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他们的生活都得到了暂时的安宁。随着王品怀孕月份的增加,王品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腹中孩子的身上。生活中,石亦非对王品也是体贴备至,他竭尽所能地服侍着王品,在王品待产的这段时间里,二人之间的矛盾暂时隐匿了。为了最大可能的赢得石亦非的心,也是为了搞好和石亦珺的关系,王品在石亦珺大学还没有毕业时,就已托人在省城一本科院校谋得了一个助教的职位。石母对王品的做法自然是千恩万谢,石亦非也对王品的用心表示感谢。事实上,石亦非对王品什么都好,这是他所能做到的,也是他要求自己要做到的。他知道他不能跨越那个障碍,他也只能在其他方面去补偿。
而杜凌寒和华厚德二人,这段时间生活得也很好。华厚德认识杜凌寒之前已于妻子高扬分居了,华厚德按时给高扬打生活费,高扬也终日耽于垒方城无暇顾及华厚德的生活,这种生活两人倒也落得清静。再加上华厚德烧得一手好饭菜,只要华厚德在家,保姆就不需下厨房了,不要多久,几个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就会端上饭桌,杜凌寒只需享受美食就可以了。由于心情好,不几个月,杜凌寒的体重就猛增,由怀孕初期的48公斤增加至产前的70公斤。以致前来探望她的弟弟杜凌志都认不出来她了。
杜凌志是杜凌寒打电话让他来的,她很想念她的爸爸妈妈,也想向爸爸妈妈报告她平安的消息,她不求爸妈的谅解,只希望爸妈身体安康,别因为她伤了身子。
杜凌志的到来使杜凌寒又喜又悲。喜的是弟弟肯来这里,就表明弟弟原谅她了,悲的是姐弟两个在这种境况下相见。看到身体笨重的姐姐,杜凌志竟难过得哭了。虽然杜凌志已听表姐说了姐姐的遭遇,但他绝没想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清秀靓丽的姐姐竟变成了这幅模样:原本秀颀的身材成了大线轴般中间粗两头细,紧致精巧的脸像发面馒头般变了形,特别是姐姐额头的那块疤痕蜈蚣似的紧紧伏趴在头皮上,因头发还没长长,那条难看的疤痕清晰可见,这更使那张变形的脸显得愈加陌生丑陋。这真是爸妈日夜惦记,自己日思夜想的亲爱的姐姐吗?杜凌志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他不敢看姐姐的眼睛,更不敢看姐姐的身体。杜凌寒当然明白自己的变化带给弟弟的耻辱的感受,她的眼睛也湿润了。
“凌志,别难过了,你这样姐姐会更难过的。”杜凌寒拉起弟弟的手,让弟弟坐在了沙发上,她也挨着弟弟坐了,“你看姐姐现在不是过得挺好吗?”
“姐——”杜凌志的“姐”字一出口,泪水又来了,他把脸埋在姐姐的手掌里,失声痛哭了,“你真傻啊,姐!你在这里受苦,人家却在省城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听邻村的人说,他和他的老婆每次回来都有专车接送,很是威风,他的老娘更是得意,逢人就说她的儿媳妇怎样好怎样好,她的亲家官如何如何大。你想想,姐,这话传到咱爸咱妈耳朵里,他们心里是什么滋味,咱爸当一辈子教师,一向很清高,脸皮又薄,又爱面子,他怎能受得了?为了给你保留编制,一辈子不向人低头,一辈子不求人的爸爸,顶着别人异样的目光,去校长那里,去乡中心校长那里,低三下四的为你说情。本来,你们校长的儿子还有乡中心校长的儿子都在追求你,你都拒绝了,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他们的话热嘲中带着冷讽,为了你,爸爸把这些耻辱都吞咽掉了。你想象不到,这大半年的时间爸妈是怎样熬过去的,他们都瘦到了整整一圈,都苍老了许多,爸爸的头发几乎全白了……姐,你也真的太傻了,你竟为了他这样的人让你和家人受这样的耻辱,你这样做太不值了……”杜凌志只是自顾自的边痛哭边诉说,完全忘了姐姐的感受。
杜凌寒随着弟弟的哭诉,情感也在发生着急剧的变化,当听到爸妈为此所受的折磨时,她的胸口似堵着一个东西般呼吸不畅了,“凌志,别说了……”杜凌寒再也听不下去了,也失声痛哭起来。
这时,华厚德回来了。保姆张嫂边开门边告诉华厚德家里来了客人。
“寒妹,华总回来了!”张嫂又提醒了杜凌寒一声。
听到保姆张嫂的提醒,杜凌寒止住哭声,擦了一下眼泪,对杜凌志说:“凌志,别难过了,你姐夫回来了!”
