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心下不悦,忽而想起今日燕舞假扮自己之事,顿时起了戏谑之心,她抬手摇摇指向燕舞,“那位穿鹅黄罩衫的便是燕九公主了。”
随着安平的手指,宗仁神色复杂的看向燕舞,而离黎的目光从始至终就没有从燕舞身上离开过。
“三皇子还有其他事情吗?”
宗仁收回目光,心不在焉的摆摆手,“没事了,你下去吧!”
安平心下奇怪,他怎么今日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幽默和打趣,但她没有丝毫兴趣多问,只是应声告退。
待安平走后,宗仁回头看着目不转睛的离黎,叹息一声道:“原本我还有所怀疑,如今看来她果真是燕九了。”
离黎看着远方渐行渐远的燕舞,目送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幕里,才回头淡淡道:“她既然能拿出那半块玉佩,就定然假不了。”
“如今也好,她所托之事至少目前看来不会有何变故。”
离黎银色的面具在夜色下泛出金属的光泽,声音沉沉,“只要她能平安无事,我这一生也别无所求了,宗怀伤她太深,我不希望她再和宗怀有任何瓜葛。”
宗怀双手背后,玉立长身,无奈道:“我知道六弟的性情,也知道燕九对六弟而言有多重要,他们之间不再有瓜葛,实在是不可能的事情!”
离黎声音中带着嘲讽:“大婚后她就是你的夫人了,想不到你竟然这么大方,任由自己的夫人和别的男人牵扯不清?”
“没办法”,宗仁耸肩,“也不是我想娶的,实在是受人之托啊!”
安平浑然不知自己既定的命运,和宗怀回府后,她大门一关,开始威逼利诱,逼迫宗怀交出各府小姐送他的东西。
宗怀端坐在榻前,两根手指夹起茶杯,淡淡的饮了一口,神色中颇带几分无奈:“我人都坐在这里属于你了,你还在意那些微不足道的东西干什么?”
独处时的宗怀总能让她脸红心跳,她愤愤的从怀中掏出李三小姐的信扔到他面前,“喏,李侍郎家三小姐给你写的,还问你一月之前的那封信为什么你没回?”
宗怀扫都未扫那封信一眼,斜眼笑笑的看着她,“丫头可是吃醋了?”
安平噘嘴看着他,半响后忽然上前一把拿起信,粗暴的拆开大声读了起来。
“留郎,距上次书信已一月有余,至今未曾见郎只字片语,英儿知晓郎君接待兄长,忙些也是情理之中,思来虑去,是英儿的过错了,但英儿真心爱慕郎君,但求日日见到郎君,以解英儿相思之苦,郎君万忘于百忙之中回英儿一言,英儿翘首盼佳音。”
读完后安平目瞪口呆!李三小姐竟已爱慕他到了这般地步!字字露骨,句句肉麻,简直不像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
安平转头愤怒的瞪着宗怀。
仿佛与他无关,宗怀一派悠然自若,执杯浅饮一口,轻叹一声:“好茶!”
看他如此不当回事,安平把信扔到他脚下,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却只说出一句“宗怀!你混蛋!”,说着已眼角含盈,声音哽咽。
宗怀放下茶杯,轻叹一声,上前拥她入怀,柔声安抚:“丫头,你该知晓这都是些无足轻重的东西,于我而言,它都没有一杯茶来的重要,你要我怎么解释呢?”
安平瞬间被他哄的心头一甜,把头埋进他肩头,小声嘟囔着:“我知道,可我就是看不得那些女子觊觎你……”
宗怀苦笑一声,怀紧手臂。
烛火微黄,在安平脸颊上抹出淡淡红晕,宗怀静静的瞧着她,一双黑瞳流光溢彩,满是宠溺。
夜风轻送,回旋一室温情。
宗怀这几日忽然忙了起来,安平也不好总打扰他,便招呼一声回了紫微宫。
安平这几日心情不错,这****早早起床,拿了剑在院子里呼呼练了起来。
一直练到日上三竿,出了一身的汗,浑身筋骨舒展了许多,安平这才坐下休息。
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明珠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公主,长公主来了!”
安平心下诧异,燕舞一向不喜欢自己,怎么会来她的院子?
