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原齐 第8章
作者:艾雨晨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田虹会这样的想吗?他会不会怪我,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引起家庭大战,影响了他和弟弟田亮兄弟之间的感情,因为在田虹的观念里,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裳,更别说玉兰还是他不喜欢的衣裳,在他的心里就更没有分量了。

  袁虽然是田虹的亲生骨肉,但是他受婆婆的影响,早不把这个亲生女儿当人看了,袁在他的心里就像家里养的一只猫,一条狗,高兴了就叫她一声,生气了就踢她一脚,他何时把袁当做他的女儿那样的疼爱过,袁和袁莹都是田虹的亲生女儿,但是田虹对袁还没有他对袁莹疼爱的万分之一。

  张玉兰胆怯地转向田虹,心虚地瞟了丈夫一眼,看田虹正在喝酒,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张玉兰猜想,他不发表一言,难道也觉得康金月今天做得太过分了,支持自己为袁出头?还是他正在生自己的气,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和自己算总账哪?!

  不管了,趁着公公给自己和袁台阶下,赶紧去外地下做完没有做完的饭菜,今晚的事今晚再说,明天的事明天听天由命,今天的事今天还得做完,现在最要紧的是给袁把腿上的伤先处理一下。

  张玉兰把铲子放在柜上,打开柜盖,顺手从柜里拽一把新棉花,把袁领到灶坑前,烧了一把棉花灰敷在袁的伤口上。张玉兰见袁疼得直咧嘴,她心疼的跪下双膝,把嘴伸向袁的伤口处,轻轻地吹着温凉的气流,边吹边问袁:“还疼不疼,还疼不疼了,是不是特疼,忍着点儿。你要是太疼,就别烧火了,娘自己能烧火。你先到西屋躲一会儿,等娘炒完了鸡蛋,和你一起去西屋吃饭,好不好?”

  张玉兰的脸上晒得黑黑的,刚刚三十多岁,脑门上就有明显的条状皱纹,一双粗糙的手,不停地揉摸着袁的伤口处,袁感到痒痒的疼,那双望着袁的眼里布满了血丝,浑浊的泪水就混杂在血丝里面荡漾,只要张玉兰一闭眼,那双眼里不知道流出的是泪水还是血水,或者是有血有泪的混合物。

  张玉兰的双脚肿得像包子,大腿肿得像梁粗,双膝跪下,膝盖上立马就按出一个大肉坑,几次咬着牙关,皱着眉头使尽全身的力气想站起来,摇晃几下又跪了下来。

  袁人小力气小,再加上自己的膝盖刚受伤,又不敢用劲,她只好用尽全身的力气抱住娘,让娘把她当做一个拐杖拄着,娘俩一起用劲,总算把张玉兰从地下拽了起来。袁望着行动迟缓,全身浮肿,疲惫不堪的娘,小鼻子酸酸的,在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膝盖就是再疼,也不能让娘一个人腆着个大肚子爬起坐下地烧火做饭。

  奶奶,婶婶,还有姐姐,你们都是女人,你们也有怀孕的时候,你们让这样的娘给你们做饭,你们还吃得下去吗?你们就不怕这样的娘给你们做饭吃,崩了你们的门牙,折了你们的阳寿吗?!

  爸爸,叔叔,爷爷,几千年的封建意识,让你们男人只会吃饭,不会做饭,你们认为男人做饭就是没有出息,那你们世世代代的男人都不做饭,都等着女人伺候你们,请问你们又都有谁长进了,有谁真的长出息了,又有多少男人成就了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了,有吗?有吗?!

  袁瞟一眼张玉兰的大肚子,心里话:不好!我不给你烧火,你肚子那样的大,不能坐下,只有跪下,跪会儿大了,膝盖麻了,又站不起来,谁来拽你起来,你起不来,谁来盛锅里的饭菜,谁来给他们端上桌,没有你伺候他们,他们怎么能作威作福,当老爷、太太、小姐!

  袁只是瞪了娘一眼,什么都没有向娘说,只是把娘扶起来,然后自己就默默地抱柴烧火。

  铲子哪去了?眼看着锅里的炒鸡蛋该翻锅了,张玉兰心急如火地找不到铲子。

  哦——想起来了,都是刚才听到袁摔了盘子,才急着闯进屋,结果见到袁摔伤了膝盖,我就把铲子放到柜上,净顾着给袁找棉花,烧棉花灰,处理伤口,早就把铲子忘到柜上了。

  张玉兰本想让袁进屋把铲子拿出来,小孩子腿脚灵快,但转念一想,孩子刚摔伤了腿,虽然用棉花灰暂时止住了血,但伤了就是伤了,总会疼的。

  袁见娘找不到铲子,翻不了锅里的炒鸡蛋,幸灾乐祸地想道:笑话!怕烧煳了鸡蛋吃不好,吃不好正好谁也甭吃!反正鸡蛋炒好了也没有我和娘的份儿,到不如把它烧煳了,谁也甭吃的好。

  在这个家里,不管自己干多少活、多乖巧、多听话,也没有人说你好。婶婶刚才不是说我是:山里红包粽子,不是个好枣吗?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枣!我之所以变得这么坏,那都是你们逼的!奶奶不是嘴边上常挂着一句话: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吗?!看来我这个小坏蛋,还是个长命鬼哪!我要亲眼看着,怎么气死你们!