杜凌志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出于礼貌,他站起身来,看到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走到姐姐身边。
“他是你姐夫。”杜凌寒起身不方便,就坐着介绍说。
“姐夫!?”杜凌志的口吻像是问候,也像是提出疑问。这一陌生的称呼让杜凌志喊着多少有些别扭,再加上眼前是一个大叔摸样的男人,难道姐姐就嫁给眼前的这个人了吗?杜凌志再次感到意外,内心的悲伤更加一筹。姐呀姐,你真的是太傻了,你何苦因为那个背信弃义的小人而糟践自己呢?
华厚德似乎看出了杜凌志的惊讶,就亲切地笑着说:“你是凌志吧?你姐说起过你,希望你能来一趟。你既然来了,就在这住几天,多陪陪你姐。来,坐吧!”
对于华厚德的这番话杜凌志似乎没有听到,他没有坐下,而是他长长的唉叹了一声说:“姐,我还是走吧!”
“凌志,你真的就这么厌弃姐姐,连顿饭都不愿在这吃吗”杜凌寒的泪水又奔涌而出了。她拉住杜凌志的胳膊努力地想站起来,但是她的努力失败了,就在她屁股刚刚离开沙发的一瞬,她感觉她的小腹下部突然发出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啊!”她忍不住叫了一声,脸上现出痛苦的神情。
“你怎么了,凌寒?”华厚德急忙上前搀住杜凌寒。
“我的肚子——”杜凌寒的话还没说完,她就昏了过去。
华厚德赶快把杜凌寒抱在怀里,让保姆赶快打120急救电话。
再看杜凌寒的脚下,淌了一大片血。
“姐!你怎么了,姐?”看到这情形,杜凌志吓呆了。
“凌寒,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到!”华厚德一手抱着杜凌寒,一手握着杜凌寒颤抖不已的手,他轻轻地呼叫着杜凌寒。
十分钟左右,救护车来到了,医护人员做了简单的护理后,就把杜凌寒送到了医院的急救室。
急救室外,杜凌志痛苦地自责不已。
“凌志,别自责了,你姐不会有事的,她也不会怪你的。”华厚德劝慰着杜凌志,他自己的内心也担心不已。
时间滴滴答答、一分一秒不紧不慢地走着,手术室外等待的人的心肺被手术室内手术台上的人牵扯着,而手术台上的人却毫无知觉。不知过了多久,混混沌沌迷迷糊糊中,杜凌寒觉得自己好像在一片茂密的树林中迷失了方向,树林中阴暗潮湿,阳光射不进来。眼见天越来越暗,杜凌寒很是着急,她环顾四周,不见一个人影。她想喊叫,却喊叫不出。焦灼、恐惧、绝望和希望杂糅在一起,她多么希望这时能有谁来救救她。
“凌寒,来这里!”好像是石亦非的声音。
“亦非,你在哪里?快来救我!”杜凌寒觉得自己使尽了全力,却依然发不出声音。就在这时,她感觉身上有东西爬动的感觉,低头一看,是一只面目狰狞的毛毛虫。她使劲地一下甩掉身上的毛毛虫,却又惊恐地发现满地都是或蜷曲不动或一耸一耸向前爬行的毛毛虫。她想跑,却迈不开脚,一只毛毛虫径直朝她爬来,她惊恐万状,用尽全力却丝毫也不能动弹。“啊——啊——!亦非,救我!”杜凌寒惊叫起来,惊叫声使她一下清醒过来。
“好了,好了!生出来了!”她听到一个惊喜的声音。
“哇——哇——”杜凌寒耳朵里传来一阵新生儿洪亮地啼哭声。
“是个男婴,3.9千克,50公分,健康。”又一个声音传来。
杜凌寒想动一下麻木的双腿,却觉得双腿不听使唤,她努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位年轻的护士正在给她擦拭着脸上的汗水。她明白了,她是在手术台上,她生了一个健康的男婴。“亦非,我们的孩子出生了!”杜凌寒心中暗暗念到,泪水又从眼角滑落下来。
“你终于醒了?”为她擦汗的护士发现她睁开了眼,就惊喜地说。
“谢谢你!你们辛苦了。”杜凌寒用虚弱的声音向护士道谢。
“看看你的宝贝!”接生的护士抱来孩子让杜凌寒瞧了一眼。
