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疏雨影深深 第17章 莫做独醒人 一
作者:影疏君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北都郊外的翰家别苑里不同于往常,今日特别忙碌。黍离院里,阿乔已经换好了礼服,是大红色金丝彩绸绣牡丹缎面的旗袍,阿乔今日化了妆,雪白的肌肤,嫣红的脸颊,红润的唇,气色比平时好了很多,更衬得她明眸皓齿,面若桃花。只是她的神情看上去可不像个待嫁新娘般娇羞腼腆,她只是坐在梳妆台前,一动不动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眸中微光沉敛。

  “陆小姐。”绿衣进来轻唤,“赵管家已经安排好了车,过来请您过去呢。”

  “嗯,好。”阿乔起来随绿衣出了房间,身边由两个嬷嬷虚挽着,两个嬷嬷是老夫人派人来的,主要帮她化新娘妆,还有处理一些繁琐的礼节性的事情。

  订婚应承传统礼节,新娘要在娘家等待,由夫家前去相接,然后家祭,锁碎的一系列事情之后最后才前往云京馆对众人宣布。

  陆家虽在临州,但是礼节还是要尽的,所以阿乔要先出发去陆公馆,在陆公馆等候翰墨来接她。

  坐进车里,关上车门,一路顺畅,很快到了陆公馆。

  陆定京三人已经站在门口等着阿乔,看见阿乔下了车的那一瞬间,不禁都湿了眼眶。

  看着女儿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礼服,梳着新娘髻,陆定京心中酸涩异常,他从未想过,女儿会就这样出嫁。他终究没有保护好阿乔,让她卷进这纷杂的尘世中,也许一辈子都深陷其中,恍惚间女儿已走到面前,笑着叫了声“爸爸”,陆定京红着眼眶应了一声。

  今天早晨开始,东巷的《都报》报社就开始乱成了一锅粥,主编们在催促着小记者们赶紧出发去云京馆,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刻,不是照相机出了问题就是云京馆出入证不见了,气得负责这天翰陆两家联姻的副主编气得跳脚,一直处于骂骂咧咧的状态。

  “哎哟!你把这台带去干吗!这台太旧了照片效果不好!哎哟那个谁!你还没找到证吗!你还想不想干啦!……”

  总之每个人都很紧张……除了冯珮仪,她今天不是记者的身份,是嘉宾的身份,因此乐得清闲,还有平时那个对她颐指气使的副主编这两天对她客气了不少,冯珮仪心中暗喜,不过这还是拖了阿乔的福,嘿嘿。

  九点一到,冯珮仪就和今天负责新闻的三个记者和副主编一同出发去了云京馆。

  刚下了车,几个人都被云京馆今天这阵仗惊到了,馆前的大喷池底放满了七彩的琉璃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云京馆门口摆满了富丽堂皇不同色系精心摆好的牡丹花,她感叹北都现在这天气居然还能有这么多牡丹摆在门口,不愧是翰家啊……地上铺着平整华丽的迎宾毯,冯珮仪看得出这花色布料是北都最名贵最难求的专门做衣服的法锦衣履店的面料,这样的料子居然用来当地毯……冯珮仪唏嘘几句又抬头看,大堂外的高柱被漆成红色,馆外看上去一是一派华贵。

  进入馆内大堂,冯珮仪再次被震撼到,九米高的金色天花板上挂着缀满了水晶的巨大的梦幻吊灯,正散发着熠熠光辉,大厅的四周摆着长长的铺着红色丝绒的长桌,上面摆着精美的银具和精致的点心,还有鲜艳欲滴的玫瑰,梦幻而华贵。会馆里已来了好些人,大家举着高脚杯或在轻声交谈,谈话的内容离不开翰家和陆家,自然也离不开翰墨和陆意乔。大家都在好奇翰家未来的女主人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着旁人的谈话,冯珮仪心里却不是滋味。她端了杯酒走到一边去,静静等着这场全城瞩目的订婚礼的开始。

  “三爷,二爷那边都准备好了,您可以出发了。”赵挚进了更衣室,站在翰墨身后恭敬地说道。

  翰墨今天着了一套墨色正装,白色的衬衫做底,钮扣是镂空镀金的,他站在更衣镜前由人整理着衣服,今天气色虽比往常好一些,但脸色仍是苍白得紧。

  “三爷,腿可还舒服,需要叫罗医生来吗?”

  “不要紧,去备车吧。”翰墨抬手理了理领口,看了眼腕表,撑着手杖向外走去。

  这边阿乔才坐下一会儿,管家就从大门边匆匆过来了,说是翰家的车已经在巷口了,正要过来。

  姜秀梅轻抚着阿乔的手,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安静地看着阿乔。

  只过了一会儿,门口便有了动静,大门被打开,一个嬷嬷高喊着:“新姑爷来了!”

