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炎珏走到她们身边,低头对着风雪海说:「小海,妳的身体尚为痊愈,尽量长话短说,等一会儿我们还要赶回瀛洲,这样奔波劳累,为师担心妳会禁受不住。」
芷儿看见他对风雪海说话的姿态,竟是如此纡尊降贵,蜜里含糖,她皱紧眉头,感到非常不耐,她作势挤到两人中间,大声对金风玉露说:「看时间也该出发了,金大夫,金夫人,我们就此别过,希望来日还能与你们相见!」
金风笑着说:「后会有期。」
玉露更是握住风雪海的手说:「姑娘,别怪我脸皮厚说这种话,每次我见到妳,心里除了觉得亲切外,更多的是喜欢之情,我真的很期待往后还可以与妳相见。」
「我也是。」风雪海说,她钦佩金风与玉露的坦荡与磊落,对于他们两人坚定不移的夫妻感情,则更是有着憧憬。
想起在冥殿的流墨言,她忽尔胸口一塞,他跟她之间,太多心机,太多计谋,连信任都有问题了,何来坚定的可能?
等到他们再度动身时,已经接近晌午,虽可见冬日高挂,但仍是苦寒的气候,炎珏在风雪海与芷儿周身布下结界,不让她们被寒气所袭,这才领着她们御剑飞回瀛洲的琉光泽离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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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几日,炎珏自是忙着处理朝政,而风雪海干脆闭门不见客,以身体不适为由,成天关在琉光泽离宫内。
昔日的豪情壮志,顿时化作飞灰。
她昏天暗地,没日没夜地睡着。
许是妖兽在冬日都会犯懒的缘故,风雪海对着火炉,躺在铺满厚厚毛毯的卧榻上头,她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虽说狐狸是没在冬眠的,但没有了流墨言,没有了炎珏,她的世界忽然很是惬意起来,这样的情况实在不多见,她乐得趁机贪图这一点放纵。
芷儿与其他门人,这些天来,都不知来回进出寝殿几回了,也不见整个人埋在毛毯内的风雪海动上一动,芷儿也不忍心唤醒她,想无大事情需要她亲自处置,便由着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远在人界的李飞扬等人,仍旧每日不间断地向东海门汇报近况,只是炎珏帮风雪海将书函统统收了过来,有意无意地代替她做了一些决定。
不过才三日,炎珏也对她这般怠惰情况,产生些许不悦之情,他亲自来到琉光泽离宫,却没想到遇到芷儿,硬生生吃了她一顿排头。
「王尊还在歇息,不克接见圣尊,请见谅!」芷儿说。
「本座有事要与王尊详谈,妳且去通传便是。」炎珏坚持道。
芷儿铁青一张脸,也懒得跟他多说什么,径自领着炎珏往朝曦阁去,这是风雪海的书房。
不是风雪海开始振作了,只是她换了一个地方继续她的长眠大业,刚刚芷儿离开时,她还埋在外间榻上的毛毯之中,连张脸都没有露出来。
她的气息平缓,意识模糊,一头蜿蜒长发,彷若活物,从榻上流泄而下。
忽尔一双冰冷的手,从毛毯中探进,抚住她的脸,让她通体一寒,反射性地,发丝狂舞成蔓,势若流火,疾如闪电,快速地往来人的手缠绕而去。
只见长发狠狠地卷上臂膀,用力一绞,登时那人之手便血流如注,尽被发丝所吸收。
来人不甘屈于下风,一拉一扯间,将风雪海的头发握在掌心,使劲一拉,便把她从毯中拖起,带到自己眼前。
两人对峙,难分难解。
她瑰翠的绿眸不再,却是闪烁妖异红光,不停地将来人的精血吸纳体内。
待炎珏与芷儿进到朝曦阁时,所见即是风雪海与流墨言僵持在榻上,他硬拽住她的头发,而她则像是毫无意识般,妖气四散,势非把他绞杀不可。
炎珏一惊,翻掌间,银剑净焰在手,他运气于上,一时间火光熊熊包覆剑身,他奔至两人间,一砍而下,那流动的长发,立即往后缩回,流墨言亦实时将它们放开,转而倾身向前,欲点风雪海的穴道,然而她身手狡猾灵动,却是一闪而过。
她倏忽退至房内角落,只是野蛮狂妄地看着他们。
两人不愿伤她,又见拿她不下,只好将她围困其中。
此时,风雪海因吸纳太多阴气,血脉难平,整个人面色一暗,便自行坐地吐纳运气。
星尘扰动,由她周身漫出,两股力量相互抗衡,没多久,但见星尘一点一滴化散掉暗黑之气,她的神色终于渐趋红润。
见无大碍,炎珏来到流墨言身前,也无多说,只一指便将他臂上的穴道封住,以防他流血过多。
「坐下,我为你运气治疗。」炎珏说。