侧脸凝望中,杜凌寒看到了一个粉嫩的婴孩,小小的眉宇间满是石亦非的影子,她含泪的笑了。为了这个孩子,她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苦,在看到这个孩子的瞬间,所有的苦累都化成了幸福和快乐。
这一天是杜凌寒和石亦非分别的第二年的阴历三月十六日,在家中静养了六个月的杜凌寒顺利分娩了,产房里传来一个新生儿响亮的啼哭声。
在产房外的华厚德,听到助产护士报告的母子平安的消息,激动得眼睛都湿润了。听到姐姐平安的消息,杜凌志也把提着的心放下了。
又过了一会儿,有护士喊道:“谁是杜凌寒家属?快把产妇母子推回病房。”
“我是!我是!”华厚德赶忙答道,好像怕有人跟他抢似的。
华厚德接过护士推来的推车,微笑着低头看着头发被汗水****的杜凌寒说:“凌寒,你辛苦了!”
“谢谢你,厚德!”杜凌寒也向华厚德微微一笑。
“姐,对不起!……”杜凌志也赶忙跑过来帮着推车子。
“凌志,说什么呢!姐怎么会怪你?要不是你,你的外甥还不会这么快就来到世上呢!”孩子顺利出生,弟弟又在身边,杜凌寒很是高兴,虽然很累,但精神很好,就打趣道。
病房是在妇产科二十六床。张嫂早已把准备好的婴儿用品带来了。
“凌寒,你看这孩子长的这么秀气,很是像你!”华厚德看着襁褓中的婴儿,愉快地说。
“就是像姐姐!”杜凌志也凑过来附和着说。虽然他有一百个不愿意,但面对这样一个弱小的生命,他也不能不怜惜,这孩子毕竟是他的亲外甥。
护士为杜凌寒挂上了吊瓶,杜凌寒有些困倦,就在大家的说笑声中睡着了。华厚德看有一绺头发被汗水粘贴在杜凌寒的脸上,就为她把头发抚到耳后。就在这时,他眼睛的余光感觉有人在盯着他看,他转脸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他的妻子高扬的脸。高扬看到华厚德转过脸来,就迅疾走开了,赶上前面的同行者。原来高扬跟朋友一起去妇产科看一个产妇,没想到会在医院碰到华厚德。高扬暂时隐忍未发,她要弄清华厚德和那女人的关系,再去和华厚德算账。
因为是顺产,大人孩子都很健康,所以杜凌寒母子在医院住了三天就出院了。
杜凌志要补偿姐姐似的,这几天没再急着说要回去,而是陪着姐姐聊天,逗孩子玩。杜凌寒也趁着这个机会,把事情的前后经过原原本本讲给弟弟听,让弟弟转告爸妈,让他们二老放心,自己过得很好,等过一段时间,她会带着孩子和华厚德回去见爸妈,希望爸妈原谅她。
杜凌志从这几天的观察来看,姐夫虽然比姐姐大好多岁,但姐夫确实是个好男人,他不光有自己的事业和追求,他对姐姐也很是疼爱,对姐姐的照顾无微不至,对孩子也没有丝毫烦厌的表现。姐姐婚姻生活的变化使杜凌志对婚姻爱情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他有些理解姐姐坚持生下孩子的做法了,也理解姐姐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嫁给姐夫了,但他觉得内心还是有些不是滋味,他还对负心的石亦非耿耿于怀。看姐姐的情绪逐渐好转,孩子也健康无事,杜凌志就向姐姐姐夫告辞,他还要赶回学校去上课。他就读的本科院校就是王品为石亦珺谋取助教职位的学校,他在学校是优等生,正在复习准备明年考研。临行前,他告诉姐姐,他先回家一趟,把姐姐的情况告诉爸妈,让他们放心。
杜凌志回家后向妈妈说明了姐姐的生活状况,姐姐已结了婚,并生下了一个可爱的男孩,姐夫虽然比姐姐大了些,但他很疼姐姐和孩子。姐夫是个大老板,家境很好,姐姐和孩子都不会受罪。听着儿子的讲述,杜妈妈好像在听故事一般,她很难把这个故事和她的乖巧懂事的女儿联系起来。这才半年多的时间,女儿就和一个比她大近二十岁的男人结了婚,并生下了另一个男人的孩子。
“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呀?还能让人活不,咋还能朝人前站呢?”杜妈妈老泪纵横,她捶着胸顿着脚哭道,“如果把这些话说给你爸听,他还不把你姐给活劈了。你姐真是太傻了,为了他工作都不要了,连爸妈都不管不顾了,真是鬼迷心窍了。现在这个样子,一辈子还能回来见人不!”
