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之下,我倔强地仰着头,不让父亲看出任何我心中的失望与伤心。
良久,他才挥挥手,示意那群佣人放开夏迁。得到自由的夏迁一时无法支撑自己站立,摔倒在地。
我看到父亲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这是我看到他第几次转身离去呢?大约,是第二次吧!
直到他走远,我才急急跑向夏迁,“夏迁……你没事吧?”
“少爷,别哭……”他抬手拭去我脸颊上的几滴泪珠,我才发现,原来此刻自己的泪水早已溃不成军,四处奔流。
夏迁清冷的声音此时成了我最好的安慰,我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猛地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
他轻轻拍着我的背,没有说话。
这恐怕……是我一世都难以忘怀的经历了吧!
血……鲜红的血……
苍白中,我看见满屋子都被鲜红的血覆盖,无论什么。
“不要伤害……我的孩子!”身着白色长裙的女人紧紧抱着襁褓中的婴儿,泪眼模糊。那个女人,像极了母亲。
“本就不该存在的人,谈什么伤害不伤害?”熟悉的话语传入耳中,冰冷的声音在女人对面响起——可惜,那人并不是父亲。
“不——”她歇斯底里地对着对面的男子大吼出声,“他不是……他是我的命啊!”泪水不断从眼眶中流出,她的悲伤压得我简直喘不过气来。
时间的齿轮缓缓转动,我感觉到女人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流逝。我多想过去将她紧紧抱住,可我却像个看戏的人,无法触及他们的世界。
“呵呵呵……”
画面一转,诡异的笑声在耳边响起,我转头看去,月光下,一只被鲜血染红的布娃娃像是被赋予了生命,站在窗台上。
地面在月光的照射下,仿佛是霜落满地。
一个黑色眸子的小男孩坐在地上,懵懂地看着窗台上的布娃娃,伸出小手,似乎是想要触摸它。
“来自地狱的恶鬼啊……会有使者将你带回去的……”
空灵的声音发自布娃娃。
小男孩嘟着嘴,有些不耐烦地看着布娃娃。
我看着这些画面,听着熟悉的话语,突然有些庆幸,我曾经以为自己很幸福过。至少,我的人生不是那么冰冷。
睁开双眸,那是梦吗?
此时,午后的阳光被黑暗代替,窗外难得不再下雪,可我却觉得,没有下雪的现在,比下雪时更冷。
是雪要融化了吗?还是我的心冷了呢?
苦笑一声,我在黑暗中紧抱双膝,回忆着我父亲曾经对我好的画面。
那也是……假的吗?
泪水一点一点流下,我无声哭泣。
不该来到世界的人……
不该存在的人……
来自地狱的恶鬼……
这真的是我吗?那为什么我还要来到这个世界呢?
渐渐的,无声哭泣被嚎啕大哭取代,我哭出声,像是要把自己心中的委屈全部用泪水发泄出来。
如同上次一样,我身边又响起了噼噼啪啪的玻璃破碎的声音。
一块块的随便掉落下来,砸在我的手上,我的身上。然而,我却像失去知觉一样,一点也不感觉痛。可能胸口传来的苦涩掩盖了那份痛楚吧!
我不想哭,可是我哭了。
“少爷……不哭……”
兴许是听到了我的哭声,夏迁不知何时已来到我身边,心疼地擦拭我伤口上的血,而后轻轻地抱住我。
不见血流出,也没有任何痛感,想来,他的动作必是很轻的。
“你永远不是他所说的那样,能遇到你,我觉得很幸运。”清冷的声音不是为何有些颤抖,难道是夏迁也跟着我哭了?
“夏迁……父亲他……他不要我……”
一边哭着,一边对夏迁诉说着我心中的难受。
“没事没事……你还有我!你还有夫人!”轻轻拍着我的背,他像个大人一样哄着我。靠着他温暖的胸膛,我哭得更凶了。
我甚至清楚的听到玻璃渣落在他身上的声音,而他却像是没有感觉到的样子,依然哄着我。不觉有些心疼,夏迁的旧伤未好,这会儿又要添新伤了是吗?
明明,夏迁也才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却被这个社会逼得成熟像个大人,被我逼得像个大人。
想想,我都不知道是我残忍,还是这个社会残忍了。
“夫人会永远爱你的,我也会永远爱你。”
虽然还是略微清冷的语气,我却觉得那么温暖,比冬日里的被窝还要温暖。
母亲……我的母亲……
想起我那个整日以我的笑为快乐,以我的泪水为悲伤的女人,我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看到我哭成这个样子,估计她会觉得更惨吧!
“你会不会……会不会也像父亲一样,离开我?”我一抽一抽地问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满怀着希望。
玻璃破碎的声音渐渐少了。
“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也不会离开你的!”夏迁依然轻轻搂着我,轻声安慰着。
不知道他说的话是发自内心的,还是哄哄我而已。可是,此刻我却觉得自己被安慰。
久久,我才停住了哭泣。
看着身旁几乎被玻璃碎覆盖的地面、桌上和床单,没有轻轻一皱,体内疯狂的力量是现在的我难以控制的,若是我再激动几次,是不是连房子都要塌了?
“夏迁……疼吗?”他的背几乎是被玻璃碎布满,恐怕早已血肉模糊。
可能是失血过多,我看见他脸色苍白。听到我略带鼻音的声音,他竟还在苍白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少爷,我没事。”
他的笑落在我眼中,明明那么牵强,却是那么温暖。顿时,我十分愧疚地看着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我帮你收拾伤口好不好?”思考良久,我这才结结巴巴地开口,“虽然我动作没有母亲那么轻柔,也没有一声那么专业,可是……可是……我会努力做好的!”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玻璃碎片那么多,我怕你会受伤。”
“没事没事……”我摇摇头,“我会小心的!”
恐怕此时他也没力气帮我收拾房间的,于是我又开口说道:“我们去你的房间!我会小心的!”我像是在对他保证,拿出三只手指放在头顶,学着发誓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