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歌 第127章 第三十九章 故人重逢 1
作者:霜未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次日皇上下了早朝,见韩岭正等在昭日殿后殿。皇上屏退左右,向韩岭说:“你去查一查姚羽现在何处?如能查到他的下落,就说我想见他,请他前来宫中一聚——嗯,若他不愿前来,我前去一见也可。”甫一入京,皇上就命人前去姚府探访,但姚府早已易主,那户人家已住了一年有余,并不认识姚羽,也不知其下落。皇上闻讯,虽然失落,但也不感意外。姚羽因伤卸任,抛开过往,另寻清净之地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不知他搬去哪里了,登基之后全无音讯。想来他毕竟与这紫禁城的旧主诸多瓜葛,有意避见也未可知。

  韩岭略一思索,道:“是原御林军统领姚将军吗?”

  皇上颔首,补了一句:“不可大张旗鼓,要暗中查访。”又与他说了几处故地,让他先去查访看看。韩岭领命而去。

  费庸入内禀告:“永王求见。”

  “宣。”

  永王一进门,皇上满脸笑容道:“哎呀,你呀你,这么多天也不来看我,怎么我如今只是搬了个家,咱们兄弟间就生分了不成?”

  永王心道,你只是搬了个家吗?你搬这个家可是非同凡响,如今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啊!但面上自然不能流露出来,陪笑道:“皇上说笑了。皇上政务繁忙,臣弟不敢耽扰。这两月臣弟又忙于翻修王府,疏于向皇上请安,还望皇上恕罪。”

  皇上亲切道:“哎,兄弟之间哪还论这些虚礼。如今王府修得如何了?”

  “王府已经修葺完毕,臣弟是特来向皇上谢恩的。多谢皇上时常敦促照应。”

  宫女奉茶,皇上端起茶盏,笑道:“那太好了,王府落成,就赶紧把弟妹和侄儿侄女接来吧,你们一家也该团圆团圆了。”

  永王犹犹豫豫地说:“呃……臣弟此次除了谢恩,还有一事相求。”

  皇上用茶盖拨着浮叶,垂目抿了一口茶,才道:“哦?”

  永王小心翼翼地说:“皇上,臣弟在北方待得久了,这一到京城,实在不适应此处的气候水土,时不常呢,嗯……犯个头疼脑热的毛病。我那两个孩子吧,也是体弱多病的身子,这……我怕他们更待不惯了。不然,你看,还让我回永平如何?”

  “你身体欠佳,永平那苦寒之处,更不宜居住休养了。再者,咱们兄弟感情一向最好,以前分守两郡,不得相见,如今天下太平,你还不愿在这里陪陪我啊?侄儿侄女也好久没见了,让他们和暄儿安康一处玩耍习文,咱们坐享天伦,其乐融融,不好吗?”

  永王忙道:“是,是,好,好……呃……我自然乐意陪着皇上,不过这……京城太过喧闹,我实在不惯。若是皇上嫌永平道远不便相见,不如让我去临海?临海距京城不远,皇上何时召见,臣弟随时可以进京。”

  皇上淡淡道:“临海战乱刚平,百废待兴,不是个颐养天年的好地方。你若是觉京城喧闹,我倒是有个好去处,风物宜人,清净自在。”

  永王见皇上终于松口,心中大喜,“呵呵呵,那多谢皇兄了!不知是何处哇?”

  皇上轻呷了一口茶,“云州。”

  云州是大梁西南边陲蛮荒之地,永王大惊失色,“皇上,我……我……”

  皇上笑得全无心机,“你觉着京城好,还是云州好?”

  永王脱口而出:“京城,京城,自然是京城……”

  皇上面有惋惜之色,“哦,那可惜了。虽然我觉着云州也不错,不过既然你择定了京城,还是听你的。那就赶紧把家眷接来吧。”

  “是,是……”永王冷汗涔涔,如坐针毡。

  皇上见他仍呆呆地坐在椅中,笑问:“用不用我派人去接啊?”

  永王慌忙摆手,“不不不,我自己可以,我可以……”猛然醒悟过来皇上是在下逐客令,急忙起身,“噢,我这就去,我……”一脚绊在椅子腿儿上,差点摔了一跤,费庸忙上前搀扶,永王跪倒施礼,“臣弟……臣告退。”

  永王颓然离去,皇上接着召见刘正彧等几位大臣。刘正彧禀报了治贪廉政的细则,皇上略做修改,命他循序渐进施行。礼部尚书禀报了科举规划,皇上对他推荐的主考不甚满意,他希望此次科举,开创新风,不拘一格,除主考以外,其余尚可,命他完善细则再报。兵部尚书禀报南方几郡藩王有罢兵之意,但因有后顾之忧,目前仍在僵持。皇上欣然,命此事今后直呈自己,并召韩义入京商议。

  用过午膳,皇上略做小憩,之后批阅奏折。今日奏折不多,黄昏时分便已阅毕。费庸问:“皇上,晚膳摆上吗?”

  皇上未及回话,便听外面孩童喊道:“父皇!父皇!”一路欢叫而来。皇上笑道:“安康来了!”话音未落,安康就已经跑到门前,扭着身子要爬过门槛。宫女紧跟而来,还未等宫女费庸等人近前,皇上已经抢步上前,一把抱起安康,搂在怀里,安康环着皇上的脖子,格格地笑。皇上问:“安康想没想父皇啊?”安康口齿不清地说:“想‘吃’了。”皇上哈哈大笑,逗着她问:“安康想吃什么了?”安康开心道:“……糖糕!母后做的!”说着就扭动着身子从皇上怀中跳到地上,扯着皇上的大手向外拉。皇上明白她的意思是青葙做了她爱吃的藕粉桂花糖糕,要拉着他一起去吃。

  费庸多有眼色,立刻喊道:“摆驾凤禧宫!”

