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歌 第一章 旧约难续 2
作者:霜未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若金虽看着那女子,但韩岭知道她是在问自己。他叹了口气:“她叫苏瓷。”

  若金转回目光,“我不是问她的名字,我是问她与你是何关系?”

  韩岭回头看了一眼苏瓷,眼神中透出温柔之色。“苏瓷是我心爱之人。”

  若金想不到他毫不掩饰,十分震惊,“你、你说什么?”

  “我已与她共约白首,我非她不娶,她非我不嫁。”韩岭语气坚定。

  若金虽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这话从韩岭口中说出,此时方觉心中如寒冰锥刺。她强忍泪水,半晌方问:“你很喜欢她吗?”

  “是。”

  “胜过喜欢我?”

  韩岭轻声道:“若金,我与你之间是朋友之谊,并非男女之情。”

  若金大恸,“骗人!我们一起喝过酒、一起骑过马,你答应过要带我吃芙蓉羹,还要和我去草原看镜湖的照影儿……你都忘了吗?我们的镜湖之约你都忘了吗?”说到最后,泪水扑簌而下。

  韩岭看见若金落泪,他心中也颇觉伤悲。拿出帕子替若金拭去泪水,缓缓道:“我那时年少,以为共饮同骑便是人世繁华,说过不少轻浮鲁莽之言。但与苏瓷携手并肩后,才真正明白何谓生死相许。镜湖之约是你我少时稚语,既非重诺,更非婚约,你又何必念念不忘、执着于此?我如今既然有了苏瓷,必不能践约了,除此之外,你要打要骂,予取予夺,我都绝无二言。”

  若金“呛”地拔出金刀,抵在韩岭胸前:“为她死你也愿意?”

  苏瓷见状,上前欲救。韩岭向她摆手:“别过来!这是我欠她的。”又转头对若金说:“我愿意。可我不想死,我要为她好好活着,我要和她长相厮守。”说着握着刀身移至左臂:“你若恨我,就刺我几刀。直到你认为够了,我绝不还手。”

  若金又悲又怒:“你就这么喜欢她?她哪里好?她相貌平平,又身份不明——”

  韩岭急速打断道:“是,论容貌,论身份,论富有,论文才武功,她都比不上你。可是,感情不是比较这些虚名,再美的容貌,再高的身份,也比不过生死共赴,艰辛同度。若金,你以后自会明白。我和她困境相识,危境相扶,患难相随,生死与共。我早已许下誓言,我与苏瓷,生则同行,死则同穴,天上地下,永不分离!”

  生则同行,死则同穴……此话如惊雷轰响,在她耳边回荡。若金茫然看着韩岭,她觉得自己已经看不清眼前这个人了。金刀落地,她喃喃地说:“韩岭,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转身飞奔而去。

  若金跑回驿馆,不待敲门,一把推开青葙的房门,“姐——”后面的话便噎了回去,她本来想跟姐姐哭诉一番,这时却一只脚门里,一只脚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地站在门边。原来青葙的房中有客人。她推门之际,青葙正与房中灰衣男子在桌前地图上指点商量着什么,两人看见若金红肿着眼冲进来,都是一愣。

  那灰衣男子也不拘礼,站起身来,向青葙说:“我明日再来吧。”

  青葙说:“你来这里不便,不如明日我去找你。”

  那灰衣男子并不跟青葙客气,“也好。明日我在客栈等你。”说罢向若金颔首一笑,便出门而去。

  青葙边收地图,边说:“还站在那里?进来吧!”

  若金这么一窘,哭诉的心情也没有了。磨蹭了一会儿,还是问道:“姐姐,这人是谁?”

  “我的一个朋友。”

  “是不是那个你送他佩刀的朋友?”

  “不是我送的。是遗失了。”

  “你若不想送,就算遗失了被他捡去你也可以索回嘛。”

  青葙佯怒道:“你也疯言疯语!该是我问你,你这是怎么了?不是打架打输了吧!”

  若金听见“输”字,不禁又红了眼圈。“我是输了,但不是打架。”就把刚才韩岭的话一五一十讲给青葙听,但隐瞒了自己闯营打人之事。

  两人正说话间,侍女素戈通传说,镇北侯韩义求见。若金跳起来说:“哼,他教出这样的儿子,我定要给他个好看。”

  青葙沉下脸:“你又胡闹!回屋待着去,不许出来!”

  青葙将韩义请到前厅。韩义是来请罪的,也表达了韩家上下及乾王均愿与公主重修旧好之心,但青葙软语相阻,并未应允,反而婉转规劝韩义应以儿女心意为重。韩义碰了个软钉子,只好悻悻地回去了。

  若金见韩义走了,便过来询问:“姐姐,韩义说了什么?”

  青葙瞪了她一眼:“你现在越发没有管束!镇北侯的名讳是你能叫的?竟然还敢闯进黑虎军大营,打伤神羽营士兵!你再这么没规没矩,当心我罚你。”

  若金分辩道:“我是一时气愤……”但她也知是自己不对,便补了一句:“以后不这么叫就是了。”又低声说:“原来韩……侯是来告状的。”

  青葙见若金知错,便不追究。喝了一口茶,淡淡道:“不是来告状的,是来请罪的,想让你与韩将军重修旧好。”

  若金喜道:“那你答应了没有?”不想青葙却摇了摇头。若金诧异道:“为什么?”

  青葙放下茶杯,思虑半晌,才说:“这件事,说起来,也有我的不是。当年你与韩将军年少无知,嬉戏玩闹,乾王和镇北侯看在眼里,都想玉成此事。我也便顺水推舟,想着如果你俩情投意合,你嫁与她,也未尝不可,便将心中歉疚压下,但如今我不可再错了。”

  若金越发摸不着头脑,“姐姐你有什么错?”

  “你可知乾王与镇北侯对你我礼遇有加,一力促成你与韩将军的婚事,是因为什么?”

  “难道不是因为我?还因为别的什么?”

  “皆因欲与我东奚结盟共抗西奚。”

  “我们不是已与梁朝结盟了吗?”

  青葙轻轻叹了口气,“纸上盟约哪有两国联亲最为可靠?咱们东奚虽然势微,但你毕竟贵为公主,如果嫁到韩家,对东奚、对梁朝、对乾王,都是大大有利。”

  若金方才醒悟,原来自己与韩岭的事不止是儿女情长这么简单,这一嫁一娶,便是一族一国十万兵,自己不过一枚筹码而已。她想起以前,和韩岭那些快活的日子,有多少真情,又有多少假意,一时竟然无法分辨。她默然无语,半晌才黯然地说:“姐姐,我真傻,我老说为你分忧,可我从没想到这个。”

  青葙轻轻搂住若金,柔声道:“我可以请镇北侯乃至乾王责罚韩将军,甚至也可迫他与你成婚。可他心有所属,就算你俩成婚,也是各自不幸。我只你这一个妹妹,你已为东奚付出甚多,我不愿你的姻缘也系于这家国权事,只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倾心爱你之人,他知你懂你,疼你惜你,护你顾你。你嫁给这样的人,一生幸福快乐,我才放心。”

  若金大为动容,也拥住青葙,泪水盈眶,“姐姐,我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