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正敲着这份文件，问：“事业共同体计划？哪些高层享受这个待遇？”郑总尴尬地一笑：“这个协议在集团里目前只有泽总一个人被要求签署。”包正有些兴致了，问：“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计划的？泽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签署的？”

　　郑总偷偷看了眼吴天，答：“这个计划是在2003年制定并实施的。这个，泽总那一年刚好加入孔雀集团，所以从他一加入就开始签署了。”包正好笑地问：“那时他还不算高管吧？”郑总更尴尬了：“对，那时他是一名技术部的助理工程师。”

　　包正反复翻阅着这份文件，猜测着孔雀王的用意，一边问：“待遇方面呢？有什么特别之处？”

　　郑总看了眼吴天，小心地解释：“他的一切支出都由公司负担，包括他的住房、他的车、他的手表、他的一切私有物品，都是由公司名下的私立基金负责采办的，其所有权皆归公司所有。同时，基金会为他办有信用卡，可以无限额透支，并且全部费用会由公司买单。当然，这些费用包括龙图阁的房租，都会以债务的方式，记入他的名下。当然，只要他不辞职、或未经同意离开孔雀集团，所有这一切费用，公司都会承担。”

　　所以，不存在包董为他买单一说，这一切都是合同约定的。

　　所以，除了他自己和一身的债务，他真的一无所有。

　　“还好，你现在有我。”包正的心有些酸楚、又有些高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终于解开他与孔雀王之间的财务关系之谜。

　　包正目光阴沉，他好象看到那个仰望夜空的人，轻声说：“我的梦想是自由。”心里不禁一阵难过。这个人似乎高高在上，似乎富可敌国，似乎贵为孔雀集团的摄政王——他好象拥有一切，但他却没有自由：没有财务自由，没有人身自由——他不被允许离开德城，他没有自己可支配的财务积累。

　　正如他所说：“我一无所有。”这，会是他不向sherry未婚的原因吗？

　　尽管孔雀集团很大，消息的传递却比女人的小圈子还快。不过一上午的功夫，集团里连清洁阿姨都知道：

　　“泽总出大事了！”

　　“不仅最出风头的医药业务不归他管了，太子甚至开始查他的帐了！”

　　“据说他心生叛逆，居然要跟龙舟的人合谋‘篡权’，被太子抓在当场了！”

　　“太子那么宽待他，他太不识好歹，现在太子已经开始收拾他了！”

　　“现在他签的文件不起作用，都必须太子签字才作数！只不过太子给他面子，还是名义上让他先签一下。”

　　……

　　当iris照例抱着一大摞文件给公孙泽签，看着公孙泽面无表情地审阅一份份文件，事无详细、数无大小，他都会快速但谨慎地过完，才会给出批示及签字。iris咬着嘴唇，轻声道：“泽总，你真的跟正总吵架了吗？”

　　公孙泽一怔，直接问：“你听到什么了？”

　　iris年纪比sherry只小上一两岁，但经历比较简单，大学恋爱、毕业结婚，挑战基本没有、压力承受得少，所以头脑会比较简单，当下有些赌气地说：“有些业务部门，今天居然来问我：如果报告比较急的话，是否可以直接交给正总签字，反正最后由正总拍板，就不用特别走您这儿一道了！全不记得上周正总根本不干活，他们着急得不行，死乞白赖地求我让你签字的时候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公孙泽看着她，目光若有所思，似乎穿透她看着莫名的所在，半晌道：“如果他们问你就回答：我在离职期，这的确是过度方案。不过既然流程是这样，就要这样执行。至于其它，你不需要管。”然后低下头，继续一份一份地认真审阅报告。批到总办部门预算申请——其中一项是下个月买给sherry的鲜花支出，他沉默了一下，用笔划掉，然后平静地翻过去，继续看下一项。

　　iris将案卷转给对面正总办公室时，sherry不在，她想着将文件放到包正的桌子上——刚好看到摊了一桌子的公孙泽的人事档案和支出纪录——就象是非要验证给她看公孙泽正在接受调查！毕竟跟公孙泽有些时日，女孩子家的感情也比较脆弱，她的眼圈当时就红了。正要擦拭了再出去，却偏偏被走进来的包正看到。

　　事无大小只要是公孙泽身边的，包正都有兴趣了解——尤其是这非常时期，他张口叫住想赶紧闪人的iris，装作没发现什么似的随口问：“这些都是泽总批过的？”iris忙“唔”了一声就想溜掉，不想包正一招手：“过来，有事问你。”iris只好转回到他桌前。

