抽屉，从中翻找起来，好一会儿才拿出一份一指宽的件夹来。
“这是什么？敌人······哪里？”
原本空无一物的桌子上，赫然放着一份黑色竹简，瞳孔猛的收缩了一下，卫己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辛辛苦苦找到的件一下子全散落在地上，他却丝毫没有理会，蹲下从办公桌下面抽出一块黑色的小盾牌，一边护住身体，一边敏捷的像猫一样用一个翻滚跑到了墙角。
“在哪？什么时候？可恶，居然······”
卫己对着着办公桌侧面的落地镜子，用视线飞快的扫过周围，在护住自己几处要害的同时，右手的枪口也随着视线游移不定。
“上面也没有，没有神术的反应，也感知不到气息，不可能，到底发生了什么？”
卫己缩在墙角，一脸的严峻。
“已，别丢人了，根本没人好吗？那东西是突然出现的，出现的也只有那东西而已。”
突然，镜子中的卫己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搞的鬼？”
卫己皱皱眉头，撇下盾牌，把手枪重新塞进口袋，弹弹身上的灰后起身问道。
“我才没那种闲工夫，何况没有你授权的话，我根本连一个指头都操纵不了，还有你该吃药了。”
镜中人无奈的摊摊手。
“也对，时间快到了呢，怎么了，时隔一年，终于肯与我对话了吗？己！”
卫己捡起落下的件一一整理好，之后跑到之前脱下的衣物边上，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一个药瓶，又走到床头柜那里倒了一杯热水，端着向办公桌走去。
“已，骗子，为什么？”
镜中人对着卫己怒目而视。
“只是意外，和十年前，和五年前一样的意外罢了。”
卫己倒出十多粒黑色药丸，吹了吹冒着热气的杯口，合着热水一一服下，全程都紧皱着眉头，偶尔还吐吐被烫到舌头。
“不是吧，十年前你选择了活下来，五年前你选择活下去，那么，现在为什么不这样选？”
镜中人用激烈的语气问道。
“不一样啊，和以前，对不起，我要违约了。”
卫己闭目说道。
“哪里不一样？能活下去，能活下去的，就算不再是人类，就算变成魔物，又能怎么样？一样啊，还能活下去！”
镜中人反问道。
“没办法，这一次真的没办法了，对不起。”
卫己说道。
“三天的时间足够了，不管进行怎样的准备都足够了，只要逃到s级的区域就行了，就算是教会也绝对无法触及那里，能活下去，我们！”
镜中人劝道。
“听起来真不错，就像以前一样，但是果然还是不行啊！”
卫己怀念的说道。
“你一直都是这样一意孤行，从来都不听别人的话，所以才落到今天的下场。”
镜中人嘲讽地说道。
“也许吧。”
卫己疲惫的靠在椅子上。
“六年前，我们还是乞丐的时候，还记得吗？那个时候的日子，很开心，只要能翻到一两口吃的，偶尔找到一些废弃玩具与书本，那就是满足了，别的什么也不需要，两个人相互扶持的话就能快乐的活下去，但是你非要去讨个公道，全然不顾我的劝阻。”
镜中人脸上满是落寞的说道。
“为什么？公道？人都死了，还要什么公道！结果呢，你讨到公道了吗？垃圾堆里的生活就是如此的让你不满足吗？非要踏入这污秽的人世才行吗？”
不等卫己回答，镜中人大声的说道。
“没有，就算是伯爵，也无法给他们一个公道呢。”
卫己默然低首。
“五年前，我让你进入天国，你拒绝了，为了那狗屁不通的天下大同，为了那些痴愚之辈，又拒绝了我。结果，有几人相信所谓的天下大同？又有几人愿意为此而牺牲哪怕一点点利益？我看到了，你费尽心机拯救的人，全都一样啊，自己脱离苦难便不想理会他人，一个比一个自私，一个比一个丑陋！”
镜中人嘲讽地说道，卫己默然无语。
“两年前，我让你放弃那个男人，你依旧没有听。结果呢，姐姐死了！被那个渣滓逼死了，要是早点断绝关系的话，她就不用偷偷与那人相会，更不会那般凄惨的死去。以德报怨，好大的人情，好大的善意，别开玩笑了！我恨不得撕裂他们的身体，食其肉、啖其血、敲其骨、吸其髓、寝其皮、薅其毛······还有他们的家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在母亲眼前踩碎她的孩子，在丈夫面前让人凌辱他的妻子，在老人面前把他的儿孙剁成肉泥······我要与那个杂种相关的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镜中人面目狰狞犹如恶鬼索命般凄厉的叫喊着，卫己还是默然无语，只是将拳头紧握。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我平生不喜孔子却唯独喜欢他这一句话，你怎么看？我以德报怨的大圣人！”