  陆意安微笑着站起来,大家也都站了起来,远远看见一个挺拔的身影走近,翰墨穿着整齐英气的正装,一步步缓缓地走过来,走近了大家才清晰地看到他,一身墨色的正装衬得他的身材愈加挺拔,棱角分明的五官,如同笼罩了冰凉雾气的眼睛,像是一幅水墨画般,透着淡淡的清冷气息,疏离而淡漠,英气非常。

  这是阿乔第一次看见不是坐在轮椅上的翰墨,她原本以为翰墨是腿脚不便,原来不是。往日坐在轮椅上的翰墨看着清冷苍白,今天看上去却精神了很多。

  “陆世伯,陆世母。”翰墨礼貌地微笑问候,微笑太清淡,举手投足间的礼貌却是一丝不苟。

  他又看向陆意安,仍是礼貌微笑道:“陆世兄。”

  陆定京应了一声,姜秀梅忙在一边说:“陈管家,快给新姑爷看茶。”

  说着大家都走进客厅坐下来,翰墨坐在阿乔身边,稍稍饮了口茶,不急不缓道:“许久没见世伯世母,不知身体可还康健。”

  “一切都好。”陆定京边饮茶边答他,“翰老夫人身体可还好?”

  “祖母身体也一如从前健朗。”

  “甚好。”陆定京揭开茶碗盖,热腾腾的水汽将陆定京的眼神氤氲得模糊不清。

  翰墨看了眼腕表,站起来道:“世伯世母,小侄先赔个不是,今日行程较紧,小侄需接阿乔回翰家,晚上的晚宴,小侄再同世伯世母和世兄细谈,还请见谅。”

  “无碍无碍。”陆定京也站了起来。

  阿乔正有些不适应翰墨刚刚叫了她的小名,一行人已走到了门边,阿乔今天一直恍恍惚惚的,忽然眼角瞥到翰墨的手臂抬高了些,她抬头望了一眼翰墨,见他正在和哥哥说话,他……是在示意自己挽着他吗?阿乔正想着,翰墨忽然稍稍低下头看着她,阿乔犹犹豫豫地挽上了他的手臂。

  他仍望着她,墨色的眼睛里有水雾在一点点地散开,柔和的光透了出来。

  阿乔低了头,听见翰墨干净如冰泉的声音传来:“世伯世母,那我们先走了。”

  姜秀梅轻拍了拍阿乔的手,眼中泪花又闪,陆意安心中怅然,看着翰墨笑道:“以后我们的宝贝阿乔可就交给你了,翰墨你可要好好待阿乔。”

  翰墨微笑,看了看阿乔,又抬头看向陆意安和陆定京,慢慢道:“当然。”

  道别后,两人一同坐进车里,阿乔和翰墨两个人都沉默着,翰墨侧过头看她,阿乔只披了件薄薄的白色羊毛外套,更加显得身量纤纤。

  翰墨把自己带来的外套轻轻盖在阿乔身上,问她:“上次我让人裁了给你的斗篷怎么不穿?”

  “嗯……”阿乔看着身上翰墨黑色的大衣,有些紧张地说,“我以为,那件斗篷下雪天穿最好。”

  “这个说法倒是新鲜。”

  “什么?”阿乔转头,翰墨也转过头看她,两个人四目相接,翰墨轻声道:“我说,等会儿下车之后,还是要挽着我进去。”

  阿乔脸微红,点头应:“好。”

  又过了一会儿,便到了翰府。

  下了车,门口就有人过来迎接,有个年龄颇大的大爷在门口朝里大喊道:“新嫁娘到喽!”

  接着响起了鞭炮声,阿乔挽着翰墨,走进翰府,这两天韩老太太让嬷嬷教了阿乔北都订婚的习俗,所以阿乔此时才比较镇定。

  先出来的是翰尹,前阵子因为订婚事宜多所以翰老夫人接他回了翰府。翰尹一见到翰墨阿乔便笑嘻嘻地黏了上来。然后出来的是翰荛和他的妻子云林,云林见到阿乔,笑着迎过来:“陆小姐今日真是娇艳动人啊!跟我们的翰墨站在一起,真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

  阿乔微笑,算是回应,翰荛也笑着说:“好了云林,先让三哥和三嫂进去!”

  又从里面出来好几个迎接的人,翰墨阿乔随着他们进去,绕了几扇门,到了大堂,翰老夫人已经坐在大堂里了,翰祺夫妇也在等着他们。

  阿乔这才松开了翰墨,两人一同走到翰老夫人面前,翰墨微笑:“祖母。”

  阿乔也跟着问好:“老夫人。”

  翰老夫人笑着应下,从身边的随侍手中拿出两个红包,递给翰墨和阿乔:“这是给新人的红包。”

  两人双手接过,翰墨道过谢,阿乔也忙说:“多谢老夫人。”

  “还叫老夫人,该改口啦。”翰老夫人慈爱地笑着,拉过阿乔的手,笑眯眯地看着她。

  “是啊三弟妹!该改口啦!”翰祺的妻子赵书琴笑,“你要是再不这么叫,可就疏远啦!”

  阿乔的眸光微顿,然后才轻轻叫了声“祖母”,翰老夫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老夫人您看看我们今天的这对新人!简直同画中仙似的!真是让人挪不开眼!三弟妹这相貌气度,果真除了我们家老三谁都配不上!”赵书琴说完之后大家都相继笑了。

  “我看来翰墨和意乔也是极配的。”翰老夫人笑着点头,“好了,赶快去家祭吧,误了时辰不好。”

  众人于是一同出了客厅,来到祠堂,家祭需要的东西都已经摆放好,翰墨阿乔简单地祭过,便算完成了家祭。又在翰家坐了一会儿,终于要出发前往云京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