正想着,燕舞已经跟着一大队随从浩浩荡荡的走了过来。
虽说已是冬初,宫人们都穿上了薄棉的夹袄,可戴皮裘的却还没有,她没想到燕舞竟然顶着一条硕大而蓬松的火红皮裘围巾来了,柔软的皮裘几乎遮住了她半个脸庞。
燕舞施施然坐在安平对面,含笑看着她,显然心情很好。
安平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什么事情能让燕舞这么开心。
“你的伤好点没?”
安平点点头,“好多了。”
“我瞅着也好多了,要不哪有劲头练武。”燕舞轻柔的抚摸着胸前的狐尾,垂眸转了转眼睛,探究着问:“父王怎么会突然下旨把你嫁去魏国?”
安平摇摇头,淡淡道:“不知道,燕魏需要联姻,可能是情势所迫吧。”
燕舞叹口气道:“魏国那么远,那个三皇子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哎,真是苦了你了,”说着偷偷斜眼打量她:“宗怀没有说什么吗?”
“他能说什么?父王已经昭告了天下,所有人都只能接受。”
“哎,你和宗怀那么要好,原本以为父王会把你许给他,谁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个三皇子,生生搅了你们的大好姻缘。”
安平低下头,淡淡道:“长姐,我已经和魏国三皇子有了婚约,这样的话,还是不要说的好。”
燕舞笑笑,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她抚摸着自己的红皮裘道:“你瞧,这是我昨日才得的一条皮裘,你瞅这色泽,比其他的鲜亮了不止一倍,听说这是用半大的红狐制成的,这种畜生可不好抓了。”
安平起初听的漫不经心,听燕舞说起半大的红狐,她忽然想起自己和宗怀亲手抓的那只半大红狐,宗怀说凑成一条皮裘时再给她,寒冬马上要来了,也不知道他凑齐没有。
看着燕舞身上的那只皮裘,安平忽觉不安,她凑上前看了看,红狐的皮都是一样的,哪有什么不同?她失望的收回视线。
燕舞没有察觉到她的神色,还在津津自喜的说着:“这条皮裘可和别的不一样,这是用一条有灵性的红狐制成的,做工师傅说,这种红狐他只听说过,从来没见过,要是让这畜生修炼够一百年,那可是要成仙的。”
安平笑笑,“做工师傅怎么知道它有灵性啊?”
燕舞小心翼翼的解下皮裘,把狐头露出来给安平看,“你瞧,这狐狸头上有一撮白毛,做工师傅说,靠这撮白毛它才能幻化成人型。”
看着眼前熟悉的狐头,安平只觉从头到脚被浇了一盆冰水,浑身上下彻骨的凉。她慢慢伸手抚上那撮白毛,熟悉的感觉自手心传来,彻底浇灭了她心头的最后一丝希望。
安平终于知道,为什么那日燕舞会面带羞涩的吟诗,为什么她会爱的如此隐晦,为什么当宗怀面无表情看向远处时,她眼中的光芒会一点一点黯淡下去,当日没有留意到这些,如今把这一个个小细节串联起来,她豁然明白了。
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抓住,捏的生疼。
“真漂亮……长姐是从哪得到的?”
燕舞抿嘴笑笑,“这个可不能告诉你,自是有缘人送的。”
安平看着她手中的皮裘,“能让长姐这么宝贝,定是心上人送的吧?”
燕舞收回皮裘,不自然的笑笑:“哪有什么心上人,别人送着玩的”。
“这么珍贵的皮裘说送就送了”安平眼睛不离燕舞颈间,喃喃道:“真是……有心了。”
燕舞轻斜着眼:“虽说这皮裘不好得,可真究起来却也比不得那些奇珍异宝,你是不是很喜欢这皮裘?你要是喜欢的紧,我命人再给你做一条。”
安平低敛着双眼,看着眼前的水杯,声音轻的似乎一阵风就能吹散,“不用了,我不喜欢戴这些东西。”
燕舞坐直身子,笑意盈盈道:“也好,半大红狐百年难得一遇,做工师傅能抓到这只已属不易了。”
似乎坐的时候不短了,燕舞起身,“这么快就晌午了,我回去了。”
说完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