“妈,你别难过了,如果你看到姐姐生活得很好,你就会慢慢接受姐姐、姐夫和孩子的。我去她那儿,一开始也别扭,接受不了,但看到姐夫对姐姐照顾得那么好,也就放心了。妈妈,姐姐真的过得很好!”
事实既然如此,你接受也罢,不接受也罢,它都不会因为你的不满而改变,所以,杜凌志就劝慰杜妈妈接受这一现实。能有什么办法呢,女儿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对女儿的决定和做法难过归难过,挂念却是甩不掉的,无论女儿走到哪里,只要幸福,妈妈心里就会好过些。杜妈妈听了儿子的劝慰也稍稍放心了。
第二年的五月二十日,王品在医院里也顺利分娩,生下一个健康女婴。王品笑了,石亦非流泪了,石母的脸拉长了,王品的爸妈疑惑了:“亦非,你当爸爸了,怎么?激动得流泪了?亲家母,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脸色这么差?”
“是的,爸、妈,初为人父是有些激动。”石亦非出于礼貌温和地回答。
而石母对亲家的问话,以为王品的爸妈看出了她嫌弃是女孩的心理了,就尴尬的“嘿嘿”笑了两声,说:“品这两天快生了,我没休息好。”以此来遮掩自己。
只有石亦非是了解母亲的,他知道母亲不高兴的原因。
在王品月子里,石亦非对王品嘘寒问暖,跑前跑后,买菜做饭,很是勤快。他怕母亲照顾不好孩子,专门为王品请了月嫂。月嫂只护理孩子,建议王品的合理饮食,并不亲自下厨。这样,石母就要多做一个人的饭吃,本已不满的石母心情变得更加糟糕。
从医院回来没两天,石母就在厨房里避开王品对石亦非幽幽地说:“我们老石家要绝后了!”
“妈,别让王品听到了,你这说的什么话?男孩女孩都一样!”石亦非轻声责备石母说。
“你个没良心的,你看你怕媳妇都怕成啥了?在媳妇面前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你现在知道给老婆一条心了,倒指责起你老娘来了!”石母满腹牢骚,她的肚子里窝着气,总想找个人发泄一下。
石母一直不敢在王品面前摆脸子,毕竟吃着人家的,住着人家的,总觉得直不起腰,现在倒觉得可以翻翻身了,谁让她生了个女孩。有时石母索性放开来,大大咧咧地躺卧在客厅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东西,有时还无所顾忌地放声大笑。王品最看不惯婆婆那些不雅的举动,本来就对石母给她做的饭菜感到不满意,再加上有一次王品亲眼看到石母直接用手捏起饭菜来尝,还津津有味地嘬了嘬手指,看得她直恶心。那顿饭王品以不舒服为借口没吃。后来,王品发现石母的变化越来越大,对孩子也不是十分的疼爱。
有一天,月嫂家中突然有事,就请假回家了。那天孩子安琪儿哭闹非常厉害,喂奶不吃,抱着还是哭。
“怎么了,我的宝贝?你到底是那里不舒服?”王品边哄抱着孩子边担心地给孩子说这话。孩子并没有停止哭声,反而越哭越厉害。
“妈,你快来看看,安琪儿到底是怎么啦?怎么哭个不停?”王品喊石母道。
“小孩哭不是正常吗,哭两声有啥?”石母正躺卧在沙发上,边吃苹果边看电视连续剧《麻辣婆媳》,正看到兴头上,听王品喊她就有些不耐烦,就随口说道。随即她又意识到有些不妥,就改口说,“不会有什么事吧?不发烧吧?要不等亦非回来带她去医院瞧瞧。”
石母的态度惹恼了王品,她终于爆发了:“孩子不舒服你没说看看抱抱,还这样说话,这是一个奶奶应该说的吗?我早就看出来了,从孩子一出生,你的态度就变了。先前做彩超,医生每次都说是男孩,你天天高高兴兴的,还求神拜佛,谢天谢地的,孩子一出生一看是女孩,你立即就变了脸。既然是这样,你还是回老家吧,也省得你看见她心烦。”
石母没想到王品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下气得说不出话来。待石亦非回到家,还没换好衣服,石母就把石亦非拉到她的卧室,哭诉开了:“我在这里住不下去了,你赶快把我送走吧!”
