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上，阿乔想起来，上次在慈善拍卖会的时候，听到人家说，花菁容来了北都，就在雨露楼。那今天会见到她吗？阿乔对她的记忆模糊了，只记得她是个说话温温柔柔，惹人怜爱的人，还有，是哥哥的红颜知己。

　　车子到了雨露楼，阿乔抬头望去。是个很气派的酒楼，朱檐碧瓦，精致而不失大气，倒是有一股子南方的味道，这个酒楼的名字也雅致，雨露楼。

　　阿乔下了车就看见等在门口的冯珮仪，她跑过来，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一下：“阿乔你终于来了呀。”

　　“等很久了吗？”阿乔和她一同走进酒楼。

　　“还好，我已经订了一张桌子了。”冯珮仪和阿乔在侍应的带领下，上了三楼，在桌子边坐下。

　　阿乔环视四周，酒楼里面布置得更有江南的气息，角落里的白色瓷缸里载着红色睡莲，饮水的杯子上是鱼跃荷叶间。走进酒楼首先就会看见一楼大大的台子，大概是供歌舞的台子，以台子往上的圈内都是空的，总共三层楼的座位围绕着这一空间，为的是让人看清舞台。这就是雨露楼的特色，喝茶吃饭的空闲，还能听人唱曲看人跳舞。这曲这舞自然也是江南特色。

　　菜上来后，两人聊了几句，吃了一会儿，阿乔发现冯珮仪有些心不在焉的。午餐的时间已经到了，酒楼的人越来越多，冯珮仪也开始东张西望的。

　　楼下忽然响起一阵欢呼，阿乔看去，舞台上上来了几个穿粉色衣服的女孩，然后一个穿着绯红色旗袍的女子款款走上来。

　　阿乔仔细一看，果然是花菁容。

　　她手持琵琶，坐在雕刻精致的圆凳上，手一抚琴弦，悦耳的曲子流淌而出，阿乔听出来这是《采莲曲》。

　　“荷叶罗裙一叶裁，芙蓉向脸两边开。”花菁容婉转柔美的嗓音在酒楼里慢慢地漾开，让人不觉沉醉其中，仿佛看见一个扎着辫子穿着粉白色衣服的采莲女，在碧绿的莲池中撑开一艘小船，看见你脸微微一红，低下头轻笑，“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曲毕，她又连续唱了好几首江南小曲。阿乔将视线从花菁容身上移到冯珮仪身上，发现她看着左前方，微微皱着眉，眼神里满是失望。

　　阿乔循着她的视线看去，便看见了林成。

　　林成和一男一女坐在她们的左前方，林成和同行的女人坐的很近，不时和她说笑几句，不难看出，两人之间暧昧的情愫。

　　“珮仪......”阿乔握住冯珮仪的手，像是被触碰到了伤心之处，冯珮仪的眼泪立刻落了下来。

　　她坐到阿乔身边，轻轻抱住阿乔的肩，伏在她身上低低地啜泣。

　　“阿乔，我再也不要为他伤心了。”冯珮仪在阿乔耳边呜咽着说，“再也不了……”

　　“好，再也不了。”阿乔轻轻回道，看见林成在笑，她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我们走了珮仪，好不好。”

　　“……好。”冯珮仪松开阿乔，阿乔帮她擦干脸上的泪痕，两人一同起身，下楼的时候，随行来的小周已经结好账了，出了酒楼，径直上了车。

　　将冯珮仪送回家，阿乔也回了别苑。

　　坐在车里，阿乔觉得心里闷闷的，车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将空气里的闷热一点点浸湿。

　　与此同时，北都多另一边的云京馆里，从二楼走下几个人，一身正装，迈着潇洒的步子，边说边笑一直走到大门口。

　　“那我等你消息。”霍尔握住翰墨的手，神秘一笑。

　　“合作愉快。”翰墨微微一笑，两人松开手，霍尔和随行的人便坐进车里离开了。

　　回去的车里，翰墨问程炎：“前阵子提拔的王湘，现在在哪？”

　　前座的程炎转过头来：“一直在北都待命。”

　　“好。”翰墨的眸子里有墨色的雾气，“明天我要见他一面，你安排一下。”

　　“是，三爷。”

　　“你在北都的事务暂时交给王湘，过阵子，你跟我去临州。”

　　程炎眼中似有期待的情绪在翻涌：“是。”

　　回到别苑，程炎跟翰墨去了式微院。

　　翰墨一坐下来，程炎便上前道：“三爷，政府军收购军火的事，已经有了眉头了。”

　　翰墨脱下正装外套，解了领口的两颗扣子，抬头看着程炎，程炎继续道：“按您的吩咐，在一次收购完成后，我派人暗中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结果发现他们并没有把军火运送到政府军军火仓库，而是运到了郊外隐蔽处新建成的一个仓库，由于树木茂密，那里车辆开不进去，军火都是士兵用推车推进去的，而且重兵把守，但那仓库并不大，而他们运送军火的车却一直不停送军火来，一连几天送来的军火之多那仓库根本放不下，但每次都能把军火全部装进仓库。”