  奶奶不是也经常骂我是:兔子成精比老虎还厉害吗?!今天我就再成它一次精,让她看看!对,趁娘腿脚不灵活去找铲子的时候,赶快烧火,等她赶回来之前,最好把锅里的炒鸡蛋烧煳、烧焦、烧成灰,看他们谁还能吃。嘻嘻!哈哈!

  想罢,袁手忙脚乱地猛往灶火堂里添柴,双手使劲地把风箱拉到最大,因为她的个子小,把小屁股也崛了起来,拼命地烧着火。她见灶堂里的大火熊熊燃起,美得她手舞足蹈、乐不可支,嘴里还不停地念着咒语:烧吧,烧吧,快快地烧吧!最好是在娘赶回来之前,把锅底烧红,把锅里的鸡蛋烧成灰。

  锅里的炒鸡蛋冒出浓烈、刺鼻的黑烟,呛得袁一只手捏着鼻子,另一只手不停地扇着灶堂里的大火,好像自己是孙大圣,只要用手一指,那满灶堂里的火焰就会越烧越旺。

  张玉兰以最快的速度,从屋里把铲子拿了回来,但见锅里的鸡蛋已被烧煳、烧焦,她连翻煳鸡蛋,再不停地责备袁道:“不是跟你说了吗?要把火散到四周,太冲了,最好是把火打灭了。瞧这七个鸡蛋全完了,过会儿等着你奶奶骂咱们娘俩吧!”骂就骂呗,挨几句骂也少不了一块肉!老恶婆,你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还能蹦达几天!

  那里有压迫,那里就有反抗!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袁看到七个炒鸡蛋全部报销,心里别提有多美,不由的唱起老师刚教给他们唱的国际歌。

  “听见没有,别唱了!说让你把火往四外里打,别再添柴了,你怎么还往里加柴,你怎么这么主意正哪!”张玉兰听到袁唱的歌词,又怕惹起事端,严厉责备袁道。

  “对呀!我就是这样做的呀!”这么做才怪。谁象您那么傻,半辈子当牛做马,碗上碗下的伺候他们,等到冬天早晨热馍馍时,全家人都吃馍馍,奶奶只让你吃渣窝窝,要是我,早晨多热两个馍馍,趁别人还没起,早早地偷着吃了,谁知道。要我说:忠厚的人太忠厚,就是傻子;老实的人太老实,就是窝囊!等我长大了,看谁还敢欺负您,我就跟她拼命!我就不信,她也是人,你也是人,凭什么受他的气。娘,您先等着、忍着,等我长大了,一定为您出气,为您讨回公道,不管是谁都不能再欺负您,他就是皇上爷二大爷,只要是他敢欺负您,我也敢薅下他一把胡子给您做毽子踢着玩。

  袁把炒鸡蛋烧煳了,自然又挨了刘淑英一顿臭骂。奶奶好像一天不骂袁一顿,就象少吃一顿饭似的,就连晚上铺炕,她也不忘痛骂袁一顿。

  “二背兴鬼丫头片子,都多大了,还天天尿炕!瞧这褥子有多臊、多硬、多潮,看她晚上怎么睡。也好,正巧我昨夜里让猫道的风吹了膀子,和二鬼丫头换个地方睡,看把她换到后炕,冷得她没了热被窝,还尿不尿炕。”刘淑英把袁的臊褥子从炕头扔到后炕。

  田相侯家有五间北房,三间西配房。东北屋两间是掏空的大屋,打着两间的通炕,西北屋两间是隔开的套房,留着两个媳妇坐月子时备用,中间一间是门厅兼做大厨房。厨房里东北屋墙边安着一口大锅,灶火里的烟,顺着东北屋两间通炕的跑道,从东山墙的烟囱冒出;西北屋也安着一口大锅,烟从西北屋两间炕下通过,然后从西山墙的烟囱冒出,西北屋锅灶装的风箱因为不怎么用,还像新的一样,扇出来的风很大,但是不知西北屋的烟囱是堵了,还是年久失修哪儿坏了,无论天上有风没风,西北屋的灶火都倒风,呛得谁也不敢烧西北屋的锅灶,只有两个媳妇坐月子时,才勉强烧个月期成的。

  田家人口多,烧火也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顿顿都在东北屋灶火上做饭,一到夏天,炕头热得连手都不敢放,有时候都能把炕席烤焦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谁也不愿意睡炕头,刘淑英就让袁睡炕头,说袁爱尿炕,尿湿了好让热炕头再把尿湿的炕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