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海余生录 第79章 两害相权
作者:流云兒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在琉光泽离宫的风雪海,心无旁鹜地,兀自把待办事项,一一处置,条条厘清。

  正当此时,有人通传,玄机门弟子徐示清前来拜见,欲与她单独详谈。

  她放下手中事务,随即传他前来,只见徐示清形貌清朗,顾盼间犹有神采,这段时日以来,他看似比过去光芒外溢得多了。

  炎珏在朝,有意无意冷落玄机掌门,众人见状,趋炎附势,自然令得任春秋左支右绌,而门内也因此分为两派势力,一个是以他为首的守旧派系,另一个则是以徐示清为首,外有当朝倚重,内有年轻弟子暗中支持的结盟。

  都说聪慧之人,审度时局,无情果断,这在以智识为依归的玄机门,更是如此,是以他们派系繁多,勾心斗角,即便位居高位,也有随时被撤换下来的可能。

  风雪海要拉下任春秋,只待一个契机。

  徐示清对风雪海倾身一拜说:「王尊,今日我特地前来,是有一事想请求您的协助。」

  「你说。」她直视着他,心念转动。

  「听闻西方蜀国蠢动,经由我私下探查,他们的兵力在一夕间增长不少,据探子来报,恐怕是有妖界之人参与其中,又说他们行事诡谲,残忍无道,至今已经造成许多无辜百姓的伤亡。」任春秋说。

  「可知是谁?」风雪海问。

  「四式神兽白虎。」任春秋说。

  「白虎虽手拥妖界重兵,然他的智识不足为惧,总归是莽撞无成之辈,何须你特意前来与我相商?」她淡然说。

  若说是位居主导大权,既有兵力,亦有谋略的玄武,或许还能让风雪海有些烦恼。

  其余三者,白虎,朱雀跟青龙,都各有所失,互有所短,单凭他们一方之力断无可能与东海门相抗衡。

  她当然不放在眼里。

  徐示清面露一笑说:「现今,能使蜀国在短时日内壮大至此,他们的幕后操盘策画之人,王尊可知是谁?」

  风雪海摇头,并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就是我的师父-玄机门掌门任春秋。」徐示清道。

  「他还真敢!竟然背着瀛洲做出这等事来。」风雪海冷笑着说。

  又接着道:「他私下不惜引仙界之力,与白虎合作,相助蜀国,怕是有心要处理掉你在人界扶持的南国了。」

  「我也猜是如此,所以我此次前来,希望能得王尊首肯,征得东海门下弟子为南国晋王所用。」徐示清恭谨一拜。

  风雪海沉吟半晌,说:「此事我还须问过圣尊。」

  「王尊身为一派之长,何须事事问过圣尊?」徐示清说。

  他这话说得很有意思,风雪海不由得牵动了嘴角,略有深意地直视着他的眼睛。

  她细细打量后,说道:「倾仙界一派之力,干预人界国族斗争,本该事先请得瀛洲执掌的同意,再说,以你的智慧,会提出这种疑问想是别有居心吧?」

  「小人不才,瞒不过王尊眼睛。」徐示清讪笑道。

  「你想藉我之力,让圣尊支持你。」风雪海蹙紧说。

  「唯有如此,才能一举让此事掀于朝堂之上,迫使掌门退位。」徐示清斩钉截铁地说。

  说罢,徐示清看到风雪海面带愁容,便问:「王尊,对于此事,可有令妳烦心之处?」

  「莫说我可否征得圣尊同意,调动东海门相助,要他助你一臂之力,也非我所能够左右,这不是容易之事。」风雪海说,她以指轻轻敲击桌面,思索再三。

  徐示清似笑非笑地说:「其他人也许不行,由王尊出面,那是一定行的。」

  风雪海挑起一边眉毛,不以为然地问:「你如此说,有何依据?」

  「事事着心,百般退让,兼且既往不咎,还不理会旁人非议。」徐示清这话说得已是相当客气的了。

  风雪海轻抚额头,心想:「我自返回瀛洲以来,无论做什么事,或多或少被流墨言干扰了思绪,对师父的变化,我虽有察觉,却从未留心,若说一开始我有意藉此得到他的信任,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实在有些超乎我的意料了。」

  她当然不会将此刻对炎珏的纠结告知于徐示清,可是他是何等精明之人,单凭她犹豫不决样子,也能推测出事情并非如外面所谣传,风雪海只是个靠美色,魅惑身边男人的妖精。

  至少依他所见,风雪海并不情愿拿这等特殊关系去影响圣尊的决定。

  然而要成就大事,难免得有一些手段。

  徐示清不由得提醒说:「南国晋王得天下,本是天命所归,这些年来,受混沌八荒之气影响,六界大乱,秩序全无,妖兽横行,生灵涂炭,若王尊无法进谏言于圣尊,岂非有负身在瀛洲,协理照看仙界,所应承担之责?」