　　包正对所有文件看也不看、只负责在每个公孙泽的签名旁签上自己的名字，一边问：“今天sherry的花送了吗？”iris本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问，没想到是这么件事儿——偏偏是这件事！她不由想起兢兢业业的公孙泽，再看看眼前这个明明只知道应付了事的孔雀太子，对比何其鲜明？再想想划去的那笔费用预示着公孙泽在sherry的追求上也主动放弃了，顿时万分积愤，只为那么优秀英俊潇洒的泽总鸣不平，她刚刚止住的泪又不争气地夺眶而出，怕泄露出情绪，她倒不敢发声回答，只“唔”了一声。

　　包正瞥了她一眼，假装没发现，说：“明天可是愚人节，提醒泽总可别再送百合噢！”他本来不知道这个iris为什么今天这么情绪反常，因此故意拖住她东拉西扯，就是要让她自己忍不住最后自己“主动”提供线索。没想到歪打正着，他扯的这个话题正是最戳iris少女心的，于是这姑娘突然英勇无比地冷笑道：“明天不用送花——这下给公司省钱了。”她一直以为包正查公孙泽的帐是因为迈巴赫维修要花公司一大笔钱。

　　包正一怔：“怎么会？”

　　iris瞥了一眼他一直签个不停的手：“您没发现：在您刚刚签过的总办支出里，这项费用已经被泽总划掉了吗？所以从明天起，泽总不会再送花给sherry了。”

　　包正的笔停住了，往前翻看，果然看到那份文件里被划掉的那项，他勉强笑了笑：“这小子！这么没长性怎么追得到妹子？费用继续支出——这一项泽总的批示意见我否决了。不过，你也不用特别跟他提噢。”

　　iris一时怔了，小心地追问了一句：“那以后——以谁的名义送呢？”

　　包正头也不抬地说：“当然是泽总。”

　　这时，小q抱着笔记本电脑进来，包正示意iris可以出去了，一边问小q：“怎么样，我的网络勇士，这个周末你有什么发现？”小q挠挠头，心虚地说：“正泽，您再安排点别的任务给我吧，我在网上翻了一个底儿掉，都没发现孔雀胆的报道——连德城中医大学的专业研讨会上都没有这方面的内容，我想，是现在的毒药太发达了，没人再用这么原始初级的毒药了吧？”

　　包正有些意外，沉吟道：“有时候，用毒之心比毒药本身更狠毒……那你带电脑来干嘛？肯定还是有所发现的吧？”小q得意地一笑：“如果完全一无所获我怎么对得起你对我这个天才的发现和信任？虽然孔雀胆的文字在所有的德城媒体上没有报道，但是，你看我发现了什么——”他炫耀地打开电脑，调出一份扫描版的报纸，报纸上面左下角的位置有一条不是很起眼的配图新闻，标题是“孤独老翁暴尸家中一周无人发现”，图片上是一个村民病死在自家的病床上，被发现时家中一片狼藉的现场照片。

　　包正仔细看也没看出什么，小q得意地把图片放大、再放大，最后锁定到床前地上黑黑的一块——原来床脚地上有一个黑乎乎的盆子，放大后可以看到内侧正对着镜头的侧壁上隐隐有三道黄线！

　　包正一敲他的脑袋：“你真是天才！你怎么知道我想要的是这个？”小q得意得不加掩饰地说：“孔雀胆的标识嘛——百度百科上查一下就知道啦！新闻文字里找不到，只好图片里找喽——总不好空手而归向你交差吧？”但是能在海量新闻数据里发现这么一幅不经放大根本看不见、放大也不一定能注意这个细节的图片，这小子真神了！

　　包正重新仔细这条发布于2003年11月28日的新闻，不过300字，是说德城某县杨家窑村在搬迁时发现，一名叫杨在渔的老翁居然已经暴毙家中数日竟无人知晓，充分暴露出留守老幼的社会问题及现代文明下冷酷的人际关系，云云。这个，跟孔雀胆和乌盆好象没什么关系吧？包正无奈地拍拍小q的肩膀：“干得不错——继续想办法给我找，一定有相关的！”

　　小q出去时，差点撞上急匆匆赶来的马总！马总顾不上听他道歉，快步走进公孙泽的办公室，大声道：“有回复了！北京那家国字号的医学院对我们的项目非常感兴趣，他们的院长带队正在飞来的路上，明天一早跟我们会谈项目细节。”

　　公孙泽无言地从行政报告上抬起头，看着他，没说话。马总立刻住口，斯文地说：“抱歉忘记敲门了，有些失态——实在是过于兴奋了。”公孙泽一笑：“我也很兴奋。”马总心说你这兴奋的表情太含蓄了一般人做不到好吗？当然不能跟他较真，仍然压抑不住语气里的兴奋，热烈地说：“这可是中国中医方面的国字号招牌，他们一看到咱们的项目方案居然立马就飞来谈判，可见对合作的意向非常大！”

　　最后，还加了一句：“泽总，你真的是太棒了！”马总四十好几的人，望着公孙泽的眼睛里，闪出只有少女望向“美国队长”时的小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