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预料到方天龙此行必是对包家发难，但没有人想到，董事会尚未开始，他就直捣黄龙、甚至想将包正驱逐出会议之外——野心太大、手法太狠！

　　郑总一怔，按通常约定，只有候选董事获得董事会通过，才能以董事的身份出席会议，所以包正的确不适合在场。但以包家在孔雀王朝的地位和势力，如果有一届董事会召开时居然没有包家的人在场，那不仅是难以想象，简直是不象话！说句不好听的，这届董事会达成的任何决议是否被集团官方认可都是一个未知数！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这个提议与其说是为各位董事彰显“老天面前人人平等”的个性尊严，还不如说直接把这次会议事实上的可能产出甚至“合法性”毙掉了——不过浪费大家时间讨论讨论，仅此而已！

　　这个不速之客，到底要干什么？郑总刚要答话，公孙泽的目光平静地从他脸上一带而过，郑总马上闭嘴，包正会意地一笑，起身道：“看来，我这个主人要暂时回避一下，各位不要客气，请自便。”

　　所有人都尴尬起立，目送他优哉游哉地转出会议室，才坐下。这时郑总继续刚才的话题道：“如果大家没有异议，我们就开始第一个议题，就增选包正为董事一事进行讨论和表决。”吴天催促道：“这本就是今天约大家来的原因，直接开始吧，还等什么？”两人明显是想赶快通过，好把包正请回会议室，大家当然也无话可说。

　　谁知，一个洪亮声音道：“这流程不对吧？”正是方天龙！吴天脸色一变，公孙泽却不动声色，连眼帘都没有抬，像是意料之中！郑总问：“方总有何见解？”方天龙道：“通常在进入讨论和表决前，应该收集提议清单吧？”吴天阴阴地一笑，面向众人：“除了这两个提议外，大家还有什么其它的提议吗？”众人无语，吴天也不意外，转向方天龙：“还是方总你有提议？”方天龙一笑：“正是。我正好有个提议，申请董事会审议决定。”

　　他站了起来，环视众人一眼，侃侃而谈道：“孔雀集团在包董事长的带领下，三十多年持续增长，从一个小小的标准件代理商发展成为多产业并进的国内领先集团，功不可没。但不幸的是，包董健康出现状况，以致集团一时群龙无首，势必要选举一位新的领袖再创孔雀集团的辉煌。但在这里我想强调的是，现在的世界已非当年的王朝，这里早不再是王朝世袭的年代！包董于孔雀王朝的功德，大家当然心存感激！但这不表明，我们就一定要把这样一个全国领先的商业帝国，拱手交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甚至连基本的商业管理都未必有经验的路人甲来统领——我们需要的领袖应该有能力和实力，而不仅仅是血缘！我相信，在这一点上，大家应该可以达成共识！”

　　公孙泽没有动，吴天已经冷笑着说道：“方总，市场不讲人情，唯成败耳！孔雀集团在市场上击败所有竞争对手，其成就为宵小之辈觊觎也不足为奇！龙舟一直是孔雀的手下败将，方总此来如果图谋孔雀董事长一席，只怕有恶意进驻、对孔雀图谋之嫌。众位董事想必清楚，这样的结果对每个人的利益都不会是一个好的交待。”

　　方天龙一笑：“孔雀如果与龙舟合并，将成功列入中国十大集团之列，从市场角度讲，双方都是赢家；如果我本人作为新董事长，无论是我对相关产业的熟识，对大型集团的管理经验，还是政商两界的人脉，都足以说明我会是一个相对外面那位包公子而言，更合适的人选。”

　　吴天脸色一沉：“所以，这就是你的董事会提议喽？”方天龙正色道：“是，我要代表四家机构投资方提议董事长人选，希望在这次董事会上评议。”大家面面相觑，均被这一变局惊呆了！

　　吴天只好望向公孙泽。公孙泽本来垂着眼帘，一支在转动手中的那支笔，这时，他将笔轻轻放到桌面上——三十公分远的平行位置，抬起目光望着郑总道：“包正作为候补董事，他无法列席董事会。但他已获得包董的全权授权，代行包董所有职权，所以他应该参加并有表决权，对吗？”

　　郑总一听，连连点头：“正是。我马上请正总入席，大家应该没有异议吧？”方天龙一怔，的确，从这一角度讲，包正的角色跟他方天龙是一样的，如果方天龙可以参会，包正没道理不可以参会！