流墨言原本不愿接受,然而炎珏硬是运劲将他压制于地,从背后为他行气。
源源不绝的先天真气,由炎珏掌中传至流墨言体内,只行一小周天,炎珏随即发现流墨言体内真气大失,这般亏损已极的情况,断无可能是风雪海一人所为。
然而未免走火入魔,一切事情都只能容后再说。
未几,风雪海睁开双眼,她彷若无事人一般,悄然地走至流墨言身前。
坐地运功的两人虽知她靠近,但因已知她杀气尽退,也无防备,任由她蹲下身来,静静地望着流墨言的脸,半晌,只见她伸出一掌,抚至他的胸口,惹得他身体一动,不知她究竟有何目的。
忽尔,丰沛的星尘之力穿胸而入,如洗净他的四肢百骸一般,将流墨言体内残存的混沌八荒之气除尽。
她身前的两个男人,见此情形,皆是大感震惊。
待炎珏与风雪海运气结束,流墨言再难掩饰激动之情,他以指轻抬风雪海的下颚,情深眷眷地问:「雪海,妳如何能够消除混沌八荒之气?星尘之力不是早在妳的体内,为何妳到现在才可以使出来?」
他想起过去风雪海差点命悬一线之事,若当时她能够自救,往后的许多风波都不可能发生。
风雪海牵起一抹妖冶的微笑,她轻声说:「自然是无尘上仙告诉我的,她说唯有星尘之力辅以法华门的赤炼石,才能克制混沌八荒之气,我见师父出手相助,便想试试看是否为真。」
炎珏从她口中听到无尘的名字,已有满腹疑问尚待厘清,又听得她说需要赤炼石相助一事,更是觉得惊讶莫名。
他至此总算明白,为何风雪海总缠着他,要他将心给她,原来是为了这个缘故。
妖本无心,他们纵欲贪欢,想要什么便追着什么。
炎珏以为,风雪海或多或少对自己有情,是以在妖化之后,愿意显露出来,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无可抑止地,怅然之情盈聚于心,击得他几乎无法喘息。
流墨言听她说完,也不顾及身后的炎珏,他径自揽过风雪海,将她紧紧抱于怀中。
炎珏看到两人如此,心中一恸,只能强忍满腔苦涩,站起身来,也不待与他们告辞,便欲独自离去。
他只向前走了一步,竟感到一丝阻力,他转回头看,却发现风雪海拉住他的衣袖说:「师父,多谢你。」
饶是他多么大度,也无法压下这翻腾于心的痛楚,他先是看了风雪海一眼,又与流墨言冷然的双眼四目相对,他自知无能再久待,他狼狈地甩开风雪海拖住他的手,直直走了出去。
流墨言捏住风雪海的下颚,不让她继续看着炎珏离去的背影,他欺身下来,气势凌人地强吻住她唇瓣,她那勾人的气息,如若至毒,令他宁死也无憾。
风雪海不愿受他强迫,她咬住他的唇,稍微用力,血珠浮出,惹得流墨言极为不快。
「妳敢?就是为了他吗?」他的双眼中,有愤怒、悲哀、欲望、忌妒,夹杂在一起,千愁万恨蒸腾不休,思绪纷乱,以强凌弱,他动手欲压住她。
风雪海冷哼一声,不以为然地说:「你以为现在还能奈我何?我若不要的,谁也不能勉强我!」
说罢,她格开流墨言的手,使出发丝如幕挡在两人中间,再强硬地把他整个人推了开去。
流墨言不可置信地楞在原地,他僵硬地看着她妖气已极的脸庞,她的眼,她的唇,她的全身,外貌彷若他最爱的女人,内心却是完全不同。
「雪海,乖,来我这里。」他低哑着声音说,试图压下怒火,与她好好谈谈。
「哈,流墨言,你当我傻了吗?」风雪海轻蔑浅笑,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也不再管他。一只妖,集放肆、闲散、慵懒和娇态于一身,躲进榻上的毯中,天大地大,谁都不理。
流墨言见她不愿示弱,一时间竟寻无方法可治她,只好缓缓地走到榻前,并坐在她身侧。
未待他开口,风雪海冷冷的声音从毯内,闷闷地传了出来,「你若还想找死,就把手给我伸进来!」
流墨言为之气结,他耐住性子,只是等着她,如此低姿态,只怕他千年来从未这样过。
过了不知多久,总算看到风雪海从毯中露出脸来,两颊红粉绯绯,煞是可爱,他俯下身来,意乱情迷地,轻吻着她的脸,她的耳,她的唇。
如厮佳人,令他爱不释手,为之心醉。
风雪海睁开双眼,妩媚笑着,如银铃,荡得人心,引起共鸣。
她在他的耳畔,温言软语,「青蕊之事办得如何?」
流墨言定睛看着她,有些不悦问:「妳只关心这个?!」
「你忙活这么多天,不就为了这件事,若果我不问你,搞不好你还会觉得我怎么都不管你呢!」她说得义正严词,头头是道。
同样话,从不一样的角度切入,自然有不同的效果,风雪海当然是要气他,故意捡最坏的方式说。
流墨言寒着脸,他完全想不到,原本爱娇听话的风雪海,竟在几日内性格陡变,张扬狂妄到令他无法掌控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