  凤禧宫白日里却是客流不断。午后时分,青葙陪安康祁晔玩了一会儿,便叫宫女带他们回房休息,伏案给阿古写了一封信。如今局势平稳,青葙思念阿古,望他前来京城,姐弟相聚。

  阿穆从外面进来俯耳青葙说:“你等的故人到了!”青葙会意,屏退左右,阿穆出门亲自领入。

  就见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头戴元宝帽,满面春风地进屋,跪在地上向青葙磕头,“草民叩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故人相见,分外欣喜。青葙待他落座,笑问:“钱掌柜,别来无恙否?”正月里青葙封后不久,便叫阿穆请钱掌柜进宫叙旧,不巧钱掌柜出远门了,故此一直拖到今日。

  钱掌柜起身笑答:“托娘娘的洪福,还算不错。”

  青葙让他不必拘礼,主动谢过当年钱掌柜救命之恩,两人聊起那时离京前后惊心动魄的往事,都是一番感慨。两人说了一会闲话,青葙转入正题,“钱掌柜,我知道你宫里有人,如今我既然在位,就不得不问一问了。”

  钱掌柜早料到青葙会询问此事,他也并不打算隐瞒,“即便娘娘不问,小的也是要说的。我在宫里原本有三个人,去年死了一个,走了一个,现在只剩一个了。她在宫里待了十几年了,办事牢靠,娘娘若是有意,可以一用,若是无用,她也到了出宫的年岁了,打发出去便可。”说着以指作笔,在手心里写了一个名字。

  青葙俯首看过,又望了阿穆一眼,阿穆微微点头,示意自己记下了。青葙才向钱掌柜说:“知道了。还有一样,你们在京中的产业照理我不该过问,不过我想略略了解一二,方便以后照应。”

  钱掌柜早有准备,诚恳道:“不敢欺瞒娘娘,京中本来有十几处产业,这两年逐渐缩减,现在只剩四家了。”他又在手心里写了四个字,阿穆会意。

  青葙闻言,立时想到是小七为自己变卖了产业,忙问:“是否因银钱所困?”

  “那倒不是。这两年,”钱掌柜比了个“七”的手势,“……不大管事,各组之间内耗得厉害,生意难以为继。”

  青葙担忧道:“他身子又不好了么?”

  钱掌柜并不多言,只就事论事地答:“上月我刚从那边回来,看情形还好。”

  青葙语气忧急,脱口道:“钱掌柜……”

  “在。”

  青葙却住口不语,钱掌柜神色平常,好似青葙并没唤过他一样。青葙手扶案几,出了会神,再开口,却已换了平静的语气,“钱掌柜,之前多亏你仗义相救,咱们也算生死之交了,我十分信任于你,今后更要倚重你。”

  钱掌柜知青葙笼络之意,他也有心倚靠皇后这棵大树,立即离座跪倒,郑重道:“娘娘只管吩咐,小的万死不辞。”

  青葙清楚这是钱掌柜向自己表示忠心,伸手虚扶,笑道:“这话忒重了,我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把生意做大一点儿?”

  钱掌柜何等聪明伶俐之人,一点就通,明白青葙的意思是要他将生意做进宫中,这自然是为着以后行事便利铺路。他应诺道:“彩衣铺一直都有和京中的王公大臣生意往来,只是宫中有专办采买,彩衣铺不好涉足。如今有娘娘点拨,就容易得多了。”

  青葙颔首,“钱掌柜,你是敏行慎言之人,我十分放心,不过还要再叮嘱两字:机密。”

  “小的谨记在心。”

  钱掌柜知事已谈毕,便不多做停留,起身拜退。阿穆将他送出,回来时遇上一个小太监,他刚从昭日殿退值,两人攀谈了几句,阿穆回房,向青葙说道:“皇上昨晚在观月轩待了一夜。”

  青葙正在翻看夏衣的花样子,不动声色地说:“唉,皇上是念旧之人。吩咐下去,好生照管观月轩。”

  “是。”

  青葙问:“今儿皇上事情多吗?”

  阿穆说:“应该不多,听说午后还睡了一会觉。”

  青葙翻着图册,似乎漫不经心地说:“皇上有好些日子没来了吧?”

  “这月初七去的李娘娘那里,之后就一直宿在昭日殿。”

  青葙从图册中抬起头来,想了想说:“安康肯定想她父皇了。叫厨房晚饭加一份藕粉桂花糖糕,安康最爱吃这个了。”

  这时下人禀报若金来见,青葙传见,若金乐呵呵地进来,说:“姐姐,你找我来有事吗?”

  青葙板起面孔,“你是不是与常鸣打了一架?”

  若金气哼哼道:“嗬!他还敢来告状!”

  “还用他告状!现在满京城都在议论红鹞公主当街与荣享伯打架,传得沸沸扬扬!”

  若金不屑道:“不是我与他打架,是我揍了他一顿!他只有求饶的份,哪有还手之力!”

  青葙“啪”地把图册合上,喝道:“你不仅不知悔改,还在这儿得意忘形!”

  “我悔改什么!他这种败类,打一顿都算便宜他了!”

  青葙斥道:“你现在越发没有管束了!常鸣虽说只是个太监,但他是为皇上立过大功的,他的荣享伯那是皇上封给天下人看的!你视若无物,说打就打,这是打在皇上的脸上你知道吗!现今是常鸣没有上奏,否则有你好看!”

  若金诧异道:“他一个太监,他是领兵了还是打仗了?立过什么大功?凭什么这么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