“你这是干嘛,妈?”石亦非知道石母对孩子的态度,必定会引起王品的反感,两人之间的战争早晚会爆发的,他不能责备王品,只能劝石母多体谅些王品,“小品在家带孩子已够辛苦了,你在家里可以收拾收拾家务,扫扫地,给孩子洗洗尿布,不能总是看电视啊!”
“哦,你把你老娘当成什么了,是老妈子吗,可以供你随意使唤?”石母积聚的怨气也爆发了,“这些年来我拉扯你和亦珺是为个啥,不是想咱家能人丁兴旺越过越好吗?现在可好啦,我把你俩拉扯大了,你们翅膀硬了,就嫌弃老娘了。亦珺那妮子跟了杜凌志那小子,几个月的也不回来看看我;我在这住着,你们把我当娘看吗?老家人都说我来大城市享福来了,谁知道我过的是啥日子!人家每家都几个孙子,我一个都没有,我眼看着咱老石家要绝后了,我过着还有啥劲儿?”
“妈,这都啥年代了,封建思想还这样严重,男孩女孩都一样!”石亦非怕王品听到,就压低声音说,“你别闹了,别嚷嚷了,这件事是你的不对。你要真想回老家,我到明天就给你买回家的火车票让你回家!”
看到儿子也不评她的理,石母就泄了气,唉了一声去厨房做饭去了。
石亦非哄逗了一会儿安琪儿,就又赶到厨房。为了避免石母和王品的再次冲突,石亦非对石母好言相劝:“妈,你现在过的不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生活在大都市,什么都不缺,回个家还有专车接送,这高人一等的生活,你想想是谁给你的,应该知足了。孩子是你的亲孙女,你就应该疼她。再说了,如果月嫂不请假,她也不至于这么辛苦……”
“好了,我知道了。”石母当然知道,这段时间只不过对王品生了个女孩有些失望罢了,但她绝不想因为孙女而失去这种富贵的生活。
石亦非也明白石母的心思,他为了母亲的虚荣而割舍了自己的幸福。既然已经错了,也只能将错就错吧。然而,错误只能产生恶果,而不可能带来幸运之神。石亦非深深懂得,是孩子暂时将他和王品二人之间的矛盾隐匿了起来,待孩子稍大,可以单独放在婴儿房时,他们在回到二人世界时,矛盾就会重新浮现出来,他跨越不了他和杜凌寒共同铸就的爱的高峰。事实正如石亦非所料,两个月后,王品就把婴儿床放到了婴儿室,定时为安琪儿喂奶,她又由一个妈妈变成了一个女人,她对石亦非又有所欲求了。
“亲爱的,从今晚开始我们又可以拥有二人世界了,我好期待呦!”石亦非一回到家中,王品就用一种撒娇兼挑逗的语调暗示他,并对他嫣然一笑。石亦非也对王品微微一笑,算是回应,然而痛苦又来啃啮他的心了。
事实证明,有些努力是徒劳的,被迫遗忘和被迫接纳都是极其残酷的事情。深埋心底的情感抑制着石亦非心的动向,它时刻在提醒他它的存在。它长着一双哀怨的眼睛,时刻深情的凝望着他,使他艰于呼吸视听,他要崩溃了。另一面,王品爱他不是王品的错,他冷淡王品却是他的错,他觉得自己的软弱妥协是再次的错,他不但害了杜凌寒,又害了王品。面对王品的似水柔情,面对王品的痛苦渴求,他不能说不,一次次他说服自己狠心地忘掉杜凌寒,别再冷淡了王品,他要尽可能满足王品的欲求,然而他又一次错了。每当他迎着王品渴求的目光要揽她入怀的时候,那个它就会站起来,发出一声哀怨的长叹“你辜负了我!你辜负了我!”然后就要拂袖而去。这时他就会一下松懈下来,转而奔到它的身边,拥住它……
无论石亦非如何努力忘记杜凌寒,都是不可能的。那份坚韧的情感就如悬崖峭壁上的劲松一般奇倔。那是石亦非和杜凌寒在游览东岳泰山时,在半山腰看到的那一株绝处逢生的松柏,似是凌空而生,无所依托。仔细端详,才可看到它长有一根无比粗壮的根,它的根深深扎到岩石缝里,以此托举葱茏的一株树。他们为之赞叹不已。
