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光glory 第三.癔症人间 八
作者:lokane的小说      更新:2017-10-14

  这一系列美好的比喻在被幸福冲昏头脑的人们中激起了美好的幻象。一个新的词汇,闻所未闻——“共同合作自由党”(虽然洛基本人也不清楚它到底指的是什么,这个词是他临时现编的)给人耳目一新之感,人们对这些词语怀有美好的印象,虽然不知道它的具体内涵;同时,对给予了他们这种印象的演讲者,也怀有了领导人一般的美好感情。

  “我们顺应民意。”洛基说。他宣布了一系列措施,把那些在党员们心中激起不良印象的短语全部废除了。“现在党员们需要缴纳的金额不会超过二十块。”委员们对这点儿小钱满不在乎,纷纷表示没有意见。紧接着那位新的先生顺势又颁布了很多新的词语,比如“场地均分金”、“署名保证金”、“福利维稳支出”、“发展款项”等等,见所未见把人绕晕了。不过他们的名称听起来都很正经,也没有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更重要的是,其中的每一项都没有超过二十块。“——胜利属于我们!这些费用并不是全部都要交,也不是一次收齐,同志们;需要的时候我们才统一收一次。它们都是独立的,很灵活,而且每一笔还不够一次饭钱哩。”

  委员会的人们议论纷纷,最后赞许的相互点点头,认为这些话说的很正确。委员会单纯的群体心理使他们已认同了不好的事物已经消失,党费已被废除的事实。——非常奇怪!如果一次缴纳300块,民众就觉得是横征暴敛;但如果今天交十块,明天交二十块,后天给五块,大后天给十五块,大家就对这种还不如饭钱的小钱毫不在意、十分大度。毕竟,自由党党员所处的阶层和工党不同,和保守党也不同。委员会感到非常幸福;他们对新的政策十分拥护,目的也达到了,而且感到这些美好的新名词向他们提供了一种光明未来的可能。洛基最后提议到,既然委员会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就应该退出历史舞台,否则大家的精力财物不是白白浪费了吗?场下闹哄哄的。人人七嘴八舌觉得还是有道理,于是自由党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党员委员会就这么莫名其妙成立又解散了。

  五分钟内,委员会的委员们陆续高高兴兴回家了。又过了十分钟,洛基才从台上走下来,他摘掉帽子喘了一口气如释重负,额头上冒着冷汗。“革命友谊啊先生们。”但他仍然意气十足的翘起了嘴角,勉勉强强伸出左手食指,“以前我就是这么莫名其妙交了班费的。”

  党代表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戈兰凯美蒂和朱里皮阿诺分别和洛基击了掌。“好小子!明天去打曲棍球吧!”朱里皮阿诺愉快地高盛邀请到,“就是郊区那座山,半山腰全是我的。让我们看看你这小身板儿是不是和舌头一样有用!”“嚯!等上半年再说这句话试试,先生!”那一个做出一种进攻的姿势,“不要小瞧生长期的男孩子的潜力。”“你肯定不会长了,看你这表现就知道你长到头了。”热月派的领导人很风趣地说,“看起来就像有人给你的脑子注射了一管生长激素。”“那现在大家都听见了,做个证。”洛基爽快的答应到,手插在腰上,“要是过半年我比朱里先生高了,那片曲棍球场馆就归我了。”

  黛德薇奇凯美蒂以一个黑色伞包的身份眼巴巴望着洛基。她不知道这是洛基阿斯嘉特,但她撩起黑色的纱罩时,玻璃镜一般的眼瞳中印出某种被隐藏的意象。她敏锐的察觉到一种不一样的东西。漂亮的人,暗红的人,取下耳畔幽静的玫瑰。他指尖快速划过去,“嚓”的爆裂声,火焰翻滚起来一瞬间突然涌起将它吞噬了。“……看起来也没什么用。”洛基对其他人撅撅嘴说,等这株玫瑰烧成灰烬,他并不留恋的将枝干扔到垃圾桶里去了。

  黛德薇奇想要带走那枝玫瑰花;然而洛基只是指尖轻轻划了一下,就把她的愿望全部破灭了。她感到很伤心。人流开始散去,黛德薇奇凯美蒂扯了扯叔叔的衣角。“拉克丝?”戈兰凯美蒂惊讶的低下头,“你竟然没有被发现!”他拉她起来,却扯不走她,这孩子没有意识一样傻愣愣的注视着谁的背影。戈兰凯美蒂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他很快明白了侄女的心思,并且感到很高兴。“嘿,洛基!快回来!”他高兴地伸手招呼到,“这是我们拉克丝!拉克丝!给你说过的,黛德薇奇凯美蒂!”