　　“派去的人在那附近守了半个月，军火车仍是不停运送军火来。”程炎皱眉道，“数量之多，大概可以支持五个师的军火供给。我猜测，那仓库下可能有地下军火库，不然不可能装进这么多军火。”

　　翰墨点头表示赞同，他抬手卷起袖子，眸子暗暗的：“把手的重兵也是政府军吗？”

　　“是，都身穿政府军的军装。”

　　“你有问过叶警司吗？”

　　“问过，叶警司只知道政府军最近确实在小规模收购军火，名头是将购入的军火分送到各地区，以备不足之需。他对郊外的这一处仓库知情，但听到竟有这么多军火运往这个仓库时却甚感惊讶，并不知道是这些军火到底是谁的。”

　　翰墨抬起头来，看着墙壁上的一副字画迟迟不说话，在想着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道：“是姜瑞恩。”

　　程炎惊道：“是姜军？”

　　“在北都能控制政府的除了翰军，就只有姜军。”翰墨饮一口茶水，眼神里雾气不散，看不出情绪。

　　“为什么是姜军？政府军里两大分支，一支翰军，一支不是韩军吗？”程炎皱眉疑惑问。

　　“韩军从未真正控制过政府军，叶警司先前就提过一次，虽然政府军很大一部分人听命于韩棠昭，但每次北都有什么大事发生，韩棠昭从来没有真正牵涉其中，都是韩棠昭身边的参谋白峥在下命令，明眼看，白峥是韩棠昭手下的参谋，但其实白峥是西安人氏。”翰墨缓缓道来，低沉的嗓音在书房内轻轻传开，“北都的政府军之所以还忌惮韩棠昭，是因为韩军在西南的影响力是姜军还有我们翰军都比不上的。”

　　“所以政府军里才会有传言，说韩军受制于姜军？”程炎似乎理解了，问道。

　　“对。这么多军火运往这个小仓库，甚至不被政府军内部的人察觉，只能是姜军了。”翰墨道，“据霍尔所说的，他的几个同行一直同姜军有合作，其实……”

　　翰墨眸光微闪：“这几个月来政府军收购军火，就是为了掩饰姜军。”

　　“三爷你的意思是，政府军收购军火不过是掩人耳目，目的是为了分离我们的注意力，在我们查政府军时，姜军则暗暗地购入军火，并且利用政府军的车辆将军火运送到郊外？”程炎看着翰墨，皱眉道，见翰墨点头，又说，“姜军大概觉得，政府军购入军火，我们都不会去在意他们究竟将军火运送到哪，因为我们关注的是收购军火，而不是储藏军火的仓库。却没想到我们派人监视长达几个月，发现了这个纰漏。”

　　翰墨没说话，思索着什么。

　　“三爷。”程炎神色凝重，“大概能支持五个师的军火，可能会重创我们在北都的兵力。”

　　“不至于。”翰墨终于开口了，“姜军主要军力在西北。在北都，还没人可以和翰军抗衡，既然这个地下军火库被我们发现了，就一定要好好利用。”

　　翰墨眸中的雾气散去，透出一丝笑意：“这批军火不算多，但有人可能急需。”

　　“三爷是说，韩军？”

　　翰墨点头，程炎道：“可如果韩军拿到这批军火，我们岂不处于劣势。”

　　“只能这么做，眼下最要紧的是平衡，若是姜军一军独大，我们才是真正处于劣势。”翰墨答，“我们的军火工厂即将启动，现下最需要时间。韩军若是成功拿到这批军火，姜军的注意力自然转移过去了。”

　　“是。”程炎正色道，“我定会将这消息神不知鬼不觉地透露给韩军。”

　　翰墨低下头，拿起毛笔在纸上写着什么：“铁路计划招标会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后日的招标会一定会顺利进行。”

　　翰墨点头：“你先回去吧。”

　　程炎应下，便离开了书房。

　　程炎刚走，赵挚便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火漆封着的黄皮信封，放到书桌上。

　　“三爷，这是董南奇的信。”

　　翰墨接过，不急着拆开信封，问赵挚：“阿乔在别苑吗？”

　　“陆小姐刚回来。”

　　“你去问她，我晚上要和意安一起吃饭，她去不去。”翰墨拆开信封，神情淡淡的。

　　赵挚点头，便去了黍离院。

　　翰墨低头看着信，看完之后站起来走到熏香炉边，点着火柴，将信放入炉中烧毁。

　　火星燃尽，赵挚敲门而入。

　　“三爷，陆小姐说她去。”

　　“好。”翰墨答。

　　已经五天了，她躲着他，但他却有些想见她了。

　　翰墨盖上熏香炉的盖子，走到书桌前坐下，唇角带着连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