“但愿我们的爱情也如这株劲松一样有着奇绝的生命力!”杜凌寒把头靠在石亦非的肩上,神往地说。
“会的!风霜雨雪严相逼,也奈何它不得!”石亦非用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语调回答。
那一刻,他们觉得他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情侣,任是谁也不能剥夺他们的幸福。然而,他们不会料到,他们的爱情树真的遭受了风霜雨雪的摧折。
石亦非的抉择真的错了,他不可能忘掉杜凌寒,他们的血肉早已融为了一体,情感上另寻他路显然是走不通的。
后来,石亦非和王品他们两个都明白了一个事实,石亦非有了严重的心理障碍,他不能跨越它。在又一次的失败后,王品觉得所有的美梦都已破灭,所有的期待都化为乌有,她陷入前所未有的绝望中。
王品无望的把头埋在石亦非的怀里,她痛苦地哭喊着撕咬着石亦非:“你让我过的这是什么生活,你知不知道我心里苦的简直就是生不如死!我连一个女人最低的生活欲求都不能得到满足,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与我结婚?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是在报复我吗?爱你有错吗?这样的结果都是我的错吗?……”
“对不起,小品,一切都是我的错!”石亦非用双臂拥起这个同样可怜的女人,他没有理由责备她,同样没有理由冷淡她。
“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我讨厌你的假惺惺,我更讨厌你的虚伪!你给我走,我不要再看到你!”王品用力挣脱石亦非的拥抱,抓起枕头砸向石亦非。
石亦非不逃也不躲,他任王品发泄着。
“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你为什么总让我对你抱有希望,而到头来伤我更深……”无论王品怎么哭闹,石亦非动也不动,他知道悲剧的源头是他,是他对不起王品,但他又不能给予她所要的幸福。他能感受到王品心中的痛苦,他没有什么可以辩解的,他只能默默谛听王品的哭诉。
“对不起,亦非,是我不好。”慢慢平静下来的王品抬起头来,深情地望着石亦非,那眼光直射石亦非的灵魂,他不能回避和拒绝,他也只能充满歉意地看着王品。王品恳切地对石亦非说,“亦非,我知道你在努力,但现在看来已不是你自己的努力所能改的了。我们去看看心理医生好不好?”
“小品,这恐怕不是医生所能解决的。”石亦非坦诚地说,“是我害了你,我真的对不起你,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给你带来不幸。小品,你还年轻,不能就这样一辈子,我们还是……”
不待石亦非把话说完,王品就用手堵住了石亦非的嘴巴:“亦非,不要说这样的话,我爱你,我不想和你离婚。”
“小品,这样下去并不能使我改变,只会害你更深。我自己就是一个罪人,不敢奢望也不配再拥有幸福,而你还是另寻幸福吧!”石亦非真的是在为王品着想,才说出了这番推心置腹的话。
“不,亦非,我不会和你离婚,你真的是个难得的好男人,除了这一点,你一直对我都挺好的,我能感受得到你真心的付出。”王品不舍地说。
石亦非在新的工作上做得非常出色,不到一年时间就被评为先进个人、优秀教育工作者;生活中,他对王品关心备至。王品的爸爸很是欣赏石亦非的才华和人品,王品舍不得与石亦非分开,但二人之间的矛盾该如何解决呢?
