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王朝之包大人来了 第235章 包妈故事:中
作者:云静以致远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婚礼那天,你父亲特意请假从部队赶回来,死活要见若惜一面。若惜囿于父母的命令,婉言拒绝了。后来,你父亲就找到我,当年我是若惜的伴娘。我实在不忍心看到他红着眼睛要发疯的样子,婚礼当天从后门把他带到了若惜休息的化妆间。若惜看到他,还是很高兴的。我想走开,但被若惜拉住了。我们都知道你父亲的脾气不好,我也怕他一时冲动干出傻事,所以就不顾他的脸色留了下来。

  他一直盯着她,不说话,就那么恶狠狠地盯着她。若惜只好先开口,说:“我跟你是不同的,我不喜欢军旅,而我听小洁说你在军队发展得非常好,这说明你是一个天生的军人、甚至有可能真的成为一名司令。可那不是我期望的方向,我喜欢有文化、有精神追求的生活……”你父亲抢白道:“你觉得我是一介武夫,没有文化,配不上你,是吗?”

  若惜难堪地争辩道:“怎么会?他也是军人,我怎么会看不起军人?……”你父亲突然吼道:“别在我面前提到他!要嫁给他是你的事情,但能不能让你爱上我是我的事情,可不可以不要混为一谈?”若惜被他震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也有些害怕他发火的样子,就提醒他客人要进来了,让他出去。

  他恨恨地出去,临走前,他对着若惜的脸,只说了一句:“你记着:我会把你抢回来,让你重新爱上我。”

  那年恢复高考,你父亲居然就考上了,从军队直接去上大学。

  婚礼后,若惜离开了中国。我还是跟若惜保持着书信往来,那一群孩子里,我是唯一一个还跟她保持来往的人。所以我知道,婚后不到一年她有了孩子,是个男孩。那个德国人对她很好,她很幸福。但明显她已没有了娘家,甚至没有了祖国,她也没有任何再回来的打算。

  是我把她生孩子的事情透露给了你父亲,我希望他可以忘记这一段感情,开始自己的生活。不想,他知道后用那样凄怆的眼神看着我,说:“你觉得,她还会给我机会吗?”我有些后悔,也许不该告诉他,希望这件事对他的影响是积极的,至少。

  后来,发生中越自卫反击战,你父亲背着家里人报了名要去前线。我追到他的学校去问他,我需要确定,这不是因为我的多嘴,因为那条若惜的消息。你父亲告诉我:他已经放弃了他的科技文化梦想,他只想去军队、去前线、去生死边缘磨炼他的意志,让他可以象标枪一样,只有目标,没有情感。

  我知道,这一切还是因为她。所以,心碎的我也离开了,来到南方,开始我的演艺事业。

  当我以为自己已经跨过这段情感的时候,81年春节回北京,却再次见到了他——更成熟、更坚定、更强势的他。他在军队发展得很好,我还是爱着他,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似乎并没有忘记我这个通讯员。那天,我喝醉了,又哭又笑的,他一直陪着我,默默地看着我哭、看着我醉,象在看自己的影子……我醒来的时候,他对我说:“我们结婚吧。”

  我一直以为军旅生涯是他一生的舞台,没想到他不带一丝遗憾地申请转业,并且完全不顾家里的意愿,跟我一起到毫无根基的s城发展。我想,他是跟我一样不想在北京生活,不想活在与过去有任何记忆牵绊的北京——这样也好。另外一件让我意外的事,是他拒绝了转业到公安局任职的机会,而是选择了一家国营企业,好象他对所有跟武力有关的东西都失去了兴趣,只是貌似平和的他,也没有任何征兆显示,他对什么还有兴趣。

  不过,我们的生活很平静,甚至称得上幸福。

  一年后,就有了你。尽管婚后,我有意减少了与若惜的通讯,但还是忍不住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她很开心,同时告诉我,她马上也要有一个宝宝了,如果生在年前,那与你还是同岁呢!没想到,元旦过后不久,她的先生发来电报,她果然生了一个腊月宝宝,跟你一样属狗的。那一次,我和她都好幸福,我们真的在幸福的感受上公平地同步了。

