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倾长歌 第20章 落入彀中
作者:清婷何在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你得罪樊家了?”听罢老莫的叙述,沈四海不禁心里一惊。

  杨敬轩有点困惑:“沈兄,这怎么能叫得罪?樊家抢占田地,我依律行事有何不可?还请沈兄细细说来。”

  沈四海无力坐下,认真地看着杨敬轩道:“这怕是樊家在试探你,而你上了当。”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细听他继续道,“都晓得樊家是盛阳独霸一方的地主,大家是慑于它的淫威不敢告官,实际上应是得了林知州的默许”

  “应是?沈先生这是何意?”公主立即发现了他话中的玄机。

  “我在林知州那里并不受重视,他的许多事情都是我推测出来的,樊家的事也不例外。而如今,林知州走了,纵然关系再好,远水也难解近渴。兼之,杨大人是新科进士,你的父亲曾是朝中高官,却并不意味着你定然熟悉官场规矩,能不能为其所用,只能试探一番。”

  凡颜仍很疑惑:“既然要拉拢,为何不直接贿赂?”

  “那样太过直接,毕竟樊家对杨大人不了解,再者初入官场的的进士大多不会接受贿赂。所以,向来横行霸道的樊家才会允许被人告到县衙,不然几亩地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

  杨敬轩静静听完,问道,“如沈兄所言,我刚上任,正自缺乏树立威严的时候,樊家借此设局试探,我必定不会放纵它强占田地,那试探就没有用了?”

  沈四海摇了摇头:“樊家当然知道结果已定,看的不是结果,而是你的态度。”众人再次瞪大双眼,“你我虽然认识不久,但彼此还是有些了解,我想杨大人审案时必是毫无犹豫和暗示,更有最后的豪言壮语。这些,足够樊家对你下结论了。”

  公主若有所思道:“所以,敬轩哥哥得罪了樊家,樊家定会想方设法报复他。”

  “没错,曾在陛下面前主动请缨的新科状元因经验不足坏了事也并不奇怪,”沈四海顿了一顿,“我担心的是,樊家试探的局就已经设得这般费心,若是再有动作,恐怕就不是这样简单了。”

  虽然方才堂上那幕如鲠在喉,听到杨敬轩有难在即,公主还是忍不住忧虑起来:“沈先生,那可如何是好?”

  “公主妹妹莫要为难沈兄了,”杨敬轩很是平静地说道,“在樊家有所动作之前,我们只能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别无他法。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我们知道樊家会再来。”

  公主一听便瞬间沉默,这种明知前路凶险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如同落水之人,清醒而恐惧,周身憋闷。

  桃花落尽,初夏悄然,一切,安静得出奇。

  樊家一直没有什么声响,不知是还未计划好,还是时机不成熟。而公主,也已不似之前那般总来县衙,杨敬轩也不甚在意,反倒有时独自去了西山。沈四海察觉出公主的异样,决定登门拜访。

  沈四海将药箱盖上:“公主的身子好得很,凡颜姑娘不必担心。”

  “还是沈师爷有心,记得来看看公主,杨公子成了县令,不如以前那般呵护公主了,”凡颜将茶放在沈四海手边,还不忘替公主抱怨两句。

  公主垂眼谢过沈四海:“凡颜,以前终归是以前了,现下,敬轩哥哥怕是心有别属了。”沈四海拿起茶盏的手略略一停,又继续端到嘴边饮着。

  “啊?公主,怎会这样,当年在宫中,杨公子可是常常来看公主的,就像如今的沈师爷,”凡颜十分认真。

  公主看向沈四海,他被茶水呛到,正镇定地擦着嘴角:“凡颜,你最近怎么也胡说起来,沈师爷也是心有所属,你莫要乱点鸳鸯谱了。”沈四海一听,刚刚打算咽下的茶水又呛到自己,剧烈咳嗽起来。

  公主正要安慰,只见老莫疾步而来,恭敬行礼道:“见过公主,”才看向沈四海,“沈师爷,杨大人让你赶快回去,县衙里,出事了。”

  沈四海才咳完,气还没顺,张口也没有声音,公主见状便问老莫:“何事如此紧急?”