  洛基发觉有人小心翼翼的将那本《艺术史》递给自己。他一手抓回去顺势回身道谢结果吓出一身冷汗,身后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好似活见鬼。他再镇定下来看了看,戈兰凯美蒂突然长出了四条腿,大衣里腰身也粗了一圈,最神奇的是另外两条腿套的是裙子。“这是我们家的掌上明珠了,给你提过的,黛德薇奇凯美蒂……”戈兰转身试图让黛德薇奇出来,但小姐就是要躲在他衣服里死活不动,双手把他箍的紧紧的,“嘿——拉克丝出来!你叫她拉克丝就好了,洛基。”

  “好的!嘿拉克丝!我是洛基,不好意思我没有族名……”洛基站在胀鼓鼓的一团后面,善意的伸手拍了拍女孩子的肩膀。“——啊!!”可是黛德薇奇的反应异常剧烈,她见鬼一样躲开了这只手又开始用那种送命的女高音抱着叔叔的腰拼命尖叫,“世界末日要到啦!!啊!!世界末日要到啦!!”

  戈兰凯美蒂十分尴尬。“呃她有点儿激动,这姑娘性格有点儿怪,但我对着女神发誓她是个好姑娘。”叔叔只好指天发誓,对着他解释道,“她的小楼离你的房间不远,就在你的前面,洛基。过两天船上那个聚会她会去的。”

  “呃,没事。”洛基说,“我不讨厌怪姑娘。”

  “拉克丝不去!!拉克丝不去啦!!文明要崩溃啦!!”

  ……

  一直到晚上黛德薇奇都在为自己发神经的反应羞愧不已,她在床上抱着她的大部头滚来滚去,拒绝说话拒绝见人拒绝吃饭。“你出来吧拉克丝。”叔叔无能为力的坐在她床边,“你从被子里出来吧拉克丝。”

  到了这一晚上黛德薇奇才知道洛基最近一直都暂住在她家里,就在她后面那幢客人的楼,只是他们平时都不怎么出门而已。戈兰叔叔贴心的给她指了指男孩子的窗子,还说了一些含义模糊的鼓励的话。黛德薇奇没有反应。她傻乎乎的在床上坐着,直到大钟敲过了十二点。

  所有人都沉沉睡去,夜莺也在花间安眠,洛基阿斯嘉特就从世间的长眠中醒来,怀着美好的感情扭开台灯开始写信。“爱达,”是这么开头的,“这封信依旧没有寄给你的打算。别听托尔的话。荷鲁斯随便怎么揍他都成。赫克梅罗娅说你还活蹦乱跳的,这样挺好。明天我去和朱里皮阿诺打曲棍球,他是个脸色红润的大逗比……”

  门“吱呀”响了一声突然开了。洛基吓了一跳来不及关灯,他下意识马上卧倒盖住信纸在桌面上装睡。黛德薇奇凯美蒂战战兢兢蹑手蹑脚走进来,站得远远的瞅着他。洛基半天没有动静。黛德薇奇反身跑回去,在走廊的花瓶中取一株带水的玫瑰,掰断尖刺轻轻别在他耳畔上。她又轻轻退回去,远远歪着头将他瞅着。

  如果没有玫瑰她就不熟悉他。他那么聪明、那么美好,眼瞳里闪烁着狡黠和骄傲。现在他安安静静闭着眼睛,暗红色微微翘起的短发,线条简洁、干净、流畅有力。他嘴角捎带着浅浅的笑容,到底是什么才能让这么扎人的人拥有这么柔和的表情呢?

  黛德薇奇凯美蒂怯懦的瞅着他。洛基很久都没有动,他肯定是睡着了。于是,濒死的女巫悄悄走进了望着他,美丽的脸上流露出小心翼翼的敬仰的神情。她苍白纤长的手指轻轻按住那株玫瑰,鼓起勇气俯身到耳边喟叹,低低吐出那种迷幻的致命的女巫一般的气声:

  “——这样的装扮非常适合您,迷人的先生。”