  春天的时候,她寄给你一份礼物,是一架小飞机。她说这是用他先生的公司刚刚研发出来的最新航空材料做成的,只做成了三架小飞机,你们三个小男孩一人一架,代表事业的成就和家庭的祝福。可是把这事告诉你父亲时,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只是感觉他的目光很阴郁、甚至有些凶狠,我很不安。从那之后,我几乎不再主动与若惜联系,也许潜意识里,我希望她不要再出现在我幸福平静的生活里。

  事与愿违。两年后,我再次收到她的信,却是她要回国待产的消息。因为前两个男孩都是国外生的,月子里按国外的方式休养,结果落下了很多病。都说月子里的病要月子里养,尽管她的父母并没有邀请她回来,她还是想这次能回到中国生下这个孩子,按传统的方式坐回月子,趁机把身体调养好。

  她在信里仍然那么幸福,她说她和先生希望这会是一个女孩。如果是女孩,就叫vivian,那是她先生祖母的名字,他们希望以这种方式来纪念这个最钟爱她先生的老人。

  我犹豫了,没有回复这个信息。

  她回国后,还是发来了她下榻的酒店地址,希望我前来一叙。我没有回信。

  一周后,她突然发来电报,说她丈夫的父亲病危,她丈夫要带着长子赶回去,有可能葬礼后才能回中国陪她,如果涉及遗产分割,可能要更久,所以希望我能过去陪她。因为她的父亲始终拒绝原谅她,她的母亲没有可能去酒店陪她。

  我还是没有回她,而是把她的电报发给了她的母亲。不是我心狠不想帮她,而是我觉得,所有的母亲都不会抛下伤心欲绝、孤苦无依的女儿,而我,实在不想再让她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第二天晚上,是个阴雨绵绵的秋夜,我陪你在房间里玩,你父亲在客厅看电视。然后我听到有电话铃声,我跑去接的时候,发现你父亲已经在与对方通话——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一定是若惜。我走过去,虽然没有正对着话筒,还是能听到她歇斯底里的哭声。

  她说:“小洁,你来帮帮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的爱人和我的孩子都死了,他们说那架飞机掉下来了,所有的人都死了!可是我不相信——我没办法相信!我今天送他走的时候,他还温柔地告诉我,他会来看我和我们即将出生的女儿,要为她作洗礼……怎么可能,几个小时之后,他就不在了!还有我们的孩子——他才只有七岁!怎么可能他们一起就这么走了?你知道,我不能没有他,他是我所有的呼吸和思想,是我所有的快乐和希望,没有他我的心都不懂得怎么跳动了!小洁,你来帮帮我……”

  你父亲盯着我——我不敢做任何动作,因为他的目光几乎可以杀人!但他的声音,却从来没有过的温柔,只对话筒说了一句:“是我。”

  若惜立刻停止了哭泣,声音慌乱起来:“对不起,我以为……”

  你父亲说:“什么都不要做。我马上过来,等我来处理一切。”然后他挂断电话,就那么抬头盯着我。

  我只好问:“谁的电话?”

  他:“若惜。”

  我:“她找我——什么事?”

  他:“她丈夫飞机失事,连同那孩子一起。”

  我:“我没想到会这样……我马上去陪她。”

  “不,”他的目光很冷酷,“这个电话既然我接到了——我来处理。你留下,照顾小正吧。”

  “不!”我被自己说出的话吓住了,“你去了,还会回来吗?”

  他居然并不意外,头也不回地开门离去,远远地抛下一句:“等我电话。”

  这就是那个秋夜,他离开之后,就再没有回来。我再次听到他的声音,已经是三天后。那天下班刚到家,就接到了他的电话。当时,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还是先问他:“若惜怎么样了?”

  隔着电话,我好象感觉到他在流泪,尽管他的声音跟平时一样不带一点感情色彩:“她死了。”

  我吃惊:“是孩子……是难产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这才告诉我事情的经过:那天他特别着急,想要尽快赶去北京,所以这辈子唯一的一次,他动用了他父亲的关系,连夜乘坐一架军机从德城飞到了北京。若惜很意外他居然当天夜里就能赶到——这在八十年代还是很难想象的。这给了她很大的信心,她提出要把那个小儿子托付给你父亲。可是,你父亲显然并不只想带走这个孩子,他要若惜跟他一起走,因为终于不再有那个德国人,他期望可以同若惜开始新的生活……

  他头一次跟我说这么多话,整个过程都说得那么仔细,我想,这是因为他太需要用这种方式来发泄他的感受,甚至用这种倾述来重温那段悲惨的记忆,以此来折磨还活着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