　　于是，包正带着从容的笑意又被请回了会议室。他远远地向方天龙点头微笑，一切均在预料之中的样子，反倒令方天龙暗中惊诧了一回。这时，公孙泽又道：“郑总，你向正总汇报一下刚才的讨论内容。”郑总忙称“是”，向包正道：“刚刚讨论您候补董事和任命董事长的提议，方总代表四家机构投资方也要提议方总为董事长人选。”

　　包正向方天龙微微一笑：“没想到，方总对孔雀集团这么有信心，率众投诚吗？”方天龙脸色不变，也报以一笑：“自古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联手打天下比只在德城争这弹丸之地不是有意思多了？”包正转而面向众人：“董事会是代表资本层面的意志，先不要妄谈天下，能把利益剖析清楚就不错了！包氏一族在孔雀集团就占有30%的份额，是单一最大股东。如果没法保证包家的利益，我想象不出还有一种办法，可以让各位的利益得以保全。”

　　包正只是平静地说出这番话，却令众人不由一阵胆寒——不愧是孔雀王之子，大家都感到一种似曾相识的霸气和杀气！连公孙泽都有些意外的看向他：这还是那个一向在自己面前只会调侃打趣的人吗？

　　方天龙嘿嘿一笑：“包总这是要以大股东的身份，以大压小吗？”包正笑意更浓：“谁的利益谁在意，谁在局中谁当心！方总是来蛇吞象的，这份雄心当然佩服，这份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应该与杀身成仁的风险成正比，而这，就不必与在座的各位共同分担了吧？”

　　本来刚才方天龙一席话下，几个董事已经面露犹豫之色，显然对包正出任董事长之位有了新的想法。但包正一番话，却恰恰将争夺的核心从人选转换到利益上——而在这一点上，恰恰是包正而非方天龙，与在座各位董事是同一条船上的！一针见血、一剑封喉地将方天龙的巧言戳穿！公孙泽不着痕迹地一笑，重又拈起那支笑，在手指上开始转。

　　方天龙轻咳了一声，扬声道：“董事长之位也不仅仅是资本运作，更重要的是为集团的战略掌舵，监管并稳定管理团队。试问包总对集团的战略有了解吗？对当前的管理团队有多大的影响力？”包正微然一笑：“我相信方总对龙舟、甚至孔雀的战略都了如指掌，不知道龙舟什么时候可以追上孔雀的市场地位？至于管理团队，我们集团高管与公司合作都在十年以上！我不知道，在龙舟这一数据会怎样？”郑总忙提供道：“根据最新第三方市场调研机构的数据，龙舟的高管离职率每年在10%以上，平均留职率不足五年。”

　　包正向郑总点点头——像是肯定他最有准备的数据支持，然后无言地看向方天龙，等待他的回答。方天龙不愧是龙舟的老大，面不改色地答道：“过去的数据不代表未来的走势。尤其是当前时局、市场、经济变化如此之大，企业要想有未来，就需要有新思维的管理人才不断补充进来，企业才会有新的发展动力。”

　　包正点头：“所以，作为新任董事长的人选，应该有不一样的思维，而不是貌似有些相关不相关的经验，其实不过是因循守旧、固步自封的材料，在江湖上充当二流的配角跑跑龙套而已。”这话明显是在讽刺方天龙，并且词锋犀利，完全不留情面！

　　到底是孔雀王的儿子，平时貌似随和，但狠起来说句话都能杀人！这样的包正，不仅是方天龙及众董事，就连吴天、郑总一干人等都是前所未见，一时又是惊喜、又有些惊惧。公孙泽抬起眼帘看向包正——包正读懂他眼中的赞赏，不觉向他得意地眨眨眼。公孙泽瞪了他一眼，漠然转回去继续转他的钢笔。

　　郑总见方天龙一时没答上话来，就追问了一句：“所以方总，您还是坚持要提议您本人作为新董事长的人选吗？”方天龙果断地：“不！”大家一愣：难道他这样就退缩了吗？公孙泽眼睛微眯，果然方天龙继续道：“我代表四大机构提议新董事长人选——但不是我！”众人均呆了一下，郑总问：“是谁？”

　　方天龙注视着包正的眼睛，微然一笑：“公孙泽。”

　　然后，他满意地发现：包正、公孙泽、吴天，三人的脸色同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