  “城里涌进许多灾民,是离得最近的扬县的。”

  “扬县地势低洼,逢夏便涝,往年也没听说灾民外迁,今年怎会来了盛阳?”沈四海微微皱起眉头,似有不祥预感。

  “扬县的江坝溃了,田地成了水塘,扬县城里容不下。”

  沈四海提起药箱便走:“难道来得这么快?”声音虽不大,还是被公主听到,公主忙喊道:“沈先生且慢,我与你同去县衙。”

  县衙里,书房内,杨敬轩站在门口不知在望着什么,沈四海、公主默然而坐,凡颜与老莫垂手立在一旁。

  “不断有灾民涌来,我已让人在城外修了草棚,将灾民安置在那里,”杨敬轩打破沉默。

  沈四海眉头仍旧轻皱:“可是,义仓的粮米撑不了几天,前些年盛阳的收成一直不好,收不上多少粮米。眼下,只能靠那些陈粮先过几天。”

  公主望着杨敬轩说道:“我的月例还有些留存,不如拿去买些粮米。”

  杨敬轩摇摇头,转过身来,“今日米价暴涨,公主妹妹的那些留存,怕是连一斗米都买不到。只能上书朝廷请赈,可惜路途遥远、程序繁杂,很多灾民恐是难以等到那时。为今之计,还能想到的,就是调粮。”

  沈四海接道:“最近的扬县已经无粮可调,而南面的润州是最可行的选择。”

  杨敬轩刚要开口,衙役就匆匆来报:“大人大人,咱们县的江坝,也溃了。”众人一听,都是震惊,杨敬轩更是难以置信,“我前些日子才去看了,怎会溃了?”衙役却是只管摇头。

  “难道,所谓祸不单行,就是如此?”公主有些沮丧。

  只有沈四海恢复如常:“所有事情都是这般恰到好处,天下怎会有巧合至此。”

  杨敬轩闻言抬首看去:“沈兄的意思是,有人从中作梗。”

  “正如大人所言,盛阳的江坝虽不是固若金汤,至少该能应付。若是上游扬县的江坝溃了,盛阳的江坝再溃,就当江水势大,没有人会去过问江坝是否坚固,而扬县往年溃坝也不如今年严重。江水浩大,两县江坝冲毁,灾民遍野,粮米不济,一切都看起来合情合理。”沈四海条分缕析地说道,但听者却愈听愈惊。

  杨敬轩略略犹豫,还是问了出来:“莫非这就是樊家的报复?”

  沈四海看看他:“不论是不是樊家的手笔,关系一县百姓的性命,我们行事须当谨慎。方才说到去润州调粮,恐不会顺利,甚至必然不成。”

  “义仓不足,买米不行,唯一的一条路沈兄担心有诈?”杨敬轩很快领会了意思。

  “不过,还是要去润州调粮,”沈四海毫不犹疑,看看众人惊诧而疑惑的神色,继续道,“对方留的出路,如果我们不走,他们就会知道我们发觉这是个局,所以最好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如何度法?”公主迫不及待。

  “大人照常上书朝廷、派人到润州调粮,暗中派人去江都调年平仓的粮米,”沈四海的目光愈加镇定冷淡。

  “江都年平仓?”杨敬轩感觉这个局似无穷无尽,“江都路远,义仓粮米用完之日定然调不来。”

  “城中还有一处粮米充足。”

  “何处?”杨敬轩快要支撑不住了。

  “樊家,”沈四海扫视众人圆睁的双眼,解释道,“盛阳这几年的收成确实不好,不过是因为林知州在的时候不修农事、不理治水,樊家却从周遭州县收了不少粮米以备这种时候高价卖出。或许,樊家本来的打算就是高价将粮米卖给大人,明知你钱财不足会想方设法贷给你,再提出看似无害实则陷阱的条件,事后翻出旧事将大人置于死地。而大人如果不高价卖粮,就必定去润州调粮,他们会将派去的人半路截下。大人怎么办都会中了他们的计,破解之法就是让他们乖乖拿出自己的粮米,但那些怕是不够,还要去调年平仓,毕竟今年是两个县的灾民。”

  公主无力地靠在高大椅背上:“没想到,樊家的局如此缜密,那沈先生,怎样才能让樊家束手就擒呢?”

  沈四海微微一笑:“杨大人,你饱读诗书,这治水之事多少有些了解罢?”

  杨敬轩眼前一亮:“我只是略懂而已,不过夏老先生精通于此,请他坐镇,必然无虞。”

  “如此甚好,”沈四海起身整整衣袖,“杨大人就操心江坝,粮米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义仓一空,樊家自会交出存粮。”

  “沈兄有何妙计?敬轩愿闻其详,”杨敬轩很是客气地说道。

  “救水如救火,大人还是即刻启程去西山罢,几日后,大人自会知晓我的方法。”说完,沈四海潇洒踱出。

  “敬轩哥哥,我与你同去江坝,”公主自己也不知为何想去见那夏楚楚,“你莫要拦我,你是县令我是公主,你我在场百姓才更加安心。”

  杨敬轩看看她,一如既往地无以言对,只得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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