“亦非,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你觉得这样行吗?”最后王品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你说说看。”石亦非也不知道王品怎么想的,他只能这样回答。
“不知道你们男人间都是谈论些什么问题,我们女人之间谈的最多的首先是衣着服饰,其次就是孩子和丈夫。今天谁穿了什么衣服,好看与否,是不是很赶潮流;孩子在哪里上学,成绩是否优秀;丈夫的职位是否升迁了,如何体贴自己的,再次就是夫妻之间的那点事……”说到这,王品停了一下,她觉得她有些说不下去了。
在她和石亦非之间根本就没有谈论过这一类的事。停了一下,她决定今晚一定要说出来。
“她们总是说……说她们在那事儿上很是享受,很是醉人……”王品用一种非常向往却又有些羞涩的语调说。
她不敢直视石亦非,就把头伏在石亦非的肩头,双臂搂了石亦非的腰,继续说下去:“她们还各自炫耀老公床上的功夫如何高超等等,听得我都脸红心跳,但她们说的那么自然,没有丝毫的难为情。她们都说我们两个人的夫妻生活肯定更是如鱼得水,生动鲜活,她们就鼓动我谈谈这方面的感受,但她们又有谁了解我的生活呢?你想想,我有什么感受呢?我总是一笑了之,以此来掩饰内心的窘迫。亦非,我心里真的觉得很苦!你以为你用你的方式关心我,就能减轻你我的痛苦吗?事实上,这是你的残酷,这对你我都是一种折磨。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像其他夫妻一样正常的生活呢?亦非,他们夫妻之间可以随意谈论这方面的话题,谈他们各自的想法和感受,并尝试各种动作和姿势,有时他们还借助一些药物得到更多的快乐,而我却从没有过这样的体验,有时我真的感到非常悲哀……”
王品又谈到这个话题,石亦非全身的细胞顿时又紧张起来,本能告诉他要逃走,现实却命令他只能洗耳恭听。
“亦非,我真的想做一个这样的女人,”王品把石亦非抱得更紧了,“她们向我推荐了一种药物,我觉得上面的说明很适合你,就买了几盒,你就先按说明,喝几次试试行不?亦非,我真的很想很想。”
石亦非无话可说,看着王品期待的眼神,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自己合法的妻子实在是个可怜的女人,她比自己还让人哀怜,她为自己付出了很多,自己却连这点幸福都不能给她。对王品的愧疚感爬上了石亦非的心头,既然清醒时不能给她,就让药物麻醉了自己,让她得到些满足吧,于是石亦非点了点头,用尽可能温和的口气说:“好吧,小品!”
听到石亦非肯定的回答,王品有些不相信似的松开双臂,抬头看着石亦非,石亦非也充满怜惜地看着她,同时又点了点头。王品欣喜若狂,在石亦非脸上亲了一下,起身就拿了药,端了水,满怀希望的看着石亦非服了下去。那一夜,王品终于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终于体验到了作为女人得到男人爱抚的快乐和喜悦,她觉得自己终于俘获了石亦非的心,从此她就可以拥有一个完整的石亦非了,而不仅仅是一个石亦非的躯壳。
而石亦非收获的却是更多更深的痛苦。在药物的刺激和控制下,石亦非的生理本能占据了上风,无论他的情感理智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最终他的理智被虎狮般的生理本能紧紧啮咬住咽喉直至窒息。随着时间的推移,药效渐渐减弱,理智开始苏醒过来,自责、懊悔、沮丧、愤怒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苦苦地折磨着他。
在以后的日子里,王品就根据所需让石亦非口服或外涂一些壮阳类的药物。得到男人滋养的王品愈加容光焕发了,事业也步步高升,她由市工行副主任主任升迁为副行长直至为行长。生活中她却忽视了有些药物的毒副作用,再加上因为不好意思,不经医生开药而是自己认为该吃什么药就拿什么药。结果,几个月下来,本来就清瘦的石亦非变得更加清瘦了,脸色暗黄,时常出虚汗,有时还头晕耳鸣。这对石亦非来说,是一种折磨,更是一种摧残,再在这样下去,他的身体非垮了不可。
有一天晚上,当王品再次兴奋地拿出她朋友推荐的新药让石亦非再次试用时,石亦非拒绝了:“小品,这段时间我总感觉头脑发昏,出虚汗,这可能与药物有关,我不想再吃了。”
不吃药,石亦非的表现更不如以前了,生活又回到了原先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