镜中人狰狞着面目质问道。
“他们是无辜的，不该为别人的罪行付出代价。”
卫己抬起头，平静的说道。
“好了，我不和你辩这个，那天国呢，我们被天主选中了，本是可以前往天国的，你偏要留在这人世。我问你，世人追逐声色犬马、权力美酒、自甘堕落、相互杀戮、罪孽深重······这一切，与你何干？与我何干？与我们何干？”
镜中人挥挥手算是揭过这个话题，然后又质问道。
“与我无关。”
卫己沉默许久，一字一句的吐出。
“但你还是要救人，喂，恢复贵族身份，你快乐吗？看着支离破碎的家，你幸福吗？五年来全天无休的坐在桌前工作，你开心吗？救人还被自己救下的人戳着脊梁骨骂做的不够，你为此喜悦吗？夹在平民和贵族中间两头受气，你满足吗？如今，被主遗弃，你后悔吗？”
镜中人问道，一声比一声高昂。
“不快乐，不幸福，不开心，不喜悦，不满足，但是，不后悔！”
卫己十分平静的说道。
“真是榆木脑袋，死不开窍，所以，现在你又要为了他们而死吗？有谁记得你，有谁会怀念你？不会，他们只会拍手庆贺，人民公敌、贵族之耻被自己肮脏的欲望驱使化作魔物，最后被教会毁灭，这就是你悲惨的末路。”
镜中人仰天狂笑着。
“没关系，一开始就不是为了他人的认同才去做的，如果死了，随他们怎么说都可以，反正也听不见。”
卫己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直都是，你一直都是这样呢，已，啊！啊！面对你这样的人，我要怎么样做才好呢？很奇怪吧，为了保护你才诞生的我，结果却一次也没能保护你，只是作为一个无力的看客，永远坐在这该死的观众席上，看着你辉煌、看着你落寞、最后看着你死去！”
镜中人的脸上带着深深的自嘲之色，语气更是十分的苦涩。
“所以，无力的我，就那样逃跑了，不去看，不去听，选择了永远的沉睡，很可笑吧，我这样的人居然会如此的脆弱，哈！我曾以为自己无所畏惧，但现在这幅惨象就是那结果，我终究也只是一个······”
卫己沉默的听着，这是他以前从未听闻过的事情，也根本就没有想过，那个“己”居然会因为不堪重负而选择逃避，这听起来是如此天方夜谭的事情。
“呐，已，我也算是个人吧，可以说是你保护的对象吧，那么，为什么不保护我？我······想活下去，我想活下去，我想活下去，不管是怎么样的形态也好，我都想活下去。”
镜中人闭目低垂着头，那模样简直就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
卫己低下头用手捂住脸，不断地说着：“己，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呐，已，我就不能得到幸福吗？我一定要死才行吗？一定要为了那些我不知道也不认识的人死吗？”
泪水从镜中人眼眶里溢了出来，而卫己只能继续说着对不起而已。
“呐，已，你为了什么才将我造出来？为了将我杀死吗？我又是为了什么才诞生的？为了变得不幸吗？不是吧，你说句话啊，已~！”
镜中人呼喊道。
“我、我······”
卫己哭泣着，终于说不出话来。
“呐，已，你爱我吗？我是被爱着才诞生的吗？我是为了幸福才诞生的吗？我是为了活下去才诞生的吗？”
镜中人哭泣着质问道。
“啊！我爱你，世界第一的爱着你，你被祝福而诞生的，你是为了幸福而诞生的，你是为了活下去而诞生的，这是绝对没有任何错处的，这是绝对没有任何人能否定的！”
卫己，不知不觉中泪已拆作两行，他用温柔的笑容坚定地说道。
“那就救救我，给我幸福吧。呐，已！”
镜中人如是乞求道。
“对不起。”
卫己两手、两膝和头一起着地，拜向“己”，久久不愿抬头，“己”也不再说话，看着这个狠心的善人，默默地流着怎么也流不尽的泪水。
“呐，己，如果人有来生，假使我们还能见面，到了那一刻的话，为了你，我愿舍弃这天地万灵！”
卫己如是作答，再抬头时，镜中已空无一物，他扶着胸口站起来，费力的瘫软在真皮的座椅上，不去管好不容易整理出的件，就那样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望着那虚假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