  「徐示清,你也太看得起我了。」风雪海听得出他故意引导,让她非去拜托炎珏不可。

  「王尊此次回来,难道不是为了这个目的吗?妳先是让冥尊重返瀛洲,巧妙化解了双尊之间的纷争,后又带领整个东海门回归,并将大权巩固在圣尊身上,若说妳不是为了统一大局着想,我实在想不出妳如此处心积虑的原因何在。」徐示清微笑道。

  风雪海一忖,心想:「没想到看得出我在做些什么的人,竟然是徐示清!他的七窍玲珑心,实在聪明太过,难以欺瞒,既是如此,不如我还是将话说得明白为好。」

  「徐示清,你的确观察入微,能明白我心中所想,只是关于进谏圣尊一事,我不愿落人口实,你对此可有想出办法能够解决?」风雪海问。

  「办法是有,但尚须王尊请出冥尊帮忙。」徐示清说。

  「何以需要再多麻烦冥尊呢?」风雪海脸色微变,这不等于把该自己接的烫手山芋,丢到流墨言身上,结果倒霉的人还不是她。

  「因为此事不能宣之于朝堂上,但王尊又不愿私底下请托圣尊,是故由冥尊当见证之人再好也不过,就我所想,王尊虽口中说不想落人口实,实际上是不愿开口请托圣尊,以免欠他一个人情吧?有冥尊在,即便王尊有所要求,也不过是为大局着想,又有何见不得人之处呢。」徐示清毕恭毕敬地答道。

  至此,风雪海清楚要拜托炎珏,只有两条路走,一条是她单独面对他,用两人间的情意,无论是师徒之情或是其他什么的,有求于他;另一条是把流墨言挡在前头,为她的谏言提供一个公开商议的渠道,这样于公于私,她都没有亏欠炎珏什么。

  「好,我会考虑你的建议,你回去吧。」风雪海淡淡地说。

  「是,王尊,我就先行退下了。」徐示清说完,躬身一拜,后退到了门外,才转身离去。

  此时,风雪海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想:「人果然不能比较,没有最糟,只有更糟。纵然流墨言让自己气得几乎咬碎银牙,然而拜托他总好过私下拜托师父好。」

  两害相权取其轻,竟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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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与徐示清会面后没过多久,弟子再来通传,冥尊求见。

  风雪海听闻此事,只觉得啼笑皆非,流墨言何时变得这样行礼如仪了?

  待他进到宫内,为着前晚一事,风雪海心里对他还是有所埋怨,而流墨言自然也对她向炎珏跪拜的莽撞之举,耿耿于怀。

  两人分据宫殿两头,凝视着彼此,直到流墨言对她说:「雪海,过来。」

  她乖乖地,没有任何迟疑地快步扑到他怀里。

  当局者迷,风月正浓,爱得那样深,一点底气也没有。

  真真正正犯了傻的人,是这样了,前有深渊,眼睛闭着,跳了便是。

  风雪海双手抱着眼前人,除却有情人间无可避免的耳鬓厮磨,痴缠悱恻外,她还有更多非要抱着流墨言的理由。

  她余悸犹存,不知为什么,白天发生的事,总让风雪海有劫后余生的那种恐惧,她狠狠地抱着他,好像要把自己揉碎了,埋到他身体里面。

  「怎么了?」流墨言关心地问,他何等心细,如何看不出风雪海的异样。

  这么大的一件事,她怎么敢说,不动声色地,她转移开了话题。

  「墨言,帮帮我。」风雪海娇声说。

  一句话,正中下怀。流墨言即便是天上的月亮,假若她想要,他也会去帮她摘下来,只怕她不愿意开口。

  「妳说。」他说得毫不犹豫。

  风雪海将与徐示清商议之事,将可以说的部份,细细向他说了一遍。

  听完,流墨言脸色不好,他并不乐意帮这个忙,插手朝局之乱,非他所愿,更别说还要影响人界纷争。

  再者,要帮着自己女人去请托另一个男人,可以说奇耻大辱,莫以为是。

  风雪海一见他变了脸,情势不妙,赶紧加码赌下自己女性的魅力。

  她张开双臂,踮起脚尖,环上的他的颈项,逼着他抱起她。

  风雪海在他的耳际,吐着气,幽幽地百般不情愿地说:「你不帮我,我自己去跟师父说。」

  流墨言带着难以名状,似笑非笑的笑容说:「雪海,妳算计我!」

  她干脆豁出去了,双眼直视着他说:「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这样短短的回答,说得是豪气干云,巾帼不让须眉,她风雪海吃定他了。

  流墨言自然不会善罢干休,他不会让她称心如意,不会让她吃定他,相反地他会吃了她,让她只能活在自己的